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霧中央風平浪靜,一座小島沐浴在燦燦星光下。
島長有七里,寬也有五里,島中央鼓起一坨兩百米高的山峰。
島上綠樹成蔭,種滿了植物。
不僅有小羽想要研究的“假·蟠桃樹”,還有各種各樣的漂亮的花卉。
星光在它們身上披了一層朦朧又神秘的薄紗,寧靜又美麗。
但小羽并沒被枝干粗壯虬結的蟠桃樹吸引目光,反而第一時間感應到島嶼下方有淡卻龐大的妖氣。
整個島是活的,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一只老烏龜。
她也立即明白了龜背山的含義,真就是字面意思:龜背上的一座山。
“嗯,你很有眼力,山下有一只玄龜,是他馱著整座山峰。
不過他常年沉睡,醒來的時候并不多,還很沒腦子,話都說不明白。”
防風祭體型巨大,龜背上的島嶼倒是不小,卻經不起他蹦蹦跳跳地折騰。
他在島嶼邊緣,修建了一塊兩百米長寬的平地.其實也不怎么平坦,只是相對別的地方,高低起伏并不大。
這塊平地,便是他日常的落腳地。
他將小羽也帶到了那塊平地上,道:“我日常就在這兒睡覺,算是我的床。島上其它地方,你也瞧見了,都栽種了果樹和莊稼。”
小羽站在防風祭腦袋上四處觀望,竟發現花草樹木后方,也有一顆顆腦袋,從樹葉和草叢中探出來,隔著老遠好奇打量她。
他們有的只是小小的人兒,大概有二十厘米高,腦袋圓圓的大大的,像是一坨移動的蘑菇。
也有正常人體型,卻是樹皮一樣的青色帶有紋路的皮膚。
然后就是漂亮的女子,穿著紗衣,在花叢中竊竊私語。
“是他們在幫你打理莊稼?”小羽問道。
防風祭點了點頭,笑道:“他們也是我養出來的。原本島上一個人也沒有,我自己種花種樹,不知道多少年過去,沾染了我身上的‘人氣’,花草樹木有了靈性。
后來又長年累月吸收日月精華,一些花成了花妖,也有蘑菇長成了‘菌人’,有樹木成了山魈與木魅。
敢搗亂不聽話的,被我一口嚼吃,剩下的小不點都很老實。
勤勤懇懇幫我種地,不敢偷吃我種的果子和莊稼,哈哈哈哈”
——哪里是你種的莊稼,明明是樹精花妖在當佃農,你就是個地主老財!
小羽心里嘀咕,嘴上夸贊他生活雅致,夸他的龜背山如同世外桃源。
陵魚沒有跟著上岸。
在靠近龜背山之前,他們便四散在濃霧外圍的水域。
這會兒防風祭帶著小羽上了島,也沒誰出來迎接。
花妖、菌人、山魈、木魅等,只好奇看了幾眼小羽,又隱匿在花草樹木中,各忙各的去了。
“我累了幾天,要好好睡一覺,你隨便逛。只需記得自己的承諾,別偷我的水蜜桃,也別胡亂采擇山上的花草。”
在淺水區,繞著島嶼走了一圈,防風祭回到東南角平臺,打了個哈欠說道。
“你竟然還要睡覺?”小羽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困頓得狠了,不至于客人剛到家,便忍不住要困覺。
或者,這廝依舊警惕著她,假裝睡覺,觀察她是否老實?
這個巨人很不老實啊!
“你難道不睡覺?連仙人也要睡覺!更何況我還不是仙人。
跟著陵魚兄弟跑了幾萬里,又跟你打了一架,再接著跑,來回折騰了九萬多里,路上還要跟你說話,我難道不會累,不該睡一會兒?”防風祭道。
龜背山距離鮫人部落,有三萬多里。
早前被小羽追趕,防風祭繞圈跑,都跑到了鯨墟附近。
前后加起來真有九萬多里路。
期間防風祭也沒吃什么東西。
“那你睡吧,我在島上隨便逛逛。身為客人,不經主人允許,肯定不會隨便拿你的東西,這是現代人的‘禮儀’。”
小羽當然需要休息,但她乘坐“防風氏水遁”,只跟防風祭嘮嗑,心靈保持冥想狀態,相當于好好睡了一覺。
“這可不是你們現代人的禮儀。在五帝時代,也沒客人偷主人家的東西。”
防風祭嘀咕了一句,緩緩躺倒在長寬兩百米的灘涂大床上,僅僅過去幾個呼吸,便鼾聲如雷。
不是比喻,是真的打鼾如打雷。
他火車隧道似的鼻孔,噴出長長的氣流,在島上形成一股溫濕的大風,水汽在樹木上方凝聚,成為一朵朵雙人床大的云層。
小羽明顯感覺到小島的氣溫上升了幾度,空氣從微涼變成溫暖宜人。
島上有了“人氣”.防風祭先前說島上花草樹木受到他“人氣”的滋養,還真沒夸大其詞。
走進茂密的花叢,看著在草葉子下面鉆來鉆去的小菌人,小羽仿佛來到了童話世界。
“喂,你們會說話吧?”她朝著他們喊道。
“我們又不是啞巴,怎么不會說話。”一個黃斑綠頭的小菌人說道。
就他一個人說話,別的小菌人都有些呆傻,茫然看著小羽不開口。
“我是羽鳳仙,你叫什么名字?”小羽道。
“我乃‘菌人氏’的南山大王,附近的溝溝壑壑,都是我的領地!”小菌人傲然道。
小羽掃視周圍的溝溝壑壑,看到不少花草和菌子。
沒有人造建筑,更不見南山大王的宮殿。
“你的王都在哪?”她問道。
“王都是啥?”南山大人也茫然了。
“你住哪,在哪睡覺,吃什么?”小羽道。
南山大王抱著一片草葉子,將它折疊起來,讓葉子上的水珠匯聚成一串,然后他將嘴巴湊過去,將水珠全部接住。
“你要不要嘗一嘗?本王允許你在南山采集露珠。”南山大王豪邁地說。
接著他又雙腿并攏,跳起半寸高,“噸”的一聲砸落在地,便長在地上,成了一個花斑蘑菇。
“我們就這樣睡。”
“哎,你們還真好養活。”小羽笑道。
接著她又問:“你都不曉得‘王都’,為何自稱‘南山大王’?你可曉得‘大王’是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知道。”
小菌人又從一株菌子變成個黃斑綠頭的小人兒。
他指著打呼嚕的巨人,敬畏道:“那時‘防風大帝’,統領人族的帝王,我們‘菌人氏’要向防風大帝效忠。我乃菌人氏的首領,故而自稱‘大王’。”
“如此說來,這片廣袤無垠的大地上,還存在花妖氏、木魅氏和山魈氏?”小羽忍著笑道。
“沒錯!別看他們個頭大,其實都和我一樣,是防風大帝帝國的子民。”小菌人一臉驕傲地說。
“平日里,你們需要向防風大帝上貢不?”小羽問道。
“當然要上貢!我們每一年都要上貢五千朵菌菇。”
話說到這兒,小菌人忽然面色一變,懊惱叫道:“光顧著跟你這個長人說話,手上的活計都忘了。”
他朝周圍小菌人大喊,“都別看了,快去種菌菇。誰要是完不成任務,我就把他曬干了,送給防風大帝享用!”
一群小菌人惶急地散開了。
南山大王自個兒也扛起一坨木耳,鉆進草叢里消失不見。
之后小羽又遇到了花妖族的“紫苜女王”。
花仙子們也很忙碌。
紫苜女王小聲地告訴小羽:“防風大帝喜歡喝蜜水。如果我們不能釀造足夠多的花蜜,他會揪著我們使勁吸,把我們汁液吸干,好慘”
小羽還在沙丘當蠻子時,經常“吸花”——揪下一朵花,對著花屁鼓使勁吸、使勁唆,吸出來絲絲縷縷的甜甜花蜜。
如果花瓣不澀口,還會直接放進嘴里大口嚼吃。
有時候她還會抓蜜蜂,將蜜蜂屁股揪下來,使勁吸,也能吸到一坨甜甜的蜜。
沒辦法,前世恨不得水果里都沒有糖分。
到了古代,很難接觸到甜味,身體本能地對糖極度渴望。
“汁水吸干了,你們還能活?”小羽道。
“不能了,所以我們得努力釀花蜜。”紫苜女王道。
小羽道:“防風大王個頭那么大,要喝多少花蜜?”
“每年一杯就行了,就是杯子有點大。你看,山頂那個水池,就是他的杯子。”紫苜女王指著山上的“天池”說道。
天池不像酒樽,跟像個酒甕。
上方入口有多大,現在小羽還看不到,但酒甕肚子最大處,直徑超過五丈,高有十丈。
酒甕底部戳出一個小洞,在往外面流水,像是自來水龍頭微微打開的水量。
“這么大個石甕,裝得滿嗎?”小羽道。
紫苜女王笑道:“大帝只是喜歡喝蜜水,又不是整個大甕里都裝花蜜。
如今我們也明白了,只要弄出甜味,就能糊弄咳咳,就能讓大帝滿意。
所以我們不求花蜜多少精粹靈華,專門弄得齁甜齁甜的,一滴花蜜兌一大盆子水呢!”
——這不是工業糖精嗎?
小羽又向花妖們請教了島上花卉草木的習性與功效,挑選出十幾種“星光作物”。
她都不太想回鮫人部落了。
她想留在安全又美麗的龜背山,隨便尋個地方,當成洞府,住上個十年八年都不會厭煩。
但她還記得對老鮫婆的承諾。
要幫鮫人培植幾種能在星光下生長,容易種植、產量夠高的農作物。
這會兒防風祭還在睡覺,她沒有摘取任何植物種子。
告別花妖后,她進入山上的“桃園”。
“山上一共有三百二十七株桃樹,兩棵‘仙桃王樹’,五百年一熟;三十棵仙桃樹,十年果熟;余下的都是普通桃樹,有的兩三年一熟,有的一年兩三熟。”
老山魈已經化為人形,白發白須的老人家,手里還拄著桃木拐杖,彎腰駝背,看起來很蒼老。
小羽把鼻子湊到桃子跟前聞了聞,道:“這和我們人間的普通大白桃沒太大區別呀,稱之為‘靈果’都很勉強。”
桃園里的果樹長得很“不秩序”。
有的桃樹在開花,有的桃樹剛長出青澀小毛桃。
也有果樹碩果累累,碗口大的桃子,壓得樹枝都垂落到地面。
“仙子面前的就是普通桃樹,一年兩三熟,勉強夠飽肚。想要長生不老,卻是萬萬不能夠。”老山魈笑著說道。
小羽環顧周圍一圈,道:“仙桃王樹在哪?你直接帶我去看它們。”
“王樹長在最高處,看起來和普通桃樹沒多少區別。”老山魈一邊往上爬一邊說道。
“這多少年一熟,有個什么說法?如果桃子熟了,不摘下來,會不會自己掉落?”小羽問道。
老山魈道:“幾年一熟的意思,就是多少年過后,如果不摘,就會掉落摔爛。
那時候,即便你用網兜將桃子套在樹枝上,它也會消散元氣,慢慢爛掉。”
仙桃王樹果然長相普通。
碗口那么粗,樹枝朝四面八方散開,最高不到十米。
兩棵樹上都不剩下幾顆果子,加起來不到二十個。
單看外在品相,無論桃樹還是果子,幾乎和普通桃樹、桃子沒有任何分別。
但普通武者也能感應出來,別說桃子,哪怕一片桃樹葉子,也蘊含驚人的靈氣。
小羽用望氣術去看兩棵老桃樹,看到五彩云霞沖上天空兩三百丈高,異常的耀眼奪目。
“咦,這溪水不對!”
小羽視線降低,發現樹根邊上的小溪,竟也有五彩氳氳之氣。
灌溉桃樹的溪水,不是凡品。
稱之為“靈泉”,都在貶低它。
“這是哪來的水?”小羽問道。
老山魈指著山頂“天池”,“從山上流下來的,仙子看不見嗎?”
“我知道溪水是大石甕底部流出來的。我是問石甕內的水,是防風大帝從哪兒弄來的?”小羽道。
“好像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園。”老山魈遲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