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是蔚藍的天空,此時日頭高照,美人魚小羽周圍就環繞朵朵白云。
千丈之下,是肉眼難以看到盡頭的漆黑大洋。
“這里應該就是流沙河的源頭吧!”
她之前在激流中的速度太快,從“瀑布”中飛出來后,憑慣性又在天上滑翔了幾十里。
可她下方依舊是無邊的黑色大洋。
大洋中盡是她十分熟悉的弱水。
弱水本身并非黑色,只是它不像普通河水一樣容易透光、反光,顯得陰冷且黑暗。
此處背靠高山,有風吹來,卻不算狂風,可百丈高的巨浪,在洋面之上隨處可見。
這正是流沙河的特性,非常容易大浪滔天。
小羽回頭看去,自己穿過的瀑布,如一掛灰白的水晶簾子,鑲嵌在一座宏偉山峰的石壁上。
山峰巨大且山脈連綿無盡,她立即想起在薊河水府,龍珠中看到的“不周山”。
她這會兒距離洋面很高,差不多有千丈,瀑布是真正飛流直下三千尺。
周身甚至有云朵環繞,已經處于天空,可山峰之上依舊仙霧掩翠黛,仿佛有幾千幾萬里高。
“我這是到了哪里?仙界?昆侖山福天洞地?”
“呼,呼,呼”
小羽正一會兒仰頭望天上大日、一會兒低頭俯瞰大洋,并感受風與天地元氣,雙手快速掐算,計算自己所在的方位,忽然一陣轟鳴聲從南方傳來。
轟鳴聲還十分耳熟,她在天門鎮時聽到過很多次。
轉身去看時,就見四臺“飛行器”風馳電掣來到自己跟前。
熟悉的轟鳴,正是來自她在天門鎮見過很多次的“周饒飛車”。
飛車在啟動降落、減速加速時,羽輪扇動颶風,聲音非常響,有點像前世的飛機發動機。
當飛車升到高空,開始穩定飛行后,飛車羽輪轉動的速度變慢,不會弄出太大動靜。
這會兒飛到她面前的,除了三輛周饒飛車,還有一駕飚車。
與烈陽侯當日離開時乘坐的飚車,款式相似。
兩丈長,一丈多寬,兩側靠下的位置有四個風車一樣的輪子。
車輪“葉片”為五彩斑斕的飛禽羽毛,羽毛極為巨大,比成人手掌要寬,一丈多長。
扇動颶風的,就是飛禽羽毛制作的羽輪。
裝飾上龍紋鳳飾、黃纛懸空,比烈陽侯的飚車更加富麗堂皇,看著像人間帝王的座駕。
周饒飛車則簡陋許多,往往只有兩個輪子,體積略小,制造車輪葉片的羽毛,也不如飚車華麗華麗是次要的,主要是羽毛蘊含的神力。
四駕飛車似乎不是一伙人。
小羽從它們留下的飛行尾跡判斷,它們來自不同的方向。
穿過弱水大洋,來到大山下方,才降低速度,相互靠近。
大概是見到了她,這會兒速度更慢,幾乎懸停在她面前。
“咦,這里怎么有個鮫人?”
小羽左手邊的飛車上,一位三十出頭的貴婦驚訝道。
她穿著繁復華麗的翠綠長裙,端莊優雅,雍容華貴。
邊上還有一位頭梳雙丫髻的女孩,十四五歲的年紀,看衣著打扮,似乎是貴婦的婢女。
“這鮫人能騰云駕霧,莫非也是前來為王母娘娘賀壽的仙家?”
另一輛飛車上,一綠色須發的老者回應貴婦道。
“此鮫女氣度清華、容貌絕倫,應當是一位仙友。”
裝飾富貴華麗的飚車也停了下來,王座上身穿袞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到船首,用混合了好奇與欣賞的目光打量美人魚小羽。
第四輛飛車沒停,速度很慢,從后方緩緩靠近,里面裝了七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著頗為擁擠。
不過他們周身仙氣裊繞,氣質都很不錯。
就是相貌有異,頗為“奇古”,似乎不是人類修士。
小羽笑著向他們行鮫人禮——天河鮫人向前匍匐的減弱版,只身子前傾,相當于鞠躬。
“我是紅礁部落的碧婼,諸位仙友也是來為王母娘娘賀壽的?”她問道。
貴婦秀眉微皺,“我們的確是來西昆侖為西王母賀壽,可你是鮫人”
——你一個異類,甚至沒成仙,也配來參加王母壽誕?
這話在心里過了好幾遍,終究沒從嘴里吐出來。
“碧婼,是誰邀請你來此地的?”貴婦此時的語氣中,已有了淡淡的質疑。
小羽道:“昆侖君讓我自己隨便逛逛,我便在附近游蕩。正準備上山呢,恰逢眾位仙人到來。”
“昆侖君?”
貴婦皺起眉頭,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另外幾輛飛車上的“真·仙友”。
他們或者沒反應,或者微微搖頭,表示不知道。
竟沒一個人出來解釋“昆侖君”是何許人物。
小羽疑惑道:“諸位來西昆侖為王母賀壽,都不曉得昆侖君嗎?”
貴婦有些尷尬,但更多還是不以為然,“昆侖君或許在你們那兒很有名,我們卻來自三界各地的名山仙府。”
聽到她這么說,小羽徹底失望了:這群“仙客”,有點low啊!
她嫌棄別人low,別人還嫌棄她low呢!
“九重弱水之上,兇濤萬丈,不見仙蹤,沒什么好風光,我們且去吧!”綠發老者語帶不耐地說。
中年袞服男子張了張嘴,又把喉嚨口邀請“碧婼仙子”上車,順路載她一程的話咽了回去。
他還是朝小羽拱了拱手,才駕車繼續前進。
小羽想了想,輕輕甩動尾巴,像是在水里游泳一樣,在云霧之間快速穿梭,隔著幾十丈,跟在眾飛車后面。
“這鮫女游得好快,可這里并非水下呀!”
“若真是普通鮫女,也不會被‘昆侖君’帶到西昆侖參加王母壽誕了。”
“可她速度不比我們的飚車慢,你看她姿態優美、神情颯然,明顯游刃有余。”
飛車之上,有人驚訝,也有人不以為然。
他們的低聲討論并未持續多久,因為昆侖山近在眼前。
沿著山峰攀升,得仔細控制各自的飛車,時刻都要調整方向與速度,沒空扯淡。
飛行了小半日,相對“排污管道”的位置,大概爬升了七八百里,一個巨大的懸崖出現在眾人視野內。
“鳳棲崖到了!”
有女仙發出一聲歡呼,飛車緩緩降落在懸崖上一處涼亭的外圍。
涼亭臨近懸崖邊緣修建,周圍以桌面大的巖石為地磚,壘砌了三個足球場大的平臺。
臨近崖口的位置,還豎立一石碑,上面用古老的篆文書寫“鳳棲崖”三個字。
這會兒涼亭外面的平臺上,已經停滿了各類飛行載具。
飛車與飚車數量最多,起碼有一百臺。
還有馬拉的兩輪“敞篷車”(辀車),也有兩輪車上加個傘蓋,有四輪豪華辒車.
當然也少不了各類飛禽飛獸。
這些“載具”的主人,并不在涼亭,應該是去了更上方的“仙城”。
在鳳棲崖更上方,透過朦朧霧氣與茂密樹林,可以隱約看到一座仙城。
仙城規模極其龐大,
小羽視力已經十分恐怖,竟一眼看不到仙城的盡頭。
“青童拜見丹華夫人,逐日帝君”
八角涼亭外,有一青衣童子,長得唇紅齒白、胖乎乎圓滾滾,十分討人喜歡。
貴婦人與中年袞服男子的飛車、飚車,剛一降落,他小羽看錯了,眼看像個男童,用醫道秘術去看,卻發現青童是個女娃。
她立即迎上去,滿臉笑容,朝兩人恭敬行禮。
至于綠發老頭,以及另一輛飛車上雜七雜八的“雜牌子仙客”,青童只微笑點了點頭。
“青童,何時再開天門?”丹華夫人沒有還禮,很自然地享受了青童的禮敬。
下了車,她還熟練地往涼亭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往上山的石階道路看。
青童笑道:“恐怕要勞煩夫人和帝君等待數日了,就在今個兒清早,安香大仙已經開啟了一次天門,將山下的貴客們帶去了‘閬風苑’。”
“真不湊巧。”丹華夫人臉上露出明顯的懊惱之色。
后方聽到青童所言的眾仙客,也都露出遺憾的表情。
還有仙客直接嘆息,“唉,只差了半日,這下要等六七了。”
小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落地后,化為了人形。
不是變回“羽鳳仙”,而是變化為人的“鮫女碧婼”。
與羽鳳仙比,皮膚更白,臉型更像中原人。
嗯,小羽終究是沙蠻,只有95像中原人,五官更立體,能略微看出一些“異域風情”。
熟悉沙蠻的人,還能通過外貌確定她的民族。
這會兒她以鮫人化形成人,身上有淡淡的妖氣,體內真氣是純粹的水靈力,外貌和中華上邦人一模一樣.其實與“羽鳳仙”差別也不大。
“仙長,開天門是何意?”鮫人碧婼跟在“雜仙客”后面,小聲問道。
一個紅眉毛、綠裙子,臉上有很多雀斑的女子,回頭看了她一眼,道:“連天門都不知道,你莫不是從未進入過‘龜山春山西那之都’?”
“啥山啥那?什么怪名字,好拗口。”鮫人碧婼嘀咕道。
此言一處,所有仙客都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
青童還皺了皺眉頭。
紅眉雀斑女笑道:“你可知道,我們現在所在的山峰,叫什么名字?”
“難道不是昆侖山?”鮫人碧婼道。
“哈哈哈哈”涼亭內外響起一片快活的笑聲。
即便以小羽的厚臉皮,即便她此時套了鮫女碧婼的馬甲,還是羞臊得內心燥熱。
“這里不是昆侖山是哪?”她還有些不服氣。
紅眉雀斑女捂嘴笑道:“難不成你去了南瞻中華,到了每個地方,都說它是‘大秦’?
單說‘在昆侖山’,就像在說‘在南瞻中華’.唔,相比南瞻部洲,昆侖山脈似乎要小一些——”
“呵呵,絳霄你這就說錯了,昆侖山可不比南瞻部洲小。南瞻中華是天下最富饒繁華之地,卻不是最大的部州。”紅眉雀斑女身后的碧眼瘦高男子笑道。
絳霄臉一紅,害羞道:“蕭寒居士說的是,小妹向往上邦風儀,卻一直沒機會真正閱覽過大秦河山,有些想當然了。”
蕭寒居士嘆息道:“上邦物華天寶,自然令四海之民皆仰慕心儀。
但如今的大秦,卻不是良善之地。至少最近三十年,賢妹千萬別去東邊。”
“謹遵蕭寒大哥教導。”絳霄輕輕點頭。
鮫女碧婼輕咳一聲,道:“絳霄仙子,你正在跟我說話呢!”
絳霄又臉蛋一紅,道:“碧婼仙子,我見識淺薄,讓你見笑了。
昆侖山很大,橫跨人界、中界、天界,山脈連綿,地域遼闊。
不同的山峰、山谷,都有自己的名字。
我們此時所在的山峰,就是昆侖之西的玉龜山。
玉龜山上的仙城,你肯定也看到了,但你肯定看不真切。
因為仙城并不在人間界。
我們這會兒所在的鳳棲崖,恰好處在人間界與中界的邊界。
過了‘天門’,便進入中界。
‘昆侖圃洞天’就在中界。
昆侖圃中仙城綿延千里,便是我們說的‘龜山春山西那之都’。
進入仙城后,我們卻不能亂走。
要為西王母賀壽,得去‘閬風之苑’。”
鮫人碧婼一臉感激地向絳霄仙子鞠了一躬,道:“多謝姐姐為我解惑,小妹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望大家多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