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小院中。
“大哥,吏部和兵部辦事效率也忒低,參軍的文書怎么還沒下來。”
寧中天大剌剌的坐在院子石凳上,一只腿搭在一旁的大柳樹上。
李銳瞥了一眼:
“此事有什么急的。”
武官不同于文官,升了品,就能升官,至多就是快些慢些的問題。
當然。
他背后有薛總兵以及姜臨仙撐腰,出不了什么問題,手拿把掐的事情。
“四弟,你不懂,此時才是最舒服的時候。”
升官這種事情。
只有將升未升的時候才最舒服,等真的走馬上任,頭疼的事情可不會少。
現在。
李銳在安寧衛里邊就是最特殊的一號存在,簡單來說就是和某位二郎一樣,聽調不聽宣。
曹威使不動他,使得動的人都不在清河。
真叫一個逍遙自在。
當然,這種時光不會太長久。
“偷得浮生半日閑。”
寧中天撇了撇嘴。
‘大哥之前干的是馬夫,現在干的是武夫,咋喜歡跟那些讀書人一樣說胡話。’
晌午正是當陽的時候。
熾熱的陽光從樹葉縫隙穿過,微微瞇起眼睛,靜靜感受著體內氣海的波濤聲。
才入觀海,便近聽瀾。
只差一步,李銳便可以入第二階段。
這速度可太可怕。
卡境界?
不存在的,李銳只需要擔心突破太快的問題。
或許這就是天才的煩惱。
一入聽瀾,接下來便是升明月,對于尋常武者或許很難,但對于現在的李銳,還真不算什么,徐老道的黃庭氣再加上筑基之力,擺在他前面的早就是一片坦途。
只需要放心的走就是。
時間問題罷了。
李銳雙臂枕在腦后,舒服的靠了靠。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敲門聲。
“來咯。”
不等王照去開門,寧中天就翻身爬了起來,小跑著就來到門前。
一打開門。
愣住。
“韓先生?”
只見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薛總兵的幕僚,韓真。
他以前在云州呆過,當然曉得這位總兵的首席大幕僚,雖然無品無銜,但整個安南鎮都沒人敢招惹。
聽說薛貴可是事事都要與韓真商量,最得薛貴信賴。
現在居然來了清河。
他可是半點消息都沒聽到,來得叫一個突然。
門外的韓真微微一笑:“是小寧呀,許久不見,李大人可在?”
寧中天點頭:“在,在。”
他正扭頭,就看到已經起身來到身后的李銳。
“韓先生。”
李銳對著韓真抱拳。
韓真的出現,也出乎他的預料。
“李大人。”
韓真呵呵笑著,順勢邁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是薛大人讓我過來,有些事情需要相告。”
李銳并沒有著急說事,而是先領著韓真進了待客的堂屋。
坐定之后。
他這才開口:“韓先生,何事還要您大老遠的跑來清河。”
韓真呵呵笑著:“我來清河,是為巡視城防,事情是薛大人安排的,我就是個傳話人。”
李銳沒想到,薛貴這個老幕僚倒是客氣。
韓真:“李大人今年已有八十?”
李銳點頭:“八十有二。”
“我七十四,應稱一句老哥”,說完還真就改了口:“李老哥。”
李銳眨了眨眼睛,安心收下:“韓老弟。”
他一時間摸不透韓真這來清河到底為何事。
這怎么是求人的態度?
韓真呷了一口茶,這才緩緩開口:“李老哥,我此次前來,受薛大人所托,乃是為了參軍一事。”
李銳眉頭微微掀起。
難道是又有波折?
‘我真的是厄運體質?’
上次升官做司貿校尉的時候,可不就是出現個齊澤橫插一腳,這次又是哪個世子貴孫?
要是此次升官都有波折,他不得不思考轉行的事宜。
官運不對,強求只會徒惹禍事。
韓真笑著搖了搖頭:“李大人莫要多想,是好事。”
“好事?”
這讓李銳和一旁的寧中天來了興致。
“李大人參軍的事情薛大人一直都記著,無甚問題,而是另外一事。”
韓真笑呵呵的說著:
“李大人有所不知,天下武評已經初定。”
此話一出,李銳眉頭微微挑起:
“這么快?”
姜臨仙北上到現在,才過去月余,天下武評竟然就已經初定。
按照以往的慣例。
天下武評初定之后,只需要皇帝簽批便算是成了。
至多不過月余便會昭告天下。
韓真應該是得到了風聲。
韓真繼續說著:“咱們袁總督進了前十,陛下大喜,要封袁總督做侯爺,封邑就在咱們云州。”
李銳雙眼微微瞇起。
這話并不算長,可信息量卻極大。
武評前十封侯!
這幾個字放在如今的虞國,那是了不得的大事。
因為虞國的侯爺,除了世襲罔替的那幾個,其他的都已經死了,活著的一個都沒有,至于國公.連死了的都沒有。
就比如之前的莊仁和,就是死了這才得到個子爵。
而且能不能真的世襲罔替尚且存在變數。
君心難測嘛。
為啥?
當然是因為皇帝擔心這些侯爺做大,最后難以控制。
前朝的藩王之亂可是在史書上寫了好幾筆,皇帝還是皇子的時候肯定就天天被大儒扯著耳朵說了很多遍。
當了皇帝之后,當然不可能讓前朝的教訓再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僅僅是危害自身皇位,甚至可能會亡國。
所以袁總督封侯,這是天大的殊榮。
更不用說還是擁有封邑這等真正的萬戶侯。
男兒生當如此!
韓真眼中也是感嘆,封萬戶侯,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整個虞國,有封地的就一人,衛國公,那都還是因為太祖皇帝特許,然后就沒了。
即便是威震天下、權傾朝野的定遠侯,也是只能老老實實在京城里呆著。
袁總督,虞國獨一份的存在。
韓真繼續說著:“以后咱們安南鎮就歸由袁總督執掌,這對咱們可是件大好事。”
一方諸侯!
以一州養一人,何等氣派。
李銳忽然明白,為何袁總督會前來云州,估摸著是早就已經聽到了風聲。
一切其實都有跡可循。
西北戰事漸緩,總督是臨時職位,無人能當一輩子的總督。
袁總督當了五十年的總督,已經足夠長。
再當下去,恐怕就會有人不滿意。
而且這次清河之危,讓朝廷曉得了巫國之動蕩,隨時可能禍及虞國,因為需要有一人鎮守。
將那位袁總督封到云州,既能顯示皇恩浩蕩,又可以讓袁總督替朝廷鎮守帝國南方,乃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云州距離京城腹地可有足足數萬里,光是行軍就有一個月。
就算是封了侯,起了反心,朝廷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應對。
‘好手段!’
就在李銳思索間,韓真開口:“袁總督封侯,設立侯爺府,府里的人自然要從封邑吸納,薛大人希望李大人好生準備,莫要錯失良機。”
府里的人乃是委婉的說法,韓真說的是侯府門客!
李銳心頭微動。
權力從來都不是以官品高低來衡量,而是距離權力核心的遠近。
若說皇宮是虞國權力的核心,越接近皇宮,權力越大,那么在云州,袁侯爺的府邸就是絕對的核心。
能成為袁侯爺的門客,起碼地位甚至比五品官員都還要大上許多。
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這個道理。
現成的,眼前這位韓先生,雖然沒有品階,但在安南鎮里邊兒說話的分量,可要比曹威這些參將都大。
韓真呵呵笑著:“薛大人覺得李老哥是可造之材,故才有此期盼,李大人可莫要辜負薛大人的期盼。”
李銳大喜,行了一禮:“多謝薛大人,韓老弟提點。”
升官這種事情。
沒人提點就寸步難行,連門兒都找不到,更不用說上道。
薛貴這是想讓李銳把握住這次機會,把參軍的官位再往上拔一拔。
虞國的侯雖然不似前朝,講究的其實只是個食邑。
也就是一州的稅賦供養袁侯爺一人,州內的官府還有軍鎮還是一切照舊,如此就是為了防止脫離朝廷的管轄。
當然,袁侯爺作為云州名義上的主人,有極大的建議權。
三品以下的官,只要袁侯爺開口,就都能成,皇帝和吏部都不會阻攔。
因此只要能抱住袁侯爺這跟大腿,飛黃騰達一句話的事情。
甚至以袁侯爺的影響力,舉薦入京為官也不是沒可能。
大好的機會!
薛貴告訴李銳這個消息,是把李銳當作了自己人。
做了門客并不妨礙他做官,兩者可以兼得,誰叫云州是袁總督的封地,規矩都是他一個人定。
另外也是李銳自己爭氣。
侯府的門客不會太多,頂多也就是一只手的數。
所以想當門客可不容易。
要是能進侯爺府,薛貴就等于在袁總督身邊安插了個自己人,好處不言而喻,李銳得了造化,薛貴也能獲得好處,雙贏的好事情。
但前提必須是,這個人能被薛貴看上。
要是薛貴都看不上,袁侯爺大概率也不會看上,去了也是白費。
他也明白了,韓真為何對自己如此客氣。
說白了就是潛力。
要是李銳真能成為侯爺府的門客,地位可就在他之上,可不就要客氣點。
否則現在頤指氣使是爽了,等別人爬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可就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身為總兵府的大幕僚,韓真自然干不出這種蠢事。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這在虞國官場上可是通行的道理。
韓真:“薛大人的話我已經帶到,就不再久留。”
看著韓真站起身。
李銳挽留道:“韓老弟,時辰尚早,我已經命人在醉仙樓擺了一桌酒席,咱們小酌兩杯。”
韓真笑著擺手:
“李老哥,以后機會還多,等去了云州府,我請你吃酒。”
“既然如此,我便不留韓老弟了。”
李銳也沒多勸。
勸這種事情是要分人的,要是雷勇他肯定會一勸再勸,可要是韓真,就會點到為止,否則反倒會引得不悅,得不償失。
李銳親自將韓真送出安寧衛,這才回到家中。
“大哥,這可是大好的機會!”
寧中天看到李銳回來,兩眼放光的說著。
侯府門客。
這可不得了。
相當于攀上了袁侯爺的關系,以后可不得起飛咯,而且他剛才可是聽了,薛貴肯定會幫忙說兩句話,可能性很大。
李銳淡淡一笑:“四弟,你也聽了,也可準備準備,是個良機。”
雖然意動,他卻也不會就因此亂了方寸。
該干嘛還是干嘛。
沒聽韓真說,都還是內部消息,等真正公告天下,至少也是數月半年的事情。
急不來。
寧中天點了點頭:“是極。”
就算不能成為門客,也是個大好的表現機會,要是表現好,被袁總督看重,收為弟子,豈不是更賺?
他更加慶幸更李銳結拜。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提前得知這一消息。
有所準備,成功的幾率可能大上很多。
寧中天壓制住心中激動,再無心跟李銳曬太陽,找了個機會,就小跑著回家去了。
李銳笑著搖了搖頭。
年輕人做事只要看見奔頭,就是有激情。
“小照,吃飯。”
夜深。
李銳盤膝坐于蒲團之上,閉目凝神。
內視己身。
自打筑基之后,體內的仙玄氣已是大變,品階高得嚇人,與他之前得到的仙氣幾乎無二!
仙玄氣在體內游走,所到之處便會發生細微的變化,長椿功加上龍游九霄圖兩者迭加,生機旺盛得可怕。
李銳正在運轉仙玄氣檢視己身。
‘應是無礙。’
游走數圈之后,他念頭微動。
下一瞬。
原本平靜無波的氣海突然泛起波瀾,很快,氣海開始翻騰,似潮汐一般涌出丹田,沖向四肢百骸,然后又復歸丹田。
周而復始,輪回不息。
李銳對體內的變化早就有所準備,閉目凝神,神態祥和,似徜徉云海,怡然自得。
很快。
古怪的一幕出現。
原本四面緊閉的房間,卻似有微風拂來,袖袍鼓動,須發飄飛,恍如乘風御虛。
氣海越發激烈,有浪濤翻滾,隱隱竟能聽見潮聲。
李銳睜眼眼睛,閃過一道精芒。
“我欲聽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