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引蒙毅穿過小院，在客廳內坐下，才坦言道：“我是昆侖練氣士，這次只是路過雁門郡。
見到大雪紛飛，駐留在半空觀看北國雪景。
若非恰巧遇到蒙霍將軍，我還得往南方飛。
先去一趟咸陽，再去首陽山見一見老朋友。”
太一道正陽宮的山門，就在渭水邊上的首陽山小洞天中。
她打算先找個人煙密集的郡府，隱匿市井，避避風頭。
等風頭稍微過去，再召喚神锏太保，旁敲側擊一下蟠桃宴會的事兒。
如果確定偷桃賊未被王母娘娘抓住，且偷桃賊吃下啞巴虧，不敢對外聲張自己大蟠桃被換成假蟠桃的事兒，小羽便可以大大方方出來活動了。
她接著又道：“不過，我也沒什么要緊事兒，就是修煉遇到了瓶頸，出來游歷的。
聽聞匈奴殘暴，竟越過長城，連屠十數城。
我今次倒是要見識一下北方妖人，為何敢如此囂張。”
蒙毅問道：“從這兒到昆侖，很遠吧？某也曾外出尋仙訪道，一直久聞昆侖仙家圣地之名，從未親自到過昆侖山。”
小羽沉吟道：“要說遠，的確很遠。似我這等還未成仙，在天庭沒有官職的煉氣士，從神州朝著西北方向飛，要飛幾十萬里，甚至百萬里，才能進入昆侖山脈。
可若是從昆侖到神州，似乎近在咫尺。”
蒙毅驚訝道：“這是何故？”
小羽嘆道：“將軍可見過高山下的村鎮？從村鎮出發，走過蜿蜒崎嶇的山道，爬上山頂，很艱難。可仙人從山頂跳下來，立即落到村鎮。
昆侖山太高太大。
整個昆侖山脈，絕對不比一個‘部州’小。
若天上的神仙從昆侖山，飛到神州大陸，會非常輕松。
即便是我這樣的煉氣士，也不過是大半個月，還不怎么費力。
嗯，往上飛費力，從山頂中界往下方的人間界降落，輕松又迅疾。”
“原來如此！”
蒙毅臉上露出恍然與受教的神色，心里打消了對這位陌生煉氣士身份與來歷的懷疑。
這的確是一位正宗的昆侖練氣士。
沒去過昆侖山，不來回飛過幾次，說不出這么老道的話。
再加上“太一正印”，基本確定她是個“正道好人”，而非邪道妖人。
這就夠了。
如果為了更加保險，小羽不應該說自己來自昆侖山。
雖然昆侖山非常大，可這種時候，太湊巧了。
奈何她實在是抗拒不了“昆侖練氣士”這個名號。
都是一千萬美刀，放在九十年代的電影中，“瑞士銀行本票”聽著就是逼格更高，“農村信用社銀行匯票”聽著就是有點村。
之后蒙毅又主動向小羽介紹了目前長城軍團與雁門郡的局勢。
長城軍團的最高長官，自然就是他大哥蒙恬。
皇子扶蘇身為“監軍”，一直跟在蒙恬的身邊。
蒙恬率領八十萬大軍，駐守在河西走廊，從敦煌郡的玉門關，一直到九原郡，一萬多里的防線。
蒙毅人在雁門郡，但雁門郡也只是整條“蒙毅防線”的一部分。
這次招募中原仙人來助拳，使用的就是扶蘇與蒙毅兩人的名義。
扶蘇也在長城防線，只是在北方長城，不是在雁門郡這一段。
對雁門關外使用化血神刀的“妖人”張元，扶蘇皇子和蒙恬將軍都十分清楚。
“目前雁門關有大軍八萬，其中精銳鐵騎三萬。和別的地方比，這里的情況已經算很不錯了。
至少匈奴人始終被擋在長城之外。
隔壁的代郡，長城防線基本上失守。
老將軍李信正帶領二十萬大軍駐守‘代王城’，與城外的東胡人對峙。
目前李老將軍也只能護住代王城內的百姓，代郡其它地區主要是北面，已盡染胡虜膻腥之氣。”
說到這兒，蒙毅情不自禁鋼牙緊咬，腮幫子微微鼓起。
仿佛太多的郁氣與怒氣將胸腔填滿了，從喉嚨口冒出來，進入嘴巴里，卻難以吐出來。
“某得盡快解決雁門關的匈奴左谷蠡王部，然后率領輕騎兵出長城，繞到草原，從后方包抄代郡的東胡人。
爭取與李老將軍兩軍合一，前后夾擊，徹底解決東胡這一心腹大患。
若能在今年打殘東胡，明年匈奴必定會收斂很多。
或許我們能轉守為攻，主動進入草原，拿下幾座城池當做據點。”
蒙毅抬起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小羽，“不知飛羽仙子可否助我雁門將士一臂之力？”
小羽朗聲道：“將軍放心，我受蒙霍將軍相邀至此，就是為了關外的匈奴人。
若再有匈奴人攻城，你盡管派人來叫我。
即便破不了化血神刀，匈奴軍中其他妖人，我肯定要砍死幾個。”
蒙毅面露喜色，二話不說，立馬起身長身一揖。
確定了小羽的身份與態度，他這一趟的任務算是基本完成。
之后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談論了關外匈奴人的基本情況。
因為小羽明說了，無法破解化血神刀，蒙毅就沒詳談張元的事兒，只說匈奴軍中其他奇人異士有何絕招，要如何小心提防等等。
最后，蒙毅表態，“飛羽仙子”在代縣期間，無論有什么要求，長城軍團都會盡量滿足，便打算告辭離開。
小羽倒是想繼續跟他聊一聊北方大局是如何崩壞的。
畢竟就在幾年前，她還聽別人說，人皇政的軍隊，都渡過北海，打到北俱蘆洲了。
人皇政甚至想拿下西方靈山。
為何數年時間，局勢竟壞到這種程度，不僅丟失了整個北方，目前連困守長城防線都十分艱難。
而且咸陽朝廷的事兒，比如趙太后為何下令拆除“云霄飛舟”，蒙毅肯定知道。
奈何他是一軍之主帥，只跟她在屋里說了幾句話，熱茶都沒燒開，外面就過來了好幾波傳令官。
有新的事務要他處理，也有新的軍情從城關內外傳來，蒙毅肉眼可見地公務繁忙，小羽也不好再纏著他扯淡。
“二叔，你這是見過了飛羽仙子，感覺如何？”
蒙毅回到帥帳不一會兒，剛翻開緊急公文查閱，蒙霍便掀簾走了進來。
他是蒙毅的執戟郎中。
簡單來說就是手持長戟的門衛。
蒙毅何時出去、要辦什么事，帥帳內有什么人，守在門口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特意選在蒙毅聽完傳訊兵的通報，營帳內沒外人時，他才悄悄進去詢問。
放在往日，他不會在未經過召喚時，擅自進入將軍的營帳。
只不過飛羽仙子是他帶回來的，他不得不關心。
“在軍中，你得稱呼職稱，要叫我‘將軍’。”蒙毅埋首案牘，淡淡說道。
“我曉得，平日里無論面對誰，我都稱呼二叔‘蒙將軍’，可現在不是營帳里沒別人嘛！”蒙霍笑道。
蒙毅終于抬頭，給了他一個似是責備又似是無奈的眼神，道：“飛羽仙子很不錯，應該練就了幾門大神通，給我的壓力不小。
人也很好相處，她已經答應到幫大秦對付匈奴妖人。”
蒙霍問道：“她從哪里來的，是什么門派傳承，將軍可有問清楚？我昨晚找長青散人打聽過，他完全沒聽說過‘飛羽仙子’這么個人。”
蒙毅沉吟道：“天下煉氣士何其多，長青散人怎么可能盡數知曉？
飛羽仙子的確在昆侖山修行，應該很少來神州，或者最近很多年沒來過神州。
雖沒深聊，我看得出來，她對如今神州很多事都很陌生。
但她的身份的確沒問題，從昆侖過來的，原準備去首陽山找太一道的朋友。
師承與派別，她不說，我也不好冒昧打探。
只要她是個有道真修，不是匈奴那邊的妖人，就行了。
人家是來助拳的，不是戴罪的囚犯。
打完匈奴，肯定事了拂衣去，有緣再相會。
唉，仙人們閑云野鶴、無拘無束，不都是這樣？”
蒙霍看向二叔胸口，遲疑了一下，才輕聲道：“二將軍沒用‘日月鏡’檢查一下？
我倒是相信她并非匈奴那邊的妖人，可了解她的道行與神通，也好安排戰術。
雞冠仙姑自信滿滿，承諾上了戰場，必定輕松拿下張元。
可二叔私底下也唉聲嘆氣，說情況不會像雞冠仙姑以為的那么簡單。”
蒙毅聽聞此言，又一次無意識將手伸向胸口，又僵在半空。
他表情有些掙扎。
“飛羽仙子豪爽干脆，任俠仗義，我若暗中窺探她的隱私，非君子所為。”
嘴上這么說，手也放了下來。
可他心里其實很想把日月鏡拿出來，不僅是查看飛羽仙子的神通與道行，更要好好看一看那位飛羽仙子的過去。
不是懷疑她的身份。
從見到她開始，他心里一直有個疑惑：她為何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頓了頓，蒙毅又表情嚴肅道：“飛羽仙子不僅神通了得，她的天機術應該也十分高明。
今天我去見她時，她身上已沒有半點仙靈之氣，自身氣象普通猶如凡人。
日月鏡雖然是一件異寶，可窺探別人過去甚至將來，但無法做到絕對悄無聲息。
若真驚動了飛羽仙子，必定激怒她，一件好事變成無法挽回的壞事。”
蒙毅其實只說對了一半。
小羽的確有微調自己的氣運之象，但她身上仙韻暗淡，和天機術關系不大。
純粹是她體內的蟠桃仙氣，幾乎要消耗光了。
蟠桃內的奇異物質，大致可以分為三類：首先是長生物質，其次是不朽精華，最后是無屬性的純陽仙源。
長生物質不用多說，吃了這枚蟠桃，小羽理論上“與天地齊壽，與日月同庚”。
三千年一熟的小蟠桃，已經可以成仙了道，成了真仙，自然長生不死，與天地齊壽。
六千年的大蟠桃，也是舉霞飛升、長生不老。
九千年的Promax蟠桃，還是與天地齊壽
老實說，小羽真沒發現之中有什么區別。
她親身體會之后，心里甚至有些懷疑“廣告宣傳語”有點夸大其詞。
目前來說，她只覺得自己沒了壽盡之憂，然后，沒別的感覺了。
可問題是，她之前也沒壽盡之憂啊！
單說“長生物質”這一項，她幾乎沒體會到蟠桃的價值。
身體當然變化了，但這些變化很難說與“長生物質”有關。
倒是不朽精華，讓她有了比較明顯的感覺：早前進入鯨墟中觀摩先天一炁演化世界，她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疲憊與滄桑感。
仿佛心靈蒼老了許多。
這會兒一切“蒼老”與“滄桑”，都沒了。
她的心靈、身體、和靈魂，仿佛完成了一次重啟，再沒有疲憊與滄桑，始終保持對世界的新奇與活力。
這是不朽的效果，與長生物質沒關系。
長生不死、長生不老、長生不朽，三者聽著一樣，其實差別極大。
“不朽”不是沒有變化，也不是一直保持幼稚的心態。
而是在人生經驗與感悟增長的同時，始終保持一種孩童對世界的新奇與歡悅。
長生不老僅僅是容顏不老，心靈可能已經千瘡百孔。
長生不死更不用說，可能身體都會持續衰老、虛弱。
真正讓小羽蛻變明顯、實力大增的，是第三種奇異物質——純陽仙源。
小羽在學仙武時，從竇耕煙那聽說了“一杯純凈水”的理論。
一個人的心靈、身體和本源之氣，都只有一個杯子的純凈水。
仙武有五大要素——心神意氣體，修煉仙武的過程中，會損耗此五類純凈水。
消耗了，就沒了。除非服用仙藥，否則很難補足。
蟠桃就是三界最頂級的仙藥。
純陽仙源不僅是純凈水，還是純陽級的。
純陽級別的純凈水。
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能在境界和感悟達標的前提下，迅速讓任何功法大圓滿。
比如，小羽《八九玄功》第一篇的“九易”。
她原本只修煉到“易髓”。
鯨墟觀摩先天一炁演化世界后，她的感悟和境界，完全足夠了。
奈何“純凈水”不足，需要苦修，或者大量進補靈芝仙草，來提供足夠多的高等能量，讓身體與體內的氣，完成升華——高能躍遷。
從吃下蟠桃到飛到大秦雁門關，時間不到一個月，她已經完成易髓、易骨、易筋。
第八層的“易發”，完成了大半，不是純陽仙源不足，是小羽自身的頓悟和境界不夠了。
可她還剩下大量的純陽仙源。
吸收后儲存在體內，沒有消化掉，故而讓蒙霍隔著十幾里，都望見一叢七彩祥瑞之氣。
到了第二天，蒙毅沒在她身上看到半點仙韻之氣，只因為一夜之后，小羽將余下的純陽仙源都消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