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結束,羽奶奶便收拾行李,準備與眾妖辭別。
六年時光,她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已經可以垂落到腿彎。
不能再和“小時候”一樣,半長頭發直接披散,或者扎個簡單的馬尾。
此時她挽了個道髻,用一根筷子粗的火晶蝦須當簪子,身上的衣服也非裙袍,而是類似尼姑的寬松緇衣。
緇衣和普通裙服的區別,主要體現在兩方面。
首先,裙服有腰帶收腰,顯露出婀娜多姿的女性曲線美。
緇衣則像個“桶服”,把小羽發育完全,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都遮掩了,難見胸脯,遑論小蠻腰。
其次,無論男女,稍微家境好點,都會在衣服上妝點各種佩飾,顏色也更加鮮艷,布料上有各種各樣美觀大方的花紋。
緇衣則素色,光禿禿,什么也沒有。
六年誦念道經佛經,小羽真把自己當成了個“云水之士”。
當然,她這會兒玉質凝膚,體輕氣馥,綽約而窈窕。
又不肯剪掉頭發,當個“禿尼”,跟她過去所鄙視的“假尼姑”真有點像。
小羽披上了青灰色的蛇皮緇衣,輕輕一抖袖口,袖子像是有了生命力,張開大口,朝著桌上物件猛吸。
三個麻布包裹,里面裝著她的換洗衣物與鞋襪。
取水府靈草仙花釀造的靈酒,一共五壇,兩米高的大壇子。
手提箱大的木盒,七個,裝滿了水府特有的靈草。
之后便是小羽當初帶進水府的各類雜物。
有碎銀子,有瓶瓶罐罐的丹藥,有書籍,有適合存放靈草神藥的盒子、瓶子。
丹藥主要來自妖蟬。
多虧莽和尚提醒,從妖蟬焦糊尸體中搜刮出來的。
能提升實力和境界的丹藥,只要可以服用,都被小羽嚼吃。
如今剩下的要么不適合她服用,要么是養傷救命的。
“哎呀,我真蠢,過去幾年,竟一直把它給忘了,太蠢,太大意了。”
收納文具盒大小的青色木盒時,小羽怔了怔,然后滿臉懊惱地跺腳叫喊。
“奶奶,這不就是息壤嗎?咋了?”胖孫子認得那青色木盒。
迎祥府之變那晚,羽奶奶搜刮眾多戰利品。
在黑龍河大戰前,那些戰利品都交給他保管。
奶奶還特意叮囑他,別的可以不管,但一定要看好青色木盒,別打開,別進水,別亂碰。
他還真想打開它,吃一坨息壤。
螃蟹本就喜歡吃泥巴,息壤對他有十分強大的吸引力。
奶奶不給他吃,說息壤有大因果,不能胡亂沾染。
“息壤乃大地之母、山脈之根啊!”小羽捏著息壤盒子,表情糾結地叫道。
“我知道息壤是什么,可這又如何?”胖孫子還是不明白。
倒是黑金剛反應夠快,驚訝道:“娘,你莫不是打算解析息壤的‘地母之氣’,用來修煉‘地煞之變’?
只要能變化地母之氣,你就可以變化成大地、巖石、高山?”
聽到義父這么一叫喊,眾妖立即恍然大悟。
奶奶解析了真龍本源。
凡真龍本源能演化出來的水族,她都能快速掌握變化之法。
真龍為水妖之祖,息壤乃大地山脈之母。
如果能解析息壤的“地母之氣”,豈不是可以通過模仿地母之氣,變化為泥土、巖石或山峰?
“奶奶,你不用懊惱,過去幾年你又沒閑著、沒浪費時光。
如今也沒丟失息壤。
往后幾年你專心研究息壤即可。”胖孫子安慰道。
小羽蹙眉道:“息壤要用來修補拐子山陰間福地的大裂縫。
若要研究大地母氣,必定會有不小的損耗.”
胖孫子不以為然道:“有損耗就損耗唄,拐子山的地裂之禍,已經算在妖蟬頭上。他自己玩忽職守,都沒填補最后的深淵,便到天門鎮殺你,是他大錯特錯。
你收獲的所有戰利品,都是你應得的。”
“唉,因果不會跟你講道理啊!”
小羽嘆了口氣,將青色木盒、殘破落魂鐘等幾樣物品,都收進袖子里。
“我去了,你們好好修煉。記住,不化龍,絕對不要離開水府。”
“奶奶(娘),你保重!”
此時天河水渦中的激流,依舊十分強勁,和六年前沒任何區別。
絲毫看不出半個月后激流轉向的跡象。
雖然激流依舊沖擊力強大,小羽的感受,和六年前完全不一樣了。
她甚至沒有變化成黑龍,也沒脫下魚鱗靴、沒光著腳丫踩水。
她體表散發淡青色的光輝,衣服都沒被水打濕。
這是古龍神通“天河水府”。
當初金鯉玉佩吐出來的泡泡,就是天河水府的簡化版,一次性的術法。
在人類形態,無法施展原版的古龍神通。
事實上,小羽認為龍珠記憶中演示的十六種古龍神通,超過一大半,放在如今的盤古世界,都有些過時。
天地法則變了,變得更加井然有序,且精細入微。
用水法舉例,過去可能只有一條“水之大道”,古龍神通直接撬動“水之大道”,引發神通效果。
現在“水之大道”本身變得更完善,“水之大道”之下還有眾多水之法則,幾乎編織成法則之網;法則之網下,還有眾多神道法則,神道法則中又夾雜尚未成為法則的水系道法、神通、異術.
相當于過去人口少,一個縣衙安排一個縣令,足以處理整個縣城的事務。
現在縣令之下有縣丞、縣尉、主簿,有三班六房,有巡檢、閘官、驛丞.甚至連負責天文氣象的“巡術”都有。
過去的古龍神通,直接讓縣令(水之大道)辦事;現在的道法神通,想要達成什么目的,找專門的官員(神道或自然法則),不用驚動縣令(水之大道)。
找衙門胥吏的難度,肯定遠低于讓縣令為自己辦事。
上古時代,古龍能讓縣令為自己辦事,是因為古龍豪富,不在乎付出的代價(施法所消耗的精神能量與海量天地元氣)。
如黑金剛之類的河妖,壓根達不到施展古龍神通的條件。
如今,盤古世界分為天界、中界、人間界。
人間遠不如上古時代,隨處可見充沛的天地元氣。
這便是小羽發現古龍神通“行云布雨”,遠不如西海龍王的“元氣化雨”精妙節省且高效的原因。
現在小羽使用的“天河水府”,就對古龍神通進行了幅度較大的調整,沒有撐開一個巨大的泡泡。
只緊貼她身體,散發朦朧青光,將外面沖擊強大的激流隔絕開。
她不用踩水,是因為此時順流而下,激流帶著她往地下河“噴射”。
小羽懸浮于激流中,背負雙手,袖袍飄飄,仿佛仙人騰云駕霧,十分瀟灑且閑適。
不過她的眼睛和腦子,都沒閑著。
雙眼開啟“魔眼”,泛起點點幽光,直接看透周圍的激流與水元力,看到其中的神道法則。
靠近渦眼的天河渦流,是一個“水之異維度”。
里面的水流、水元力、水之法則,模糊了界限,處于一種接近混沌的狀態。
六年前,她知道此處時空有異,卻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今天她已掌握了古龍神通“天河水渦”,甚至懂得如何以大法力打造一個類似的水渦,自然能看透“水之異維度”的本質。
“事到如今,我可以和當年的太古黃龍一樣,直接進入黑龍河,沒必要再沿著激流走。”
小羽又觀察片刻,再稍微思索片刻,便一步邁出,消失在激流中。
她進入了水之法則中,周圍是青光朦朧的水靈力和金燦燦的神道法則絲線。
僅僅七八個呼吸,周圍法則絲線消失,她再次落入一片冰涼清澈的水流中。
小羽雙腳輕輕一蹬,“嘩啦啦!”
她如沖天炮,破開水面,進入星光點點的夜空。
“呼呼”寒風呼嘯而來,她閉上雙目,張開雙臂,迎接春日破曉前的夜風。
一臉的享受,甚至有一點點的感動。
“唉,太快了。”
也只享受、感動了片刻,小羽摒棄雜念,再次落入黑龍河,再次以“天河水渦”神通,去感知水中的水之法則,許久也沒動彈一下。
將一根十萬米長的尼龍絲線,纏繞在梭子上,成為一根梭線。
梭線可能只有半米高。
一個細菌大小的人,沿著絲線狂奔,奔走大半個月,終于走到繩子另一頭,一共十萬米。
可細菌人在梭線上的移動距離,不超過半米。
這便是小羽帶著河妖進入渦眼的過程。
他們逆流而行的激流河道,就是那根絲線,絲線纏繞一圈又一圈,成了個“天河水渦”。
剛才小羽卻是跳出絲線,直接在“外面”縱向移動了半米,直接從底部的渦眼,來到梭線頂端的“人間大河”。
“這條法則之路,就是我早年認為的‘高等神道維度’啊!”
良久,黑龍河中的小羽再次睜開雙眼,神色復雜地上浮到水面。
她無法再次進入法則中,因為她不是天庭認可的“神靈”。
神道法則如同前世地球上的網線、電線、電話線。
密布在人類生存之地的每個角落。
凡人是正常人。
而類似符使、功曹神之類的天庭神靈,則可以將自己變成電信號。
變成“數字化賽博人”。
數字化賽博人可以進入現實世界,也可以進入電纜中,一瞬間跨越千萬里,從亞洲抵達美洲。
符使進入神道維度,成了“神道賽博人”,沿著神道法則,一瞬間跨越十萬八千里,從人間回到天庭,或者從天庭降臨人間。
小羽目前有了一點“賽博化”的潛力。
她有一門仙武,通過模擬天神凝結仙武主神,可通過變化之術變成“天神”(模仿符使與功曹神),卻沒拿到“駕駛照”,不許進入神道維度。
之前能進入天河水渦的水之法則,是因為水渦乃“私人產業”,由黃龍大仙打造。
她繼承了黃龍大仙的衣缽,還拿到了開門的鑰匙(天河水渦與天河水府兩大神通)。
“咦,那不是白龍王嗎?我這是回到了迎祥府?”
小羽還飄在水面研究“神道維度”,忽然瞥見遠處的黑龍河面,有一大片水花朝著她這邊快速靠近。
水下明顯有一群河妖,水面上的水花,就是他們極速前進留下的痕跡。
小羽隔著老遠,便感受到熟悉的妖氣與神力波動。
是六年前黑龍河大戰中,充當“掃街警察”角色的白龍王。
白龍王為黑龍河“河道神”。
河道神屬于河神,卻只掌管某一段河道。
而白龍王掌管的河道,就是迎祥府境內的黑龍河。
她竟然直接回到了當初逃離的迎祥府。
這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