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聽到的聲音，并非從她所在的河道內傳來，而是在隔壁的岔道。
她用尋靈捉脈在腦海里構建了一幅三維立體地圖。
距離稍遠的地圖網，還比較模糊，僅能分辨出入口，可就在隔壁的河道，她幾乎能“看到”。
說話的兩個河妖，實力也不怎么強。
兩只大河蝦。
蝦子的屁鼓肥得讓饑餓數日的小羽直流口水。
甲殼晶瑩剔透如水晶，殼內清晰可見果凍似的蝦肉，看起來就很好吃。
天然無污染的淡水河河蝦，應該可以生吃，鮮得很。
她放出袖子里的小螃蟹，道：“乖孫，奶奶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沿著這條水道走三百步，出現一個三岔道，你往左手邊拐，再游兩百丈，那兒有兩個河妖，你悄悄靠近，將他們拿下”
她又想了想，道：“兩個河妖，先殺掉一個，另一個留下問話，魂魄不要管，任由他們離開，然后.”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了好大一段話。
胖孫子有些饒頭，道：“孫子愿為奶奶效勞，但奶奶交代的任務，有些復雜，不太理解。”
“我說得這么清楚，還有啥不能理解的？他們在找‘羽鳳仙’，還說‘龍王’。
很顯然，有龍王讓附近水域的河妖進入比‘井水層’更深的河道，在尋我的蹤跡。
如果我親自出面，鬼曉得對方準備了什么神通秘法。
或許能立即送出消息。
或者，我滅殺了某個河妖，控制河妖的龍王立即察覺，并趕到此處。
你假裝成一個‘深河呆霸王’，龍王便不會懷疑了。”
即便她所在的地下水道，遠比“井水層”要深，前幾日地下河潛行，依舊遇到了幾頭擁有靈性的水族生靈。
河妖算不上，有成為野生河妖的潛力。
胖孫子假裝“深河呆霸王”，理論上不會惹人懷疑。
“奶奶，你隱藏身形，悄悄站在我身后，你傳音，我開口，如何？”胖孫子道。
“不行，我們要謹慎點。只幾個簡單問題，你咋記不住？你識字不，我給你準備一個臺詞本。”小羽準備削個石板，刻字上去。
胖孫子尷尬道：“義父都不識幾個字呢！”
小羽無奈，只能又仔細叮囑他一番。
胖孫子這才快速游走。
他體型很小，游動速度卻不慢。
片刻后，他悄悄游到一條大蝦上方，體型驟然膨脹，從小小的螃蟹，變成兩米多高的黑臉大漢。
體型之威猛雄壯，不輸風吼灣時期的黑金剛。
“噗哧”
胖孫子先張開鋸齒大口，咬斷了大河蝦的腦袋，再將大鉗子當劍用，一招既兇猛又靈巧的“流沙劍”，輕而易舉磕飛另一只大蝦的長戟，還順勢前突，捏住蝦頭，狠狠撞在河道石壁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很有羽奶奶的風采。
他先大口嚼吃，將嘴里的蝦頭吞下肚，然后大喝道：“汝等是何處來的野妖精，竟敢在爺爺的水府門口耍子？”
那蝦兵腦袋撞在石頭上，精神恍惚了一下，才驚恐叫道：“蟹爺爺饒命，我不是野妖精，不曉得爺爺的水府在附近，也不是在此耍子。”
“你不是野妖精？爺爺一直住在黑龍河附近，水府就在地下水道里，從沒見過你。”胖孫子忍不住，又撿起失去半個腦袋的大蝦，使勁咬了一口，吃得嘴里汁水爆漿。
蝦兵嚇壞了，帶著哭腔喊道：“確實不是野妖精，我們乃桃園泊‘呱呱將軍’麾下的兵將，這次是得到龍王大人之令，進入地下河道尋找羽鳳仙。
桃園泊距離黑龍河三十里，此處又位于地下十多里，我們往常的確很少過來，故而蟹爺爺覺得小的面生。”
胖孫子皺了皺眉，“呱呱將軍，老子沒聽說過，還有羽鳳仙，又是何許人？那個龍王大人可是白龍王？
嘿嘿，白龍王大人還曾邀請老子當個水府介士，老子愛逍遙自在，沒去。”
蝦兵連忙道：“蟹爺爺威武！呱呱將軍是白龍王老爺親封的桃園泊‘分水將軍’，曾經也做過水府介士。
咱桃園鎮西南方，足足八十里的大水泊，如今都是呱呱將軍的地盤。
至于那羽鳳仙，咱久在蜀南，沒見過她本人，只聽說過她‘義薄云天’的名號，知道她的一些故事，是個奢遮好漢，卻得罪太多人。
這次被龍王大人盯上，確定要死球了。
那位龍王大人可不是白龍王，祂是一條真龍！
之前咱們也沒見過祂老人家。
昨天晚上忽然來到桃園泊，交給我們一沓子符紙，命我們進入地下水道，從四面八方圍堵羽鳳仙。
我們兩人一組，帶一張符，進入規劃好的地下河道巡邏。
只要遇到羽鳳仙，符紙自動化成清水。
之后會怎樣，我也不知道。反正余下的事不用咱們管了。”
胖孫子先是大驚：竟然是真龍，麻煩大了！還有遇到奶奶就自動化水的符紙，肯定能認出奶奶，甚至在奶奶身上留下清洗不掉的痕跡。
接著他又松了一口氣：還是奶奶高明，早算到這一點，沒親自過來。
“胡說八道，就你們桃園泊，才八十里，還不如咱風.咳咳，咱風馳電掣，一盞茶的功夫，都能游八十里，真龍豈愿入泥坑？”
“真的是真龍，一條青龍，只有筷子粗長，可散發的龍威.”蝦兵打了個哆嗦，蝦頭上露出敬畏之色，“龍王大人甚至沒說自己是真龍，可我們都明白，那就是真龍。
祂只說了一句話。
我們沒有一點抗拒之心，連呱呱將軍都親自進入了地下河道。”
“你把符紙拿出來讓我瞧瞧。”胖孫子道。
蝦兵立即把手伸進蝦殼下緣，在里面摸出一張淡青色的“水符”。
它不是用紙或布制造，像是一團清水。
將清水鋪開，在里面滴入一滴金色的墨水，墨水暈開，化為符文的樣式。
“看起來也不怎么樣嘛！”
胖孫子抓起蝦兵的蝦鉗，使勁在“水符”上戳了幾下。
很有韌性，戳不爛。
“咔嚓！”胖孫子突然伸出幾乎沒脖子的腦袋，餐盤大的嘴巴，一口咬掉大蝦尖又長的腦袋。
快速將腦袋吃掉，掀開蝦殼，從蝦尾挖了一大坨肉糕。
將兩條蝦肉扛在肩上，快速游到河道盡頭。
“奶奶，這是蝦肉，您幾天沒吃飯，這兩坨可以吃半個月呢！”
小羽用袖里乾坤收了蝦肉，又將胖孫子捏成一個小螃蟹，“難怪普善追得這么緊，原來她是一條青龍。”
她的‘尋靈捉脈’，真龍天生就會，不用學。
幸好她是“物理水遁”，用腳丫子踩水，并沒在水中留下水元力。
胖孫子緊張道：“奶奶，現在咋辦？我估計普善不止找了桃園泊的‘呱呱將軍’。
那呱呱將軍遠不如掌管數百里風吼灣的義父。
連這種貨色普善都收為己用，其他河神河妖，她更不可能放過。
說不得方圓千里內，大多數河神都被她暗中掌控。”
小羽雙腳踩水，如一枚魚雷，射向更深處的河道，嘴上笑道：“這其實是好事。”
“怎會是好事？”胖孫子疑惑道：“我敢肯定，那張奇怪的‘水符’有大問題。奶奶若突然撞上一個攜帶水符的河妖，水符自動激活，防都防不住。”
小羽道：“你說，普善明明鎖定了我的大概位置，可以自己追蹤，為何要離開水道，去找附近河神河妖幫忙？”
“肯定是確定了我們的大概位置，請河神河妖封堵咱們呀！”胖孫子道。
小羽笑道：“她之前為何沒這么做？”
“難道她腦子突然開了竅？”胖孫子疑惑道。
小羽道：“是現實逼得她腦子開了竅。先前我只顧自己狂奔，忽略了一件事。
我日夜不停地跑，很累。
她在后面追，要不停進入岔道確定我的方位，只會更加疲累煩躁。
她忽然反應過來，斂去身周水靈氣，讓我無法鎖定她的大概位置。
可我比她更早使用斂息潛行之術。
嘿嘿，我們在相互煎熬。
現在看來，五天五夜的煎熬，是她先熬不住。
她的極限，我隱約看到了，可我遠沒到極限。
等進入了地下激流，我的速度可以提升數倍。
我的雙腿一直在疲累，卻始終不曾感覺使不上力，反而越來越有力。”
這場地下河追逐戰，在瘋狂壓榨她身體的潛能。
自從“鯤鵬血脈”覺醒，這種強度的踩水而行，還是第一次經歷。
累是累了點，但力量、體魄，對水環境的適應，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
剛進入黑暗、冰冷、狹窄的地下河道，她幽閉恐懼癥都快犯了。
現在完全適應了，感覺很不錯。
剛越過百丈深的“井水層”，她會感覺水壓有點大，壓得胸口發悶，現在也完全沒感覺了。
幾天時間，她“尋靈捉脈”的境界也提升了兩個檔次。
出現在腦海中的“三維地下河道地圖”，范圍大了一圈。
她周圍的河道圖，從模糊變得清晰了很多。
總之，她在快速進步，而普善已經開始放棄真龍的孤高，紆尊降貴去找“呱呱將軍”。
那廝八成是一只呱呱叫的癩蛤蟆。
勝利的天平，正在朝她傾斜。
胖孫子道：“奶奶，咱們如何破這‘八方圍堵’之局？”
“不用刻意去破局，咱們本就打算進入地下激流，正在往‘深淵區’狂奔。此時距離地面超過兩千丈，那群低階河妖，敢進入這么深的地方？”
話音剛落，胖孫子忽然扯著嗓子叫道：“奶奶，不好，前面似乎又有河妖！這是一條直道，沒岔路口。
咱們必須往前，不能后退，后面可能有普善追來。
前方河妖手持‘水符’，你不能靠近。
完了，這是您先前最擔心的‘一根筋變成兩頭堵’啊！”
小羽迅速剎車，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前方。
她只感覺前方的水流有點亂，懷疑有河妖攪亂了正常的水流。
胖孫子能直接確定是河妖，倒是不奇怪。
正因為他天賦異稟，有很強的潛行與感知力，才被黑金剛派出來。
如果隔著一條河道，如之前兩條大蝦，胖孫子沒啥感覺。
若在同一條河道，在同一水流中，順水流來的妖力、神力，他能非常敏銳地分辨出來。
“和剛才一樣，你假裝‘河底呆霸王’，去探一探情況。若他們也有水符，逼他們將水符吞進肚里，然后快速往深處游，一邊游一邊問話。”小羽道。
“好勒，奶奶等著，我去也！”
小螃蟹熟門熟路地游過去。
大概在兩百步外，有兩個高壯的魚妖正迎面而來。
這段時間跟隨羽奶奶，他的根本法更新到《黑魚化龍訣》，流沙劍法也有羽奶奶指點，進步飛速。
一招“螃蟹咬”，咬掉一顆魚妖腦袋，螃蟹鉗子當成砍刀，使用流沙劍法，“乒乓”兩下，磕飛魚妖的草叉，嘴里叫喊道：“哪來的野妖精，竟敢來爺爺水府門口——”
話音未落，對面的草魚精竟也驚叫起來，“啊，我認得你，你是黑金剛麾下的蟹介士。難道我走岔了道，前面沒有羽鳳仙，而是遇到了黑金剛率領的一眾河神府叛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