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包買回來后，還需要人熬。后院有擅長熬藥的大娘嗎？”小羽又問。
“讓她們熬湯肯定沒問題，熬藥的話據我所知，不同藥效的藥包，熬制過程會有很大區別。
不僅是火候和中途添水的區別，有的甚至需要用內力，來輔助催化藥力。”柳姑姑看她的眼神里有了一絲遲疑。
通過藥材大規模培養劍姬，興許會“虧本”（少賺等于血虧），可眼前這個小鳳仙，已明確展現出“劍仙子”之姿。
況且她是自己購買藥包，紅袖坊若不助其成長，反而有點小虧。
嗯，“劍仙子”劍術越高明，江湖上名望越高，出場費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紅袖坊賺的越多。
“劍仙子”若因為藥包之類的小問題，沒能完全兌現潛能，紅袖坊就不能賺到期望中的銀子，是虧本。
柳姑姑遂建議道：“你先不要購買太珍貴的藥材，只壯骨湯、暖神湯，問題不大。
等幾年后，你年滿十六，可以正式登臺獻藝，必定劍舞動天門。
芳名傳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那時你可以和芍藥、紫萱、紅薇她們一樣，在城中心購買豪宅，蓄養眾多奴仆，單獨雇傭藥師為你配藥、熬藥。”
“我還打算十六歲前晉升人仙呢，你卻跟我說十六歲才剛開始修煉。不行，太晚了，把我大好青春都耽擱了。“小羽連連搖頭。
“十六歲人仙，你真敢做夢！”
柳姑姑先白了她一眼，又心中一動，問道：“這兩天見你活蹦亂跳，身子沒任何不適，大清早還在屋頂上蹦來跳去，你的劍骨.難道還有恢復的希望？”
若劍骨還在，或許三十歲之前真能成為人仙。
畢竟是九轉易骨丹提升到“大成境界”的劍骨。
至于十六歲人仙.她一輩子沒聽說過。
“劍骨徹底廢了。過去我將劍意導入劍骨，身體如同一柄百煉鍛造的寶劍，劍骨錚錚作響，血肉也柔韌有力。
即便數次被劍仙周朗的劍氣劈砍，我只是稍微嘴角溢血，身體并無大礙。
那可是波月散人周朗啊！
若是普通劍客，我甚至能用手掌為劍，與對方的寶劍對砍，最后把他的寶劍斬斷。”
小羽搖了搖頭，遺憾嘆息道：“現在不行嘍，身體倒是比普通人更強，劍骨卻再難激發。
強行導入劍氣，只有刮骨似的劇痛，再無錚錚之響。”
她說的基本是事實。
劍骨的確廢了。
但她沒說的是，昨天下午剛醒來時，她嘗試往劍骨導入純粹的劍意（招式的神意），只有刮骨劇痛，難以忍受。
今早嘗試往劍骨導入混合了劍意的內氣，除了刮骨劇痛，還有一點點酥麻的爽快。
她立即想到兩個人：第一個是磨滅了大道的“至尊骨”大帝；第二個人是青松道童。
“至尊骨“大帝被挖走了至尊骨呢.好吧，至尊骨大帝終究是虛幻人物，并不能給她太大的鼓勵。
關鍵是青松道童曾說過：盡量多地搜集各類劍術秘典，盡可能修煉出各類劍氣、劍意，然后將劍氣和劍意導入劍骨，以劍氣和劍意淬煉劍骨。
劍客的內息和意志，可以溫養手中凡鐵寶劍，讓凡鐵蛻變為有靈性的神兵。
劍氣和劍意對劍骨也有同樣的神異效果。
當時青松只是提點她如何開發劍骨神通。
現在想來，劍意和劍氣既能增長劍骨的“靈機”，未必不能將劍骨重新修復。
“即便沒了劍骨，我的武道境界也不會退步，我的‘通明劍心’還在。”小羽道。
且不說劍骨修復還沒影兒，即便劍骨恢復如初，她也不會大咧咧說出去.除非某一天，她的紫府與鯤鵬智慧神通有暴露的危機，需要拿劍骨出來擋槍。
“哼，已有的境界或許不會消失，但再想和之前劍骨還在時一樣突飛猛進，難嘍！”柳姑姑道。
“姑姑，你沒劍骨，你不懂。”小羽搖頭道：“劍骨只是一柄利劍而已，折斷了利劍，劍客就不是劍客了？只要我劍心永恒，我還是當初的我。”
“唉，任憑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沒辦法為你配個專門熬藥的藥師。咱紅袖坊，養不起那號人物。”
柳姑姑擺手道：“若沒別的事，你回小靜軒繼續靜養吧，我這邊還有很多事要忙。”
“你給了紫櫻一本《九花劍》，我練不成”
小羽拿出簡譜，把自己沒見過真正“宮廷名花”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柳姑姑你也真是的，要讓別人練九花劍，整個紅袖坊壓根沒那九種名花，我沒見過，紫櫻也沒見過，你讓我們怎么練？”末了，她還抱怨了一句。
柳姑姑若有所思，她之前只知道《九花劍》非常高明、非常難練，故意拿出來試探“大話王”小鳳仙（她聽說了小羽在梨香園吹的牛皮）。
現在聽小羽這么一說，她才恍然大悟。
仔細想想，這個道理其實淺顯易懂，要模仿花的氣質與神韻，都沒見過怎么模仿？
可直到今天，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才被小鳳仙一語道破。
這小丫頭果真是個劍道天才！
這是柳姑姑腦子里的第一個感慨。
果然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師父都習慣藏一手！
這是她的第二個感慨。
《九花劍》難練是真，但練成的姑娘也不少，過去卻從未有人點明練《九花劍》的關竅。
“其實咱們紅袖坊也有花園，這不，外面就是花圃”
柳姑姑話沒說完，就被小羽打斷，“妓院里的花是路邊花，隨手可采，哪有一丁點貴氣與高潔？
柳姑姑若不信，可以去大戶人家的花圃.最好去王宮花園瞧瞧，那里的花和這里的花必然不一樣。”
柳姑姑奇道：“你一個小蠻女，怎么知道王宮的花和這里的不一樣？
天門鎮南郊，修建了不少王族別苑，里面的花和這里沒啥區別。
事實上，我們使用了同一種花種。”
小羽笑了。
她晃了晃手中《九花劍》劍譜，道：“雖然九花神韻各異，但描繪九花神意的心訣里，透著難以掩飾的富麗堂皇。
我估摸，《九花劍》的創造者必然是宮廷貴人。
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還可能非男非女。
但絕非普通人，更不可能是風月之地的女人。
二兩銀子一夜的妓女，和世家出身的王后，都是娘生爹養的人。
讓吃人的妖精看她們的臉和身子，似乎都是肉，沒啥區別。
可你說說看，她們區別大不大？區別又在哪兒？”
柳姑姑喃喃道：“女人與女人之間，氣度和神韻大不一樣，甚至有天壤之別，花雖不是人，卻也有神韻和靈魂”
柳姑姑一把奪過《九花劍》，快速翻到第五式，繁花似錦之杜鵑。
漸漸的，她臉上露出了悟與狂喜之色，“鏘”的一下，拔出掛在墻上的明珠紅纓劍，跳入花園，“唰唰唰”舞動起來。
剛開始劍招雖華麗繁復，卻略顯駁雜，更缺乏精氣神。
可慢慢的，駁雜散亂的劍招逐漸凝聚在一起，成為一叢叢盛開的杜鵑花。
繁榮昌盛。
好似柳姑姑走過之處，皆鋪展開杜鵑花錦緞。
“有點意思.”小羽聚精會神，雙眼緊盯著劍尖綻開的朵朵劍意，腦子里逐漸構建出“繁盛之杜鵑”的虛影，一股全新的劍意從在她靈魂中勃然生發。
“哇，柳姑姑好厲害，好漂亮！”
哪怕不懂武功的紫櫻，都能看出柳姑姑的蛻變。
“哈哈哈，哈哈哈哈，九花劍，我終于練成了！”
柳姑姑氣喘喘收劍而立，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下來，“快三十年了若是早三十年，不，哪怕是在二十年前有此頓悟，我的人生也會大不一樣。”
她走到小羽跟前，恭敬拜了三拜。
小羽靈活地閃到一邊，叫道：“姑姑這是做什么？”
“你幫姑姑領悟了九花劍意，別說受此三拜，叫你一聲‘羽師’都不為過。”柳姑姑道。
小羽搖頭道：“我自己都不會九花劍，剛才反而從姑姑的劍意中收獲不少啟發，怎么教姑姑？”
柳姑姑嘆道：“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你一句話點破修煉九花劍最大的迷障，比什么都重要。”
小羽奇道：“姑姑修煉九花劍也有幾十年了，之前從未有人跟你說過類似的話？”
柳姑姑神色復雜道：“我若在三十年前練成九花劍，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說，只一個人找借口頻繁游覽各大世家的花園，觀花之后回家練劍。”
“這又是何必呢，《九花劍》即便九劍全部大圓滿，也不可能稱霸武林。”小羽嘆息道。
“哼，只有夾腦風才會想著稱王稱霸。咱風月場中人，有朝一日能艷壓群芳，人生就算大圓滿了。”柳姑姑道。
小羽再次嘆息，“唉，這種氣量，一輩子也只能練成一種‘花’了。”
“練九花劍和氣量有什么關系？”柳姑姑奇道。
小羽道：“創造《九花劍》的前輩，不僅愛花，性格更是雅量高致。
她愛花勝過愛自己，可她又不獨愛一種花。
她愛所有的花，甚至愛所有美好的事物。
你要練她的劍譜，怎么不學習她的品性與氣度？”
柳姑姑驚疑道：“你是認真的？可你連創造《九花劍》的前輩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小羽搖頭道：“是男是女重要嗎？甚至是人是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學劍中神意，就得理解劍譜想要傳達什么精神。
九花劍并不一定只有九種劍意，‘九’為數之極而已。
我敢說劍譜創造者領悟的‘花之劍意’，一定不止九種。
她只是選出最具代表性的九種。
美人如花，花如美人。
能理解并接受眾花之神韻的人，該是多么博愛豁達？”
柳姑姑呆了呆，喃喃道：“難怪這么多年，從來沒人練全《九花劍》，他們大多和我一樣，只一種劍意，有天賦出眾者也只兩種.原來與天賦無關，主要是氣量.唉，說到底還是天賦。”
她神色復雜地看著小羽，“你的天賦遠不止是劍骨。”
“嗯，我還天生宿慧。”小羽淡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