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溫暖而柔和,灑在大地上,展現出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陸簡行邁著穩健步伐踏進前院,瞧見書房外侯著的仆婦,他眉頭緊鎖,負手而立道:“你們過來多久了?大太太有何事?”
桂嬤嬤上前福了福身,謹慎道:“太太進書房有一個多時辰了,她是想等國公爺回來說幾句話。”
陸簡行面露不悅道:“簡直是胡鬧,明知我朝中有事要辦,還如此胡攪蠻纏,府里那么多瑣事不管,做下人的也不知道勸誡主子。”
桂嬤嬤低垂著腦袋敢怒不敢言,鑒于宋氏從不私自查看他東西的行事作風,陸簡行倒是并未太緊張,他走到門口用力將門推開,抬頭看到宋氏坐在窗欞前看書。
陸簡行見書房物品并未有翻動的痕跡,他轉身合上門,語氣不滿道:
“你越發不像話了,書房乃是處理正事的地方,你怎能在此處待著不走。”
宋氏將書合上,同往常一樣淺笑道:“老爺何必動怒,我不過看會子書,難不成這里有什么我碰不得的東西?”
陸簡行回避著她的目光,沉聲道:“你到底想要作甚?我每日忙的跟陀螺似的,哪里有時間同你歪纏。”
宋氏站起身,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到他跟前,溫柔賢惠道:“老爺此言差矣,你何時同我歪纏過?又有多少時間用在了我身上?”
陸簡行臉上露出一抹不悅,色厲內荏道:“你這話何意?莫不是對我不滿,在懷疑我?”
宋氏不想同她撕破臉皮,只得壓著怒氣道:
“老爺整日拿正事當借口,對府中女眷冷若冰霜,你若是外頭有喜歡的,就別偷摸的藏著了,直接納入府里便是,我又不是容不得人的性子。”
陸簡行瞅著她表情有些復雜,過了會子,才溫和道:
“我外頭沒有人,你也別胡思亂想,實話與你說罷,圣上昨夜吐血了,只怕是身子骨……”
這未盡之言是什么,宋氏也能猜著,她面色嚴肅道:“圣上病重,宮中豈不是要變天了,那淑妃娘娘那兒……”
陸簡行壓低聲音道:“淑妃娘娘暫時沒甚影響,只是幾位皇子私底下斗的厲害。”
宋氏眼神微閃,無比賢惠道:“如今正是緊要關頭,淑妃娘娘那兒不妨讓我去傳話,我同她是嫡親姐妹,去宮中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陸簡行知曉姐妹二人雖是一母同胞,卻并不親近,但眼下他分身乏術,由宋氏傳遞消息,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輕輕頷首道:
“這事倒也可行,待淑妃娘娘心想事成,自不會忘了你的好。”
他這說話的語氣,好似他跟淑妃才是一家,宋氏是個外人,宋氏轉身掩去眼中的憎惡,聲調輕緩道:
“淑妃乃是我嫡親的姐姐,我自是比任何人都盼著她好的,明兒我便進宮探望她,你可有話要我帶去?”
陸簡行搖了搖頭,沉聲道:“你只管自己去,問她宮中情況如何,最好能打聽清楚,圣上能抗多久。”
宋氏點頭答應,有些遲疑道:“既然朝堂如此不穩,卿禾同三皇子的事是否該往后放放,待塵埃落定再談也不遲。”
陸簡行沉思片刻后道:“這事兒得看三皇子那邊的情況,暫時不會有什么變動,你只管放心,三皇子的正妃只能是卿禾,這個由不得他做主,淑妃娘娘已經點頭答應了。”
宋氏似笑非笑道:“可見姐姐同你私底下來往挺密切,這樣的事她跟我不說,同你倒是說的挺多。”
陸簡行淡定道:“淑妃娘娘是卿禾嫡親姨母,護著她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們私下里并未有往來,不過是底下人傳話罷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就別在我這里耽誤時間了。”
宋氏面色如常道:“老爺有事只管吩咐,我去瞧瞧陵川可回來了。”
陸簡行忙喊住她道:“我差點忘了,高家那頭也往后挪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婚約已定暫不忙著成親,萬一有變故,省的麻煩。”
圣上若有不測,朝堂勢必會有動蕩,宋氏這么淺顯的道理自然知曉,她點頭應允,然后轉身離開。
陸簡行待陵川很是看重,他到底是繼承家業的嫡子,容不得半點差池。
宋氏見到兒子,只覺他輕減了不少,同他說話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提起高家的婚事暫緩,他似是有些高興,宋氏直截了當問道:“你是不是瞧不上高明鈺?她哪兒不好?”
陸陵川苦笑道:“娘,不是她不夠好,也不是我瞧不上她,只是我對她沒有感情而已。”
他這話像是點燃了炸藥一般,宋氏臉色難看道:
“感情?你倒是同我說說,什么叫感情?你的感情又給了誰?與你門當戶對,冰清玉潔的姑娘你不珍惜,她哪點對不起你了?”
陸陵川有些不明所以,他沉聲道:“娘,我并未對高姑娘怎么樣,您何必如此激動?”
宋氏微愣了一下,她回過神,勉強笑道:
“陵川,不是娘說你,既然你同高明鈺已經定親,那你的心思就只能放在她身上,外面的人再好,都不如她對你一心一意,以后是她與你攜手共度難關,莫要辜負了她。”
陸陵川察覺出母親情緒不對,不敢刺激她,順從道:
“我知曉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善待她的,您只管放心,我瞧您臉色不大好,要不先回去歇歇?”
宋氏確實有些精力不濟,她輕輕點了點頭,交代了他幾句顧惜身體的話,就帶著桂嬤嬤走了。
大太太受到的刺激太大,足足睡了兩天才徹底緩過勁來,到了第三日她便裝扮得體的入宮給淑妃娘娘請安,
淑妃瞧見她獨自入宮,詫異道:“妹妹怎么不將卿禾帶來,我都好些天沒瞧見她了。”
宋氏面色寡淡道:“她陪老太太去京郊莊子上小住,得過幾日才會回來,怎么,我獨自前來,姐姐不高興?”
淑妃聽她這語氣有些不對勁,輕聲細語道:“誰又惹你不快了,怎的到我這里還帶著怨氣。”
宋氏眼淚奪眶而出,她語帶幽怨道:
“姐姐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只怕是心里藏著另外一個女人了,他許久不曾進我房里了,那日喝醉了酒,竟口口聲聲喚著藥兒這名字……”淑妃看著她,一瞬間神情有些慌亂,回避著她的目光,勸慰道:“會不會是你聽錯了,妹夫不重女色,你們府中也沒有幾位妾室,他怎么可能對不起你呢?”
宋氏心里冷笑,這藥兒乃是陸簡行給宋時宜取的愛稱,意為她是他的藥。
宋氏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咬牙切齒道:
“我親耳聽到,又怎會有錯,不怕你笑話,我與老爺成婚多年,他只當我是擺設,從不在意我怎么想,也不關心我的事,他那顆心早就讓外面的賤人給勾走了,姐姐,你得幫我把那人給找出來啊。”
淑妃有些不自在道:“我深處宮中不得自由,與外頭女眷認識的不多,又怎能幫你找人,你莫要疑神疑鬼了,應當同妹夫好好談談才是。”
宋氏目光灼灼的盯著淑妃,情緒激動道:
“他不會同我說實話的,我也不稀罕他那顆腐臭發爛的心,我只想讓你幫我找到那女人,我要當眾扒掉她的衣裳,讓她遭人唾棄辱罵,問問她是不是賤到骨子里去了,勾著別人丈夫的心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淑妃眼神閃爍,手不自然的撫弄著頭發,底氣不足道:“妹妹何必如此動怒,你是堂堂國公夫人,怎能同潑婦一般言行無狀,傳出去實在令人不恥。”
宋氏咬牙切齒道:“那賤人勾搭老爺怎么不覺得羞恥,我就是太端著了,才叫她欺負到我頭上來,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怎的還向著外人。”
淑妃忙辯解道:“我這不是向著外人,只是你已經不得妹夫喜愛,與其不依不饒的惹他不快,倒不如咽下這口氣,好好守著兒女過活,咱們女人能依靠的只有兒女,何必將男人放在眼里呢。”
宋氏有些佩服她的厚顏無恥,她話說的如此難聽,她不過不快了一瞬,這么快就轉移話題,確實有幾分能耐。
宋氏心中的怨氣發泄出來好受許多,順著她意道:“圣上如今情況如何?”
淑妃謹慎的瞧了一眼門外,確認無人后方才道:
“這幾日喝的藥渣明顯加大劑量,且不準后宮之人踏足興慶宮,這宮里只怕真要變天了。”
宋氏寬慰道:“姐姐不必擔憂,三皇子出類拔萃,你又有宋府和國公府撐腰,最后結果定能如你所愿。”
淑妃卻沒那么樂觀,她面色凝重道:
“你想的太簡單了,皇后和大皇子背靠昌樂侯府,張貴妃和二皇子有張首輔為首的文臣勢力,且還有惠王在旁虎視眈眈,哪里那么容易成事。”
宋氏知曉局勢緊張,淑妃未必有多少勝算,她壓低聲音道:“姐姐若需要我帶東西出宮,只管交給我。”
淑妃微微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宮中守衛森嚴,出宮會有侍衛盤查,你帶不出什么東西,替我給兄長和妹夫傳句話,讓他們在朝堂上攛掇圣上朝惠王下手。”
宋氏很是不解道:“圣上最先防著的該是惠王才對,怎的還需要人攛掇?”
淑妃面露譏諷道:“咱們這位圣上愧對前太子,內心搖擺不定,否則惠王哪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宋氏心中了然,她站起身道:
“那我這就回去傳遞消息,你且放心,我就算再怎么惱恨我家老爺,這個關頭也會以大局為重,姐姐和三皇子好,我們才更好。”
淑妃并不懷疑她這番話,滿臉欣慰道:“我就知道你懂事,以后……自不會忘了你的好。”
宋氏唇角微微上揚,并未多說什么,從宮中出來,大太太便派了蔓青兄弟去惠王府看望姐姐,同她說了好一會子話才回來……
與此同時,莊子那邊并未有任何影響,老太太年歲大精力不濟,不是火燒眉毛的事,國公爺不會派人知會她,因此她過得很是舒心。
到了麥冬相看人家那日,夏里跟老太太告了假,偷偷告知她緣由,老太太倒是挺樂呵,并未阻攔。
馮氏辦事也謹慎,女兒相看并未弄的大張旗鼓,只說是娘家親戚來做客,堵住了很多不必要的非議。
夏里過去時,特意打扮的不起眼,來了就替麥冬搭配衣裳,又親自替她畫了個裸妝,妝容不僅凸顯出了麥冬的純真可愛,還讓她肌膚瞧起來吹彈可破,連馮氏看了都覺驚艷。
那李昂到周家后,先同周管事說了幾句話,然后才到庭院去見麥冬。
夏里并未露面,她站在屋里透過窗欞偷看,那李昂五官端正個高腿長,最難的是眼神清正,一看就是踏實過日子的好后生。
麥冬似是也瞧中了他的長相,有些羞窘的問道:
“我聽聞你家也有伺候的下人,你會不會覺得我身份低賤?”
李昂連忙擺手道:“你是跟在國公府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又豈是普通下人能比的,且周伯父是知縣老爺見了都得禮遇三分的人物,你不嫌棄我家無權無勢就好。”
麥冬好笑道:“我找人過日子,又不是為了攀權富貴,怎會嫌棄你家,若是我倆成了,你能同意我經常回娘家嗎?”
李昂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誠懇道:
“自是可以的,我們家近幾年才有點起色,家中規矩松散,還指望你進門掌家立威呢。”
麥冬在府里不打眼,但該學的一樣不落,在小門小戶當家做主自是沒問題的,她輕聲道:
“凡事都有規矩,各處定好規矩,照章程辦事,犯了忌諱的該打打該罰罰,別讓人拿捏不就成了,這事好辦。”
李昂聽了很是高興,原本他也不想娶個丫鬟為妻的,可今日見了人,麥冬的言行舉止果真不是小家碧玉能比的,她見過世面說起話言之有度,見了就讓人歡喜。
兩人淺淺交流幾句,瞧起來很是投契,待李昂被人叫走,夏里才從屋里笑瞇瞇走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