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覺寺,般若殿內,何仙姑見到了元覺寺住持玄應長老。
玄應長老身披紫金袈裟,面無表情地看著被何仙姑扔到眼前的那面銅鏡,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想不到真人也買了本寺的照魔鏡。”
何仙姑冷哼一聲道:“你這就是一面粗制濫造的普通鏡子,哪里有什么‘照魔’之能?”
玄應長老笑道:“真人遇到魔羅了嗎?”
“沒有。”何仙姑淡淡地道。
玄應長老笑道:“既然真人沒有遇到魔羅,那怎么能斷定這鏡子沒有‘照魔’之力呢?”
何仙姑道:“我要遇到魔羅,還能到得了你這元覺寺?”
“那就和貧僧無關了,貧僧寺中賣的這照魔鏡,它的的確確是有照魔之力的。”玄應長老說道。
何仙姑冷冷地道:“你這是誆騙眾生,不管如何,你這鏡子不能再賣了,必須馬上向全城百姓道歉,然后用原價收回已賣出的鏡子。”
聽到這話,玄應長老立時面色一冷,起身看著何仙姑道:“何真人,你一個人間部伏魔真人,管的有點太寬了吧?”
何仙姑道:“你知不知道你一面照魔鏡賣十兩銀子,城里多少人把壓箱底的錢都掏出來了?接下來沒錢他們吃什么?”
“我管他們吃什么?”玄應長老淡淡地道:“只要別耽誤給寺里佛像塑金身就行。”
何仙姑冷笑一聲,“你把全城百姓的錢財都騙來塑金身,若是鬧得全城大亂,生靈涂炭,你就是金身塑的再好,也成不了佛!”
“何瓊!你什么意思?”玄應長老立時怒了,“你敢說我成不了佛?好好好,那貧僧就讓你看看我佛法的威能。”
話音落下,玄應長老舉起手中紫金連環杵就朝何仙姑打了過來。
何仙姑臉色一變,厲聲道:“玄應!你入魔了。”
“入魔的是你,老衲今天就要斬妖除魔。”玄應話音落下,那紫金連環杵已經朝何仙姑砸了下來。
何仙姑連忙以右手結印,只見一道仙光騰起,立時將那紫金連環杵擋住。
其后何仙姑以左手將手中荷花朝玄應長老擲出,但卻見那玄應長老張口一喝,正是那佛門獅子吼。
只聽一聲響亮暴戾的獅子吼震動寺院,何仙姑的那支荷花瞬間被震得粉碎。
何仙姑受到波及,身體直接被震飛出了般若殿,那玄應長老本與她一樣都是天仙道行,但卻是肉身武藝與法術兼修。
何仙姑只修法術,肉身武藝卻并不精深,故而差了玄應長老一分。
但被震出般若殿后,何仙姑凌空一個翻轉穩穩落地,其后便將一雙長袖輕揮,下一刻地面之上立時生出一片荷花。
那些荷花方一生出,何仙姑便手結法印朝前一指,頃刻間那些荷花盡皆飛起,須臾間便化作三十六個身著清粉仙衣、手持碧荷劍的荷花仙子。
何仙姑素手一指,那三十六個荷花仙子嬌喝一聲,紛紛朝著飛出般若殿的玄應長老殺了過去。
玄應長老見狀一聲冷笑,只見他凌空盤坐起來,將紫金連環杵架在雙腿之上,然后雙手結印,口念咒訣高聲叱呵:“法!”
‘轟’
剎那間玄應長老一身佛光暴漲,化作萬丈光芒照射開來,那些荷花仙子方沖到眼前,就被那光芒洞穿了身體,爆起一片血霧炸碎開來。
眨眼間三十六個荷花仙子盡皆身死,地下那些荷葉也瞬間枯萎、消散。
何仙姑吐出一口鮮血,目光看著前方的玄應長老,當即抬手一招,只見一柄碧綠色的仙器寶劍出現在了手中,是真正的‘碧荷劍’。
何仙姑腳下一蹬,霎時飛身而起,手中長劍綻起劍芒,直刺玄應長老面門而去。
玄應長老雙腳落地,看著朝自己殺來的何仙姑,當即手持紫金連環杵,一杵就砸了出去。
‘當’
天空中綻起一片火光,隨后那紫金連環杵上佛光一陣,碧荷劍立時就從何仙姑手中脫手飛出,直奔不遠處的羅魔飛去。
羅魔現出身形,一把接住碧荷劍,抬頭就看到玄應長老一杵朝著何仙姑腦袋砸下。
羅魔急忙喊道:“不要!”然后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何仙姑前面。
但玄應長老并未因為眼前多出個人而留手,直接全力一杵狠狠砸下,‘砰’地一聲砸在了羅魔腦袋上,羅魔額頭上的頭皮頓時青了一塊。
但那紫金連環杵卻從羅魔腦袋上反彈回去,‘砰’地一聲又砸在了玄應長老腦袋上。
只聽得玄應長老‘哎喲’一聲,腦袋上霎時血光迸濺,整個人瞬間重重地砸落在地。
羅魔見狀松了口氣,連忙抬起雙手調轉身體,卻不料右手剛一抬起,便聽得身下傳來‘噗呲’一聲,然后就是何仙姑的一聲悶哼。
羅魔心頭頓時一涼,這才記起來.“糟了,那把劍還在自己手里.”
‘撲通’何仙姑香軀帶著一片殷紅的血光墜落在地,羅魔穩住身形后急忙落地。
他將手中碧荷劍拿起一看,只見劍鋒之上血光片片,他急忙丟掉碧荷劍,上前扶起何仙姑。
“何真人”在羅魔扶起何仙姑的那一刻,只見她左側脖頸之上血流不止,鮮血、生機和法力不斷從傷口中流失出來。
羅魔急忙運轉法力去為何仙姑療傷,可他卻忘了自己是魔,他的魔道法力進入何仙姑體內,立刻與她的玄門法力激烈沖撞,最后直接導致何仙姑血脈逆行,周天竅穴盡毀。
羅魔都嚇哭了,他已不知如何是好,此時那玄應長老已經拄著紫金連環杵站了起來,但腦袋上卻有一個血洞,一身氣機也衰減了四、五成。
“哈哈哈哈!”看到這一幕的玄應長老立時狂笑起來,“何瓊,你管的太寬,這就是報應!死得好,死得好啊。”
“閉上你的嘴。”羅魔眼中帶淚怒吼一聲,然后抱起渾身是血的何仙姑就朝寶靈府城西面飛去。
他一邊飛一邊說道:“何真人你撐住,我帶你去靈臺山,神君一定能救你的。”
但他剛飛出寶靈府城,就見何仙姑抬起手來,指向了下方。
羅魔朝下方看了一眼,見那卻是一片山林,羅魔不解,于是問道:“真人,你要去那里嗎?”
何仙姑點了點頭,羅魔立刻朝著那片山林飛了下去,落入林中之后,羅魔將何仙姑依靠著一塊石頭放了下來,然后問道:“真人,你到這里做什么?”
何仙姑張了張口,一股黑色的血沫立刻從喉嚨里噴了出來,何仙姑頓覺喉嚨清暢了許多,只見何仙姑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遞給羅魔道:“捏碎它。”
羅魔連忙接過玉符,然后用法力將其捏碎,只見一道仙光頃刻間從玉符中飛出,隨后沖天而起,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羅魔看到仙光飛走,連忙問道:“真人,玉符我捏碎了,接下來怎么做?”
何仙姑微微一笑,抬起左手捂著出血不止的脖頸,笑著說道:“接下來年輕人.接下來別哭就行了”
說完,何仙姑的左手無力地垂落下來,眼睛也緩緩閉上了,就如一朵美麗的荷花,連凋零時都那么出塵絕艷。
“真人?真人?”羅魔連忙叫了幾聲,卻見何仙姑的生機已經完全消失,他頓時呆住,渾身一軟跪在了地上,目光呆呆地看著眼前已經死去的何仙姑。
就在玉符捏碎的兩個時辰后,一道仙光從北面而來,徑直落到了這片山林之中。
“仙姑?”一道清朗的聲音在林中響起,打破了這一片死寂,羅魔猛地回過頭來,只見一個道骨仙風虎體龍腮,鳳眼朝天雙眉入鬢,背背長劍、手指拂塵的道人快步走上前來。
待此人走到面前,看到如同一朵血色荷花一般躺在那里的何仙姑時,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沒想到啊沒想到,竟是你何仙姑先走一程。”
隨后道人看著羅魔笑道:“年輕人,你跪在這里做什么?”
羅魔看著眼前的道人,猶豫了一下,拱手問道:“敢問上仙怎么稱呼?”
道人拱手一笑道:“呂巖。”
羅魔臉色微變,連忙起身拜道:“原來是呂真人,羅魔拜見呂真人。”
“我聽仙姑說起過你,你是虎先鋒道友夫婦的養子對吧?”呂洞賓笑著問道。
羅魔滿臉悔愧地道:“呂真人,對不起,是我殺了何真人”
“哈哈哈哈。”呂洞賓聽到這話哈哈大笑,看著羅魔臉上的淚痕道:“年輕人,你可把事情的經過說與我聽。”
羅魔點了點頭,然后便將事情經過告知了呂洞賓,呂洞賓聽完后再次笑道:“原來如此,你這‘羅魔’之名可真沒起錯。不過你也不要傷心,我們八仙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沒什么不得了的。”
說到這里,呂洞賓又問道:“仙姑臨死前說了什么?”
羅魔想了想,道:“何真人讓我別哭”
呂洞賓拍著羅魔肩膀道:“那你就別哭,她借你之手應劫,按理說還要感謝你呢。”
羅魔點點頭,忽然響起了什么,又問道:“那何真人的神魂呢?”
呂洞賓笑道:“我們仙官死后,神魂都會立刻歸于‘陰陽紫府’,在陰陽紫府中蘊養靈性之后,等時機一到便會經六道輪回‘天神道’輪回轉世,仙姑她的神魂此時已經到了陰陽紫府之中了。”
“哦。”羅魔點了點頭,心里這才好受一些。
二人正說著,忽然又一道神光從天而降,呂洞賓和羅魔扭頭看去,卻見那神光之中,莊衍帶著虎先鋒和赤綾走了出來。
“哦?”呂洞賓連忙迎了上來,笑道:“神君,你怎么來了?”
莊衍笑著說道:“聽說何真人應劫了,我特地前來恭賀,怎么?沒有辦席嗎?”
呂洞賓一攤手無奈地道:“這荒郊野嶺辦不了酒席,沒事,等我哪天應劫的時候就找個人多熱鬧的地方,好好大辦一場。”
“一言為定了。”莊衍笑道。
此時羅魔連忙上前,朝莊衍揖拜道:“神君,我.”
莊衍打斷了羅魔,看著他道:“你不要自責,仙姑她們該有此劫。”
羅魔抿著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后莊衍走上前去,看著何仙姑的尸體說道:“仙姑應劫而去,這軀殼卻要好生處置,久陷塵世,難免沾染了不利業障。”
呂洞賓走上前來說道:“燒成灰燼,一了百了。”
后面虎先鋒道:“可惜府丞沒來,她的火最是厲害,定能合仙姑心意。”
赤綾瞪了一眼虎先鋒,然后一拳砸在了虎先鋒的背上,卻反倒被虎先鋒背上的肌肉把自己小手震的生疼。
莊衍淡淡一笑,說道:“無需這么麻煩。”說完開啟‘萬法由心’,抬手朝何仙姑軀殼一指。
只聽‘嘭’的一聲,一股紫色的赤焰從何仙姑軀殼之上騰起,眨眼間便將何仙姑軀殼燒成了一縷青煙,消散于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