在場眾人無不露出驚訝之色。
一時間,眾多花魁齊聚一堂,令人目不暇接。
尤其是公孫娘子,多年來未曾出閣,今日竟是首次登臺獻藝。她先是向六皇子燕王行了一個萬福禮,柔聲道:
“公孫梅雨見過燕王。”
公孫娘子的本名為公孫梅雨,而她背后的最大支持者正是燕王。
燕王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公孫娘子眼波流轉,有些詫異,她來找尋謝觀想不到幾位皇子竟然都在。
而且!
蘇詩詩也是出現在此地。
云婉、胡蕓娘和沉香都是一一行禮。
“豐殿下,雍殿下。”
“蘇云公子。”
“金老先生。”
張源來、賈瑜等人望著周圍突然涌現的眾多花魁娘子,一道道倩影在燈火通明下更顯的嬌麗動人。
何孝的眼底倒映著一張張如花似玉的臉龐。
她們或英氣俊俏,或端莊嫻雅,或嫵媚橫生,或小家碧玉,或清冷高貴,各具風情。
眾人紛紛壓低聲音,驚嘆于這難得的盛況。
幾位花魁都是見過這幾位皇子、蘇云這種貴公子。
至于謝觀、張源來等人,既無家世,也無名望,則自然而然花魁們無人問津。
這時!
胡蕓娘目光流轉,望向在場的謝觀,緩緩啟齒,“蕓娘,見過觀公子。”
公孫娘子也是注意到席間條案后的少年,清俊秀氣,氣質文雅。
心中道了一聲果然,能寫出如此佳詞之人,本應該是這般俊郎容貌。
公孫娘子也是盈盈一拜,“公孫梅雨,見過觀公子。”
云婉亦是柔聲細語:“云婉,有禮了,見過觀公子。”
沉香眼眸輕抬,卻也見禮道,“沉香,見過觀公子。”
謝觀?
此刻,剛剛被花魁們吸引而來的眾人,終于恍然大悟,原來那站在后面的少年,便是今日出盡風頭的的謝觀。
俞客自然是逐一回禮,舉止得體。
蘇云倒是一笑。
賈瑜三人卻有著艷羨之色。
幾位花魁的見禮,便是說明了這位謝觀的價值。
一個謝家無依無靠的庶子,既無顯赫的門楣,全靠腹中才華。
金子嘆打趣道,“看來觀公子,比我這個糟老頭子受歡迎呀。”
唯獨在一旁剛剛為謝觀研墨的周允兒,臉上掠過一抹失落之色,仿佛一塊珍藏已久的瑰寶,突然被人發掘,再難獨享其美,心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陳牧臉色陰沉,望著這幾位似乎為謝觀而來的花魁。
公孫娘子早已得知蘇詩詩豪擲四百萬兩,買下了謝觀的一首詩與一幅畫作。
她雖心知肚明謝觀與六皇子燕王之間素有嫌隙,但憑借她如今多年的運營和身價人脈,背后亦有書院與九大姓中的支持。
她與燕王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系。
借著燕王的權勢,她在紫瀟閣中如魚得水,每年亦向燕王奉上巨額分紅。
可是,今日群芳宴若是前三便能脫身西廂樓,得自由身。
已經在她身上賺的盆滿缽滿的燕王,自然不愿意放她走,對她的幫助微乎其微。
這次群芳宴幾乎是公孫娘子,自己孤注一擲。
方才謝觀那首定場詞,助力她花魁前三之列,雖然現在結果未出,但是統計的簪花數量,已經穩居前三。
公孫娘子性情如此,恩怨分明,受人恩惠不得不還。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何況這等再造之德。
公孫娘子輕聲說道:“奴家此番前來,亦是欲求觀公子一幅畫作。”
“價格不變,同樣是四百萬兩,詩詞觀公子已作,只需一幅畫即可。”
言罷,她轉向蘇詩詩。
“若蘇仙子愿割愛,梅雨愿再加一百萬兩,以五百萬兩求此鯤鵬圖。”
蘇詩詩輕輕搖頭,“此畫我定會珍藏,絕不會輕易賣出。”
公孫娘子聞言,臉上不由露出一抹遺憾之色。
此問實則乃有意為之,意在回應陳牧先前的諷刺之語——“此畫不值錢”,為謝觀找回顏面。
陳牧聽后,臉色愈發陰沉。
公孫娘子望向謝觀,溫婉問道:“觀公子,意下如何?”
俞客見狀,并未推辭,他深知公孫娘子此番給足了面子,便代謝觀應允。
公孫娘子這才展顏一笑:“今日便罷了,群芳宴后,奴家定當登門造訪。”
反正謝觀畫一幅圖,也廢不了多少功夫。
云婉亦開口言道:“觀公子,云婉亦有此意,價格依舊。”
胡蕓娘亦是如此說到,此次群芳宴后,她身家必將倍增,故而特意前來與謝觀交好。
俞客皆是接下,這都是今后謝觀用的上的人脈。
反正畫一幅畫也廢不了多少功夫。
金子嘆在一旁拍手笑道:“妙哉,妙哉,實在妙極!”
“先前十三皇子言之鑿鑿,稱觀公子畫作不值錢,如今……”
陳牧臉色鐵青,正欲開口。
燕王適時提醒道:“十三弟,當有雅量。”
“金老先生之言,不過是句玩笑罷了。”
陳牧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深知六哥提醒在理,若此刻反駁,大發雷霆,只會落了下成。
陳牧只是一聲冷哼。
何孝則是滿臉羨慕,望著在花魁環繞中的謝觀,那正是他一直渴望成為的模樣,風光無限,備受矚目。
張源來臉上只有為其真心高興。
果然有些人生來便是不凡,小院用功讀書的少年。
只需要走出小院,便會風采奪目。
蘇詩詩準備告辭,卻在人群中注意到還有幾位花魁正朝這邊走來,似乎也是為了求取詩詞而來。
她微微一笑,心中明了,憑借謝觀剛剛所作的三首詩詞,他似乎已經擁有了決定花魁排名的能力。
那些還未登臺的花魁,自然也要來爭取謝觀的詩詞。
這時!
俞客似有所感,就連燕王和陳豐皆是望向一處。
滿園燈火忽地一暗,周位之人齊齊噤聲,只感覺背上一涼。
人群自動分開一道路,幾名太監站在在一旁,齊齊等候一人。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太監,身穿猩紅蟒袍上金線織就的仙鶴補子走來,踩著三寸高的皂靴。
老太監臉上皺紋溝壑深深,眉宇之間都是陰冷之色。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大齊皇宮的掌印傳旨太監。
若是宮中太監,九大姓多半也不當回事。
可是這名老太監,乃是蘇相的御用太監。
就算是燕王和二皇子陳豐見此,也是微微躬身。
老太監手中的象牙柄拂塵輕輕一擺,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聲音尖銳道。
“奉蘇相與書院三先生鈞令——請謝觀公子移步邀仙樓,為今夜群芳宴題詩。”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為一靜。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謝觀所在的方向。
燕王和二皇子的臉色古怪。
他們心中暗自疑惑,不是有消息傳來,謝觀背地里勾結了大隋的三真一門,蘇相本欲將其緝拿歸案,若非書院的三先生極力保他,謝觀此刻恐怕早已身陷囹圄了嗎?
怎么如今又出現蘇相和三先生共同邀請謝觀上邀仙樓?
莫非這其中又出了什么變故?
張源來、賈瑜臉上表情一怔。
謝觀得三先生和邀請謝觀題詩,今日謝觀真的要風頭無兩了。
俞客聽后,微微皺眉,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計劃在群芳宴之后接受司馬盤的邀請,畢竟事關梧桐之事!
但如今被邀上邀仙樓,他又該如何抉擇呢?
心海之中的大鼎敲響,吐露出霞光萬丈。
面對此事,你決定……
1.拒絕此事。(提示:可能遭遇危險,對未來不利。)
2.同意此事。(提示:可能對未來有利。)
3.拖延此事。(提示:可能遭遇不測,對未來不利。)
4.結束親自參與。(1/3)
俞客看著上面的選項提示,沒有猶豫,現在的最佳選擇就是。
2.同意此事。(提示:可能對未來有利。)
在群芳宴的甲區內。
一位青衣下人在謝人鳳耳邊急匆匆地稟告,但話只說了一半。
“咔嗒“一聲。
謝人鳳掌中盤著的和田玉髓珠串遽然繃斷,十八顆玉珠滾落滿地,
謝人鳳的面色大變,他霍然起身。
“什么?這謝觀豈不是要置我謝家于死地,他竟敢與大隋三真一門交往!”
下人繼續說完,謝人鳳的臉色這才稍微放緩。
他心中想到,父親如今就在邀仙樓之內,有了這個依仗,他倒是不用這般慌亂。
“書院的三先生愿意保他,多半也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
“可是這謝觀如此胡作非為,謝家也是容不得他了。”
下人繼續說道:
“幾位夫人已經得知此事,她們打算在群芳宴結束之后,就召開宗族大會,將謝觀逐出謝家族譜。”
“大院那邊也會給二院一個交代的。”
謝人鳳聞言點了點頭,心中稍感寬慰。
出了這么大的事,如果謝觀剛剛被神隱和屠魔司的人帶走,那今日之事恐怕就無法善了了。
謝家在汴京中樹敵眾多,其中不乏與謝家敵對的九大姓之人。
謝人鳳倒是不在乎謝觀的生死,他只是擔心謝觀會引火燒身,從而禍及整個謝家。
“真是一個禍兒!”
謝人鳳低聲罵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群芳宴之后留不得此人,把他逐出謝家,我看看誰還能護他。”
李雨桐望著謝人鳳驟然繃緊的側臉,問道,“出了什么岔子?”
謝人鳳將掌中殘存的玉髓珠串收入袖中,轉身時臉色已恢復正常。
“不過是謝觀那廝,又給謝家惹了些麻煩。”
他抬眸望向邀仙樓方向,燈火通明和月色下,眼底折射出清冷的光,“有父親坐鎮,一切當無事。”
李雨桐輕輕頷首,“有謝鴻伯父在,謝府穩如泰山。”
群芳宴上,甲區。
在一桌桌席間,細碎私語攪動,那些綴滿珠玉的貴人們提裾快步走過。
高臺上仍有紅袖翻飛,上面還有花魁登臺獻藝,臺下竟空了小半席位,連主持的司儀都望著漸稀的人潮發怔。
張云芝、李書婉等人見此,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謝原早就豎起耳朵,耳聽八方。
忽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掠過,他手腕一翻便攥住那人的云紋廣袖。
“袁兄,且慢。”
“你們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啊?難道還有比臺上的花魁更吸引人的地方嗎?”
那人本欲發火,跺了跺腳下的棉靴,但一看是謝原,便強行壓下了怒氣。
“喔,原來是謝兄啊。我是聽說,后面的丁區聚集了不少人,公孫娘子等一眾花魁都去了那里。”
謝原聞言微微驚訝,公孫娘子已經登臺表演,為何還會去群芳宴后面的丁區呢?
“何止!”
“那位蘇仙子也在那里,她們都是為了見剛剛寫詩的那位草堂詩會的謝觀。”
“我得趕快去了,說不定還能一睹芳容呢。”
謝原愣在原地,那人走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具體。
“真的是因為觀弟……”
引得眾多花魁紛紛前往。
張云芝聽后,妙眸飄忽。
謝原見狀,連忙提議道:“要不,我們去瞧瞧如何?”
李書婉看著張云芝的神情,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謝觀,真是把云芝妹妹的心都給偷走了。
自從謝觀的名字傳出,張云芝就一直魂不守舍。
謝琦月連忙拍手叫好,“咱們這就去會會那位蘇仙子吧!汴京城里都傳遍了,說她超凡脫俗,宛如仙子下凡,是京師道的第一美人呢!”
薛洪撓了撓頭,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憨厚地笑道:“在我眼里,琦月你才是最美的。”
“薛洪,你這呆子,又沒見過蘇仙子,空口說白話。”
謝琦月雖拋給他一個白眼,但臉上卻難掩喜色。
世間女子,總是喜歡聽些夸贊的話。
謝原一行人于是啟程,緩緩向后園行去。
不一會兒,便見前方人頭攢動,圍坐一團,熱鬧非凡。
謝原領頭,帶著眾人擠入人群。
張云芝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抬眸望去。
只見!
一道道靚麗的身影,白沙蒙面的是氣質出塵若仙的蘇雅雅。
還有英姿颯爽的公孫娘子,云婉,胡蕓娘,沉香,還有在人群之中的花魁女子皆是翹首以盼。
目光都不自主停留在最中心。
那素袍少年立于人群中央,烏黑長發以一支羊脂玉簪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額前,襯得眉目愈發清雋。
他眸色如點漆,在滿園燈火中泛著泠泠波光。
眉宇間流露出一股風雅之氣,顯然是久讀詩書,從而養成的風閑雅趣。
燈火闌珊下!
張云芝還未看清,便聽得一聲尖細蒼老的嗓音。
“奉蘇相與書院三先生鈞令——請謝觀公子移步邀仙樓,為今夜群芳宴題詩。”
人群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
只見那少年微微欠身,嗓音清越如碎玉。
“謝觀遵命。“
他轉身向四周拱手,一一告辭。
連賈瑜等人都沒有落下。
賈瑜三人挺直腰板,臉上難掩與有榮焉的得意之色。
“金老先生,那謝觀先行告辭了。”
少年向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行禮。
金子嘆擺手,連忙道,“快去吧,觀公子,莫讓三先生久等。”
人群如潮水般分開一條小徑,謝觀跟著掌印太監離去。
金子嘆望著他的背影,又環視四周翹首以盼的花魁麗人們,捋須而笑。
老人猛地一甩袖子,臂膀裸露而出,左手食指與中指并攏。
“呔!”
這一聲宛如戲劇中的唱白,韻味十足。
這一幕。
李香君等人自然熟悉,這位汴京知名的風評家,金老先生風評他人之時,就會如此開場。
老人悠然自得道:
“且說這謝家九郎——”
金子嘆故意拉長了語調。
“真是風流才子占詞場,好一個白衣卿相。”
“我不求人富貴,人須求我文章。”
老人話語落下,擲地有聲。
眾人皆知,白衣在古代乃是無官無爵的平民之稱,而卿相則是指代高官顯貴。
張云芝聽后,回頭看向人群之中的少年離去的背影,雖是消瘦卻也帶著昂揚之意。
輝煌的燈火下。
張云芝一雙美眸之中視線逐漸朦朧。
謝原在一旁喃喃自語道,“風流才子占詞場,好一個白衣卿相。”
“倒也應景,觀弟今日,一人詞壓群芳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