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有些事,她一開始便看明白了,但不能直接告訴小強。
直接跟它說,像是在命令它去干什么。
別的事上,她可以命令它;在護主之事上,她只能鼓勵它,幫它自己明悟。
小強道:“先放任牛二遭報應慘死,算是為他過去的惡行贖一點罪。
等他死亡時,俺會搶走他的亡魂。
嗯,如果有鬼差要帶走他,俺會出手搶奪。
奪走他的亡魂后,俺要將他送入狗寶內的鎮妖塔,和那群妖邪們關在一起。
俺從此以后跟隨主人皈依佛門,主人教俺佛法,俺用佛法度化牛二。”
小羽搖頭道:“咱們分別在即,沒空教你佛法了。
而且,我所學的佛法乃小乘佛法,只能度自己,不能度別人。”
“請主人教俺!”小強狗屁股坐在地上,兩只前爪前伸,向她作揖。
它也是個精明的,看出來主人在引導自己思考。
能引導它思索,必定早想到答案。
小羽道:“嘴巴可以教導人,拳頭和鞭子也可以。
有的人可以用道理勸服,有的人天生聽不進去人話。
牛二必然是屬于后一種。
對付這類人,拳頭和鎖鏈更管用,
用鐵鏈鎖住他的身體,讓他不能作惡;拳頭打在他身上,作為他作惡的懲罰。
如此就能斬斷他的惡行惡念。
今后再帶著他的鬼魂多做些好事,日積月累之下,多少能賺些陰德。
唉,可惜你主人我還沒成佛,不然可以賜予你一道‘鎖心咒’。
有了鎖心咒,事情就簡單多了。”
小強問道:“何為鎖心咒?”
小羽道:“我以佛心錘煉‘異物’,將其鍛造為一個鎖心圈,打入牛二心靈中。
鎖心圈像個鐵箍,緊緊箍住他的心靈,一旦他敢產生邪念,必定讓魔念滋生。
魔念滋生,鎖心圈收緊,勒得他心肝破碎,痛得他念頭都散了。
要化解鎖心圈,必須要激發自身善念。
以自身之善念,抵消鎖心圈的魔念。
猶如雨水侵蝕鐵箍,最終日積月累的善良徹底化解鎖心咒。”
小強倒吸一口陰涼的鬼氣,驚道:“主人的鎖心咒好惡毒,非是佛門手段!”
“鎖心咒不能傷害好人一根毫毛,有什么惡毒?”小羽道。
“雖不能傷害好人,卻可以讓壞人生不如死。俺覺得他們寧愿去十八層地獄苦熬,也不愿在心靈上戴一個鎖心圈。”小強道。
小羽嘆道:“你還是見識淺薄了些,我的鎖心咒只針對歹人的惡念。
佛門的降魔手段,比我的鎖心咒厲害多了。
縱然你是好人,僅僅是不聽話,也能念咒讓你頭痛欲裂。”
“那是什么手段?佛門對誰用過,俺怎么不知道?”小強懷疑道。
小羽道:“佛門的手段,和你有什么關系?俗話說,棍棒之下出孝子。
你要將牛二的鬼魂教育成一個好鬼,必須使用嚴酷手段。
若不然,子不教父之過,牛二不教,小強之過也。”
小強點頭道:“等牛二成了鬼,俺自會教導他。
可是,光教導他道理,無法化解他身上的惡業。
你幫俺想一想,他能否尋個和魯神醫一樣的勾當,能夠穩定賺取陰功。”
小羽道:“要穩定的話,可以帶著他去陰間福地干苦力,比如,為鬼魂修橋鋪路、做牛做馬、耕田種地。
這世上從來不缺做好事的機會,只要有心去找、用心去做,多少能累積些陰功。”
小羽帶著小強離開了杏花村。
在回去的路上,小羽向它坦白了白家莊之行。
“原來俺剛離開,主人就跟去了,還比俺先到.”
小強心情很復雜,有感動和感激,也有慶幸和無奈。
主人嘴上說不管牛二,心里也必然討厭牛二。
對“救牛二”這件事十分厭惡,可主人還是擔心它,跟了過去。
主人也的確遇到了危險。
詛咒牛二的只是個小狐貍精,小狐貍精背后卻有一位強大的狐仙。
若沒有主人,若它沒遇到主人,讓它遇到狐仙別說狐仙,大概連小狐貍精,它都打不過。
它慶幸和無奈,則是它認清了一個現實:它自詡一條忠犬,卻連報恩都不會。
若無主人耐心又細致地循循善誘,它必定還執著于救牛二的性命,而非救他的靈魂。
“主人,謝謝。”小強小聲道。
小羽瞥了它一眼,輕聲道:“幫我看好翠兒姐母子。在我離開的日子里,你記得多讀書、勤思考。”
“嗯,俺現在就去王家。只有在牛二死亡時,俺心有所感,會去收走他的亡魂,今后俺再也不會擅自離開王家。”小強鄭重保證道。
小羽道:“也沒必要如此嚴格。在白天時,你可以根據自己的感覺,覺得今天靈覺清明,王家沒有危險,就抽一兩個時辰,出去逛一逛,帶著牛二做些利鬼利人的好事。
多做些沒有爭議的小好事。
難以分辨對錯的,不要做。
求穩不貪多。
魯神醫已在福地行醫十多年。
聽他自己說,可能還要攢陰功數十載。
不用十年,我必定回來找你。
那時我或許能創造出‘鎖心咒’,可以幫你教育牛二。”
“不,不用了,俺用棍棒教育他,用鐵鏈子鎖住他,夠了。”小強表情不自然地說。
牛二怎么說也是它前主人。
它不是在鎮壓他的靈魂。
它只是在用正確的方法報恩。
回到天門鎮,小強去了王家。
小羽補了一個時辰的覺,醒來后又去后巷的王家,教翠兒姐煉化劍丸。
中午的時候,她婉拒了翠兒姐留吃飯的邀請。
她打算去天寶居,跟芍藥說些離別之言。
芍藥的情況,其實比紫櫻她們更加麻煩。
紫櫻或許有成為天門鎮“第一清倌人”的天賦,可她此時只是個未掛牌的“姑娘”,贖身銀子少,贖身過程很簡單。
芍藥卻很難獲得真正的自由。
小羽真心把芍藥當朋友,甚至當成了姐姐。
紫櫻年幼,更像她的妹妹和徒弟,只有芍藥給她了被照顧、被關心的感覺。
可小羽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幫她。
芍藥看似自由,其實是清河郡王的搖錢樹。
不僅在幫清河郡王賺錢,更幫他賺人脈和人情。
大概還肩負一定的政治與諜報任務。
若僅僅如此,小羽可以找李仙芝討要一個人情。
李仙芝是個聰明人,若無意外,應該會賣她一個面子。
偏偏芍藥姐在這種時候和太子扯上關系
“姑娘不在家,她昨天下午便離開了,到現在也沒回來。”丫鬟翠蓉神色擔憂道。
小羽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問道:“芍藥姐在詠河宮?”
芍藥早不是處子之身。
小羽剛和她清水河畫舫上見面時,便用心之靈眼看她的“生死之氣”,看了出來——當日她和芍藥沒啥交情,卻對她“天門鎮第一清倌人”的身份十分好奇,才用醫道秘術悄悄觀察她。
“第一清倌人”果然是扯淡,她當時還在心里吐槽。
可芍藥姐現在終究是掛著“天門鎮第一清倌人”的招牌。
這個名號能幫她賺更多出場費,收獲更多貴公子的渴慕和尊敬,同時也對她的言行有了很大的約束——有點像前世的“玉女”大明星。
一般情況下,無論多晚,芍藥姐都不會在外過夜。
比如,紫衫別院趙真演法。
趙真為所有人準備了休息的小院,唯獨沒為芍藥準備。
趙真懂“規矩”。
昨晚誰不懂規矩
太子,還是芍藥姐自己?
“昨天茺侯家的水仙小姐及笄,我們姑娘接到了邀請。”
翠蓉也明白“玉女人設大明星”的規矩,臉上露出一絲不解和擔憂,“可能及笄禮結束,姑娘又去了別處。”
“茺侯霍元剛”小羽沉吟片刻,又問道:“胖磨勒和紅香跟在芍藥身邊?”
如果是霍元剛,她大概不需要擔心。
因為霍元剛是蜀東有名的“武癡”。
大家都知道他酷愛打熬身體。
經常半夜三更跑到練武場舉石鎖,也不肯親近自家嬌妻美妾。
“嗯,無論姑娘去哪,胖磨勒都會跟著。我和紅香則輪流服侍姑娘”
猶豫了一下,翠蓉又道:“過去姑娘若在外面過夜,會讓紅香或者我,回來取換洗的衣物。”
小羽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煩躁,“芍藥沒回來,你去茺侯家打聽過嗎?”
翠蓉連連搖頭,“如果姑娘不在霍家,我去打聽了,不是讓所有人知道姑娘消失了一晚上?”
“那你去詠河宮問一問。”小羽道。
翠蓉眼神閃爍道:“若姑娘在詠河宮,倒是不用打聽。
打聽了只會惹太子殿下厭惡。
不僅是我被厭惡,更重要的是姑娘.小姐有什么急事嗎?
您是貴人,可以親自去詠河宮找太子殿下。”
小羽搖頭道:“沒什么大事。你繼續在家等著,我晚上再回來。”
說完她便往外走。
“姑娘不留下吃午飯嗎?我準備了飯菜,可以幫你熱一下。”翠蓉邀請道。
“我有事要去閑云觀,晚飯時我再回來。“小羽道。
昨晚見過了白家莊一窩狐貍精,她要找狗肉道士說一說這件事。
早在幾個月前,狗肉道士就說青丘狐盯上了蘇溪坡。
那家伙一定有很多事瞞著她。
她本打算先跟芍藥吃午飯,說完離別之言,傍晚再去閑云觀。
詢問白家莊的事之后,再請老道士幫忙請神锏太保降臨。
離開前,她肯定得見一見神锏太保。
片刻后,閑云觀。
“這么說,你見過那群青丘狐了?”
老道士神色莫名,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沒跟他們起沖突?”
小羽一邊吃路上買的大肉包子,一邊含糊問道:“我們都通情達理,為何會起沖突?”
“通情達理”老道士古怪道:“你不是嫉惡如仇、見妖必除嗎?
那群狐貍精禍害蘇家,竊取蘇溪坡的元陽和福氣。
在你眼中應該算妖邪了吧?
難道青丘老狐實力太強,你被嚇住了?”
小羽抬頭瞥了他一眼,“你早和白老哥輩接觸過?”
“連‘白老哥’都叫上了,是你自作多情,還是老狐貍看上了你什么?”老道士驚詫道。
小羽傲然道:“白老哥主動跟我平輩論交,還讓他重孫女認我做干娘。”
大滅爸啟動之前,無論面對誰,她都愿意叫“爹”。
一旦啟動了大滅爸,無論是誰,都是她“兒子”。
現在還能叫一聲“老哥”,都虧白老頭昨晚將她招待得太周到。
老道先呆滯了一瞬,接著斬釘截鐵道:“你果然被老狐貍盯上了。”
“你見過白老哥?似乎還很了解他。”小羽又問。
老道士猶豫了一瞬,還是輕輕點頭。
他的天機術差了老狐貍不少。
是老狐貍先發現他在蘇溪坡身上做了手腳,主動找他交談。
那段經歷并不愉快,老道士很憋屈,不太愿意回憶往事。
“他有沒有送女兒給你當老婆?”小羽道。
老道士白了她一眼,“我是道士,是出家人!”
“出家人算什么,我還是個小尼姑,才十三歲呢!”
小羽嘲笑道:“看來你身上沒什么東西值得他惦記。”
老道士瞠目結舌,“難道他原本打算送一只公狐貍給你當相公?
簡直是喪心病狂!
你才多大年紀?
而且,你是大瘟神,是臭狗屎。
他都快渡天狐之劫了,還敢和你扯上關系?
只憑蘇溪坡身上的福氣,未必保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