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仙子——”郝如海茫然了一瞬,便看到個“恐怖惡魔”,穿過地窖中的黑暗,來到自己跟前。
“羽鳳仙?!”
“你,你即便死了,成為兇鬼,也別來找我呀,是太子和妖蟬害了你,我什么都不曉得.我頂多聽秋長老吹噓時,捧哏了兩句。
對,你去找秋長老。
那老不死的成了太子門客,最近耀武揚威,很是囂張得意。”
——羽鳳仙果然兇殘,人死成了鬼,氣勢也如此強盛,讓我莫名恐懼。
眾多紛雜念頭中,其中一個念頭還在這樣感慨。
幸好另一個念頭在提醒他:莫怕,專門降服兇鬼的文判就在邊上呢!
“李爺,羽鳳仙變成兇鬼騷擾我這個活人,人鬼殊途,你快趕緊降妖除魔啊!“他朝李爺大叫道。
“別胡說,羽仙子得天庇佑,身負天命,神通蓋世、武道稱尊,劍劈妖蟬,所向披靡.”
類似的吹捧之言,在今晚說得多了,李文判現在張口就來,還滔滔不絕。
“什么,羽鳳仙你是活人?”郝如海瞪大雙眼,滿臉震驚,“我不相信,妖蟬都親自出手了,我先前親眼所見,佛光籠罩了小半個城市,大地都在震動,你怎么可能活下來?”
小羽笑道:“你不是玩毒的大宗師嗎?玩毒的眼力一定要好,怎么連死人活人都認不出來。”
郝如海艱難咽了口唾沫,身子往后縮,籠罩在袖子里的雙手,不停往外散射各類毒煙、毒氣、毒霧,嘴上卻叫道:“羽仙子,我們之間雖有小誤會,但不至于在今晚這種關鍵時刻,讓您浪費寶貴時間,來找我這個小人物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問題是大魚大肉都吃光了,只剩你這種小蝦米了。
小魚小魚不經吃,奈何你們特煩人,必須清除。”小羽道。
“吃光了?”郝如海心里有了猜想,卻完全不敢往下想。
“好膽,竟然偷偷放毒!”李文判察覺到毒氣,連忙捂著口鼻,后退縮進墻壁夾縫,悶悶地罵道:“果然是個該死的賊囚,羽仙子,請您趕快殺了他。”
他雖是鬼神,可郝如海的毒,不僅能毒肉身,還能毒害真氣(元氣)與靈魂。
李文判頂多比活人武者更能扛,并非完全免疫一切毒藥。
“我現在不急,他多掙扎一會兒,也多絕望些。”小羽淡笑道。
見她還能開口說話,聲音中氣十足,沒一丁點中毒的樣子,郝如海徹底絕望了,朝“李爺”破口大罵道:“李釗,老子逢年過節都給你送錢、送祭品,還經常用天門會的樓船,幫你們李家往雒都運貨。
你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身為鬼神,不僅不庇佑我這樣的善信,還幫羽鳳仙尋找老子的藏身點,老子死了也要去閻王處告你,定要你罷官丟命、不得好死。”
李文判無動于衷。
今晚當了羽鳳仙的“鬼神地圖”,已經有無數熟人罵過他、詛咒過他了。
他倒不是沒了感覺,只是無可奈何。
“羽仙子,我為城隍廟文判,受萬家香火,的確吃過郝如海的貢品,但我和這種下九流的幫會分子不存在半點親近關系。
運送貨物或許有,可我都死多少年了,李家我所在‘松山李家’,只是個小宗,和李榮基的大宗,幾乎是兩個家族。
現在松山李家的當家人,甚至都不是我的直系后人。”
與呵斥郝如海比,他更愿意向“魔星下凡之羽鳳仙”解釋。
畢竟郝如海的大罵,在此時傷害不到他分毫。
羽鳳仙是殺神,是魔星,念頭不暢,可能一劍劈了他。
他都兢兢業業,幫她尋找了那么多“大魚大肉”、“臭魚爛蝦”。
如今功德圓滿近在眼前,不能倒在“自由之門”的門檻前啊!
“你不用解釋,我只要你幫我尋人,現在人找到了,你任務完成。”
小羽緩緩抽出巧實劍,對郝如海道:“別說我不尊重人,為了區區一個你,我都拔劍了。”
“我不要尊重,我要活命,雷振今天下午剛死,明早我就能繼承門主大位。
明年開春,我還要去萬壽山尋仙緣,大好前程近在眼前,實在是不能死啊!
羽仙子,羽奶奶,求求你大發慈悲,把我當個臭屁,放了吧。”
郝如海翻身下地,連連磕頭,苦苦哀求。
“唉,你說你,明年都要入山修仙了,為什么偏要在年末招惹我?”
小羽一劍雙殺,將他砍死成鬼,再將鬼砍死成為一個魙。
今晚跑了不少地方、殺了不少人,其實并沒耗費多少時間。
“唉,有地頭鬼神引路,干起殺人越貨的勾當,太輕松愜意了。”
小羽很滿足嘆了口氣,巧實劍歸鞘,轉頭對李文判道:“老李,今晚跟你的合作十分愉快。
可陪我殺了這么多人,陰曹地府不會找你麻煩嗎?”
——你現在才想起這個嗎?在你打入城隍福地,用劍砍死幾個關溫兩家的鬼神,將劍架在我脖子上時,我難道沒這樣跟你苦苦哀求?
“我只是個微末小神,無法反抗狂風驟雨,只能隨波逐流,地府大神.應該能理解吧”
小羽感慨道:“今晚之事,再次證明了一件事,鬼神必須無私。”
擁有神職的鬼神,對付凡人,簡直是降維打擊。
比官老爺憑借“官權”對付平頭老百姓還要容易。
一旦鬼神有了私心,禍害蒼生,輕而易舉。
李文判聞言,又想大叫:你威逼鬼神,讓我領路的時候,怎么不說‘鬼神必須無私’?
“羽仙子說得對,我往日十分規矩,絕對不敢違背陰律。
真的,我不敢欺騙仙子。
對并非來自關家和溫家的下屬,關城隍一向十分嚴厲。
尤其是我身為文判,比較容易被取而代之。
如果我露出明顯把柄,他一定將我撤職查辦,然后換上關家人。
關文龍那廝早盯上我的位置,我一直都知道。”他語氣唏噓道。
小羽道:“先前我說過,等任務完成,會送你一個好處。
現在該殺的人,似乎都殺完了,我也該兌現承諾了。”
李文判心里對“好處”很好奇,卻又有些擔心“好處”是反話,立即道:“小神只是略盡綿薄之力,不敢奢求什么好處。”
小羽笑道:“這好處能保你的命,你真的不要?”
李文判面色數變,試探道:“好處是啥?”
小羽道:“送你一次出賣我的機會。”
“噗通!”李文判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哭喊道:“羽仙子饒命,小神萬萬不敢出賣仙子,也沒能力出賣仙子啊!”
他以為她要殺人滅口了。
小羽淡淡道:“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你可以出賣我,但僅有一次機會。”
話音落下,狂風呼嘯而至,她消失在黑風中。
李文判跪在地上發了好一會兒呆,依舊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思索再三,他還是決定返回城隍福地。
剛才羽鳳仙沒殺他,就不可能突然返回城隍福地,將他宰了。
至于出賣她.他覺得她完全高估了他,也低估了她自己。
就憑她今晚殺人如麻的狠辣手段,哪怕他有能力出賣她,也絕不敢真的出賣她。
更何況他區區一個文判,連關城隍都被她砍了,他哪有機會、有力量出賣她?
“李爺,您還活著?”
剛到衙門口,便有一位穿差役服飾的鬼神,帶著驚詫和欣喜下階相迎。
“王小五,你啥意思,盼望我被羽鳳仙打死?”李文判斜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他知道對方沒歹意,但說出來的話,太不像樣兒。
“哪能呀,小神一直站在門口左顧右盼,就指望您安全歸來呢!”小五連忙作揖道歉,“實在是羽鳳仙殺人如麻,我們都以為您要不好。”
李文判嘆道:“我不是溫家人,也不是關家人,羽鳳仙殺性重,卻不是濫殺之人。其實很多溫家人、關家人,都沒死,不拔劍砍她,就不死。”
進入了城隍福地內部,,李文判徹底放松下來。
而他這位文判的回歸,也讓眾小鬼神有了主心骨,城隍福地勉強恢復運轉。
城隍福地幾乎是人間城隍廟在陰間的放大版。
占地更廣,建筑規模更宏偉,格局上和迎祥府城隍廟幾乎一模一樣。
人間城隍廟只是一間寺廟,里面只有廟祝;陰間城隍福地則是威嚴肅穆的衙門,里面的鬼神,多為差役或官員的打扮。
當然,他們的服飾主要模仿此時大秦官場,身上并無“少數民族”的特色。
如果關城隍還在,小羽未必能打進城隍福地。
能砍死天神葛慶的純陽劍氣版“斬神劍”(七殺奧義第八式),可以殺關城隍。
可要能砍中目標,才可以生效。
城隍作為一府之“地主”,權柄其實非常高。
青松道童的“五行遁術之土遁”,對城隍這樣的“地主”,只是本能。
關城隍能瞬間遁出十數里,能調集整個迎祥府的“地脈之力”鎮壓敵人。
只要城隍神力足夠,類似蛤蟆精(吞天大圣)之類的妖仙,也難以攻陷一座府城。
關鍵在于“神力”。
城隍不缺權柄,只要神力足夠,可以施展很強的神術。
奈何神力無法通過修煉獲得,只能靠民眾的信仰。
小羽能苦修內功,嗑一枚仙丹,增長百年功力。
城隍無法修煉,也不能嗑仙丹,只能“吃”蘊含香火愿力的東西。
比如,當初關城隍送出去的“愿力燃香”,一根相當于一萬虔誠信徒一年的香火供奉,絕對的大手筆。
迎祥府豪富,關城隍能力出眾、勤奮盡責,在民間聲望很高。
他積蓄足夠,不怕和妖仙、和小羽打持久戰。
有關城隍在,小羽甚至無法找到城隍福地。
城隍福地和拐子山福地、福王福地,都不一樣。
那些福地是天生的,跑不掉;城隍福地則是人間城隍廟(城隍信仰)在陰間的投影,整個郡府,修建了多少座城隍廟?
把關城隍逼急了,他甚至可以卷起城隍福地,如同卷一幅畫卷,逃到隔壁郡縣。
被關城隍請來助拳的“洪老哥”,不就是隔壁通州府的城隍老爺?
呃,今晚其實死了兩個府城隍,洪老哥比較悲催,死得默默無聞(在通州府動靜很大,通州府鬼神和“仙師”圈子震動、震怖)。
等關城隍被打殺,小羽找到城隍福地輕輕松松,打進去也十分容易。
“武判”都攜家帶口地跑路了,指望“文判”能干啥?
不過小羽只打殺了關家人、溫家人,擄走了李文判,沒理睬余下的鬼神。
這會兒李文判歸位,城隍福地暫時安定下來。
李老鬼倒是沒興致繼續處理公務——審核人間善行、惡業,派日游神、夜游神或者功曹神前去確認,繼而初步裁定對應的陰功和懲罰。
迎祥府人口眾多,關城隍也勤于“政務”。
他們平日里工作挺繁忙的,李文判其實累積了不少公務要處理。
“現在我們要辦好三件事!”他坐在往日屬于關城隍的“老爺椅”上,環顧下方人員稀疏的鬼神,豎起三根手指,聲音洪亮道:“首先,盡量尋找今晚死亡者的亡魂,他們多為貴人,不可輕慢了他們,別讓他們凄苦地在外面日夜哀嚎。”
“文判老爺,哪有什么亡魂?羽鳳仙那個煞星,幾乎把所有人都打得魂飛魄散,沒了亡魂。”一位姓“蔡”的夜游神哀嚎道。
“不,不是魂飛魄散,羽鳳仙劍法高明,她直接將他們從活人打死成了魙,一劍雙殺,瞬間連殺兩次。”有幸存的功曹神感慨道。
李文判道:“我比你們更清楚,那些奇人異士的確被打死成了魙。
魙不歸我們管,我們也管不了。
但有不少人只死了一次,比如太子爺,比如詠河宮的侍衛。
先前我還看到太子爺身上纏繞兇煞之氣,在詠河宮后院凄婉哀嚎,十分可憐。”
眾鬼神輕輕點頭,“太子爺的亡魂一定要找到,如何跟雒都方面交代,都靠他了。”
李文判找到了一點當城隍爺發號施令的感覺,頗有些意氣風發,又道:“第二件事,你們——”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驚慌大叫,“李爺,出大事了,有人強闖城隍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