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越發疑惑,“死后進入冥土,還能比去天庭當天神更好?”
防風祭道:“你畏懼死亡?上古時代,我們都不怕死,還渴望死后在冥土的生活。
活著時,我們為人間王侯,執掌天下之權,麾下奴仆無數,享受神仙也羨慕的極樂生活。
我們死了,也會埋葬進大墓中,有無數金銀器物陪葬,有奴仆牛馬無數。
基本上在凡間擁有的,我們死后只會擁有更多。
去了冥土,建造自己的‘冥界仙境’,成為仙境之王,權力無限,仆從無數,長生久視,力量無窮,還不用像活著時那么勞累。
你們現代人可慘了,有六道輪回存在,有地府和鬼差。
即便是統率萬里山河的帝王,死后也頂多建造一塊福地。
再難和我們那時一樣,直接開辟一方冥土仙域,自由自在,無人管轄。”
小羽皺眉道:“如果是普通人呢?”
防風祭愣怔道:“什么普通人?”
“普通老百姓死后,咋辦?”小羽問道。
“普通人?我不是普通人,我乃風渚王子!”防風祭道。
頓了頓,他又強調道:“你也不是普通人,你可是宰衡呢!”
“我現在不是問我們是什么,我只問普通人死后去了冥土,會是什么結局。”小羽道。
“還能是什么結局?跟在人間時一樣過活唄,要么被冥土仙境的主人收留,成為‘國人’,為君主效力,要么在外面自生自滅,是為‘野人’。”防風祭道。
小羽又問:“你可在冥土中見過野鬼的生活?”
防風祭道:“我沒去過冥土。倒是在人間在荒野中,經常見過四處游蕩、哀哀嚎叫的鬼魂.
可咱們又不是普通人。
咱們得從自身處境去考慮‘天神’的好與壞。”
小羽道:“可我跟你也不是一個階級呀!
我乃長生不死、跳出輪回,有余力為天下萬民謀福祉的‘仙’!
‘宰衡’的身份,我伸手就能拿來,隨手就將之丟棄。
什么帝王將相,在我眼里不比凡人更尊貴。”
防風祭悶聲道:“你不是仙,你只是個煉氣士,是凡人。”
小羽笑了笑,跳過這個話題,問道:“天河水府距離這兒遠不遠?”
“大概兩百萬里。天河水府的天神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只能在水里游,速度再快也有限。他們可以飛,幾息之間飛過百萬里,速度快得超越你想象。“防風祭道。
“他們不是飛,是在神道維度中穿梭。三界之中,凡是有‘道’的地方,神靈都能抵達,并使用神力觸動‘道’,發揮強大的神術與神通。”小羽道。
“唉,我知道,你不用在這種微末小事上較真。”防風祭叫道。
“你不是不修道法嗎?”小羽道。
防風祭不以為然道:“我不修道法,可我難道沒長嘴?我見到那些神靈來去如電,難道不會開口詢——”
“嘩啦啦”
一句話尚未說完,河面之下向西疾馳的清澈激流,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弄得方圓十里水花四濺。
不過小羽沒有大呼小叫,而是面露驚疑之色,看向西北方向,“你也感應到了?”
“你也有感應?”防風祭仿佛學舌,驚詫問了一句,才從激流化為巨人,雙手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
看著十分滑稽!
但他表情異常嚴肅,“應該是天外邪魔入侵盤古世界!
這么大的動靜,天河水師必定已被驚動,說不定雙方這會兒正在大戰。”
“呃,外星.域外天魔進入到天界了?”
小羽呆了呆,伸長脖子,去看西北方。
距離太遠,連水流波動都感應不到。
但她的心之明鏡,的確染上一絲詭異的“塵埃”。
上次在西蜀拐子山地下裂谷中,她的心靈被腐化黑山污染,心之明鏡中出現各種幻影。
這一次的詭異塵埃,和上次的沒一丁點相似。
但她發自內心地厭惡它,這種厭惡,是相同的。
防風祭表情掙扎,道:“我們回去!先潛游一段距離,我再水遁帶你走。”
小羽驚訝道:“至于嗎?”
“你什么都不懂,不明白從天外來的邪魔有多可怕。”防風祭有些激動。
小羽沉吟片刻,道:“你先走,我要過去瞧一瞧。”
防風祭更激動了,“你覺得我是膽小怕事之人?”
小羽擺手道:“不,我雖初來天河,卻明白你在天河活了無數年,肯定見多識廣。
類似的‘邪神天降’,你經歷過很多次,經驗熟練,能做出最睿智的判斷。”
防風祭臉色好看了些,“那你還去尋死?我的經驗是,咱們的攻擊,對域外邪魔沒什么用。
咱們傷害不了它們,它們不僅能吃掉咱們,還讓我們產生十分邪門的畸變。
別說碰到它們、被它們的邪力感染。
哪怕只遠遠看到,甚至看不到、僅感應到它們,都可能出現肉身上的畸變。
我遇到過幾次,還主動出手幫天神對付邪門。
結果沒幫到什么忙,弄得自己要變成怪物,多虧神仙念咒幫我驅邪。
所以,哪怕你手段高明,還謹慎小心,只隔著老遠圍觀,也可能丟掉小命。
我不懂如何念咒驅邪,救不了你。”
小羽道:“我的危機靈覺,并沒傳來太強的感覺。”
防風祭稍微好看了一些的“老詹臉”,再次黑下來,“我感覺十分兇險”
“你塊頭大,目標大,容易中招,我個頭小,又擅長地煞變化之術。
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就是這個道理。
你且先退后,我去瞧一瞧。真有了危機感,我會立即縮回來。”
小羽依舊保持鮫人的形態,快速朝水面上浮。
防風祭面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最后猛一咬牙,再次化為一股清流。
小羽偏頭看邊上如蟒蛇一樣的激流,問道:“你咋又回來了?”
“你都不怕,我跑得比你更快,應該比你更加無所畏懼。“防風祭道。
小羽有些無語,“你能不能縮小一些,變成一條小蛇。現在還是太過粗長,目標太大。”
“再小了速度會變慢,逃得不夠快。”防風祭道。
“先前你用水遁帶著我跑,這次輪到我帶你跑。你縮小點,我將你裝進袖子里。”小羽道。
想到她先前能緊追著自己不放,防風祭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她的要求,變成拇指粗、四五米長的透明“水繩”。
小羽讓他纏在自己手腕上,再將其收攏進袖口。
無聲無息,她從水面冒出頭。
西北方向水汽太重,看不清楚。
“域外邪魔好像在水下面,難道正在從水里鉆出來?”
防風祭道:“那里應該裂開了一條大峽谷。”
“天河中裂開一條峽谷?下方是什么?”小羽好奇道。
“下方可能是人間,人間的大洋。如果有人類王國在附近,就糟糕了。
不過域外邪魔并不是從人間鉆進來的,它們來自天外天,只是將天河下方鉆出個窟窿。”防風祭道。
小羽貼著水面,朝西北方向極速前行。
很多大魚和河怪,都發了瘋似的,朝相反的方向游。
隔著老遠,她還看到一群巫人在水面狂奔。
有巫人能直接踩水而行,也有巫人如同普通人一樣游泳,只是速度很快。
還有巫人扛著一坨巨大的礁石,礁石上擠滿了小巫人。
“防風兄,你看,那些人是不是你的孫子?”
“你夾腦風呀!我的孫子們在鯨墟,距離這里好幾萬里,方向都不對。”防風祭叫道。
不僅方向和位置不對,巫人的樣子和體型,也和巫人頌有明顯區別。
巫人頌長得比較非人類。
這群逃難的巫人,體型略小,只有三四米高,基本為人類形貌,僅皮膚上有青色的花紋。
“天河里有很多巫人?”小羽疑惑道。
“也不算多吧?方圓十萬里,都未必有一個巫人部落。”防風祭道。
“放在人間界,方圓十萬里很大。可天河無邊無際,豈不是有無數個巫人部落?”小羽道。
“你也看到了,巫人一個個天賦異稟,生下來就能施展大神通。擅長控水的巫人,就組成了‘水部落’。
‘水部’的首領,是大名鼎鼎的‘水神共工’。
你肯定聽說過共工怒觸不周山的故事吧?
當年共工將不周山撞塌后,我防風氏還四處平息水患,拯救蒼生呢!
我防風氏都能控水平息水患,水部眾大巫肯定不會閑著。
大概是那時候,很多水部巫人流落到天河,分散在天河各地。
時間過去太久,他們開枝散葉,發展成了不同部落。
不過,即便是不同部落,相互間也有往來.”
一條透明的水蛇,從小羽袖子里探出頭,朝奔跑的巫人們看了一會兒,才接著道:“他們是‘黑礁部落’。好像在二十萬年前,我的一個重孫女,就嫁到了黑礁部落。”
“那個大礁石難道是什么寶貝?逃難的時候還扛著,部落名字也叫黑礁。”小羽問道。
“沒錯,那塊礁石真的是個寶貝!它是死去的域外邪魔骨頭,看著沉重,其實十分輕,能入水不沉。
在吸收足夠的星光之力后,能如大樹一樣慢慢生長,長出一大片黑礁島嶼。”防風祭說道。
“你要不要跟他們見面?他們是不是也叫你‘姥爺’?”小羽笑道。
“只有鯨墟部落的巫人會叫我‘姥爺’,其他巫人我很少遇到,不太熟。”
這會兒想見面也來不及了。
黑礁部落的巫人,一個個都是“人肉快艇”,時速超過五百公里每小時。
“咱們也走吧。黑礁部落連祖地都拋棄了,必定是這次的域外邪魔太可怕,萬年一遇。”防風祭叫道。
小羽繼續往前游,嘴上說道:“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在天河生活久了,見慣了域外邪魔,見怪不怪,我卻是一輩子頭一回。
明知道有天河水師牽制,卻不敢遠遠看一眼邪魔的樣子,我念頭不暢。”
“天河水師雖有八萬之眾,卻未必是邪魔的對手。”防風祭道。
“我對天蓬元帥有信心!”
這會兒天蓬掛了,將來誰陪唐僧去取經?
又往西北方向游了大概八百里,小羽進入到一片朦朧水汽中。
不是自然散發的霧氣。
水中大戰太激烈,水花飛濺到天空,又被攪碎成為了水汽。
此時小羽身下的河水已經像煮沸了一般。
而且河水的流速,也驟然加快了十倍不止。
雖然看不清水汽中的景象,但小羽起碼能辨別大戰發生的位置。
她避開戰場,繞了一大圈——忽然,她腳下一滑,竟直直朝著下方墜落。
仿佛沿著河流,來到懸崖邊上,一步之外,就是瀑布,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她突兀地從河道跌入瀑布。
先前都沒半點預兆。
“哎呀,咋回事,天河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小羽剛叫了一聲,便極速下墜,很快就眼前豁然開朗。
水汽只在河面之上,此處的大瀑布,仿佛在另一層空間,沒有水汽,能一眼看透幾百里。
“天吶,這就是天河水師,好多天神,好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