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省,安南市境內。
獠牙山。
清晨,天光未亮。
三道人影便出現在盤腸小路上,獠牙山位處安南市境內,不過卻并未被開發成景點,平日少有人煙,偶爾有驢友來次登山探險。
“黑大哥,聽說你以前是在落荒山修行的。”
就在此時,石守宮忍不住開口了。
他和蘇時雨看著眼前的高瘦男人,眼中透著一絲好奇。
這高瘦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經過白不染調解,被張凡收服的黑耗子。
當日,孟清歡身死之后,張凡擔心道盟追查的緊,查到他身邊這三只妖的身上,便讓他們離開了江南省避避風頭。
三妖之中,黑耗子的修為最強,帶著石守宮和蘇時雨,一路穿省過市,來到了這獠牙山。
“不錯。”黑耗子頭也不回,淡淡道。
“黑哥,我聽說昔日無為門副門主,因為與超然真人的賭約,便被押在落荒山,這是真的嗎?”蘇時雨忍不住問道。
她所說的,自然便是那絕妙觀主念先生。
自從他脫困之后,許多流言早已在道上傳的沸沸揚揚。
“還真有這事,我早年還得到過他的點撥。”黑耗子淡淡道。
他之所以能有如今修為,與念先生的指點不無關系。
非但如此,念先生還幫他煉制了一件了不得的寶貝黑風珠,可惜在與張凡斗法中碎了。
至今想來,黑耗子都感覺一陣心疼。
“黑哥,那無為門的副門主長什么樣?”蘇時雨好奇道。
算起來,她跟石守宮也是無為門人,不過卻是最基層的那種,連昔日領導巳蛇白玉京,他們見到也是對方隱藏的身份而已。
“這個……”黑耗子面色一緊。
念先生的真容,他也沒有見過。
事實上,他雖然得到過指點,也不過是神交心傳而已,絕妙觀那種地方,他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嘖嘖,好地方啊……”
就在此時,黑耗子突然駐足,忍不住贊道。
“嗯!?”
蘇時雨,石守宮愣住了。
“茫茫云霧掩山崖,山勢錯落似獠牙。野氣縱橫三百里,千鳥絕蹤入腸峽……”
“果然是寶地。”黑耗子贊道。
“黑哥,你瞧出什么玄妙來了嗎?”石守宮詢問道。
論修為,論眼界,他們自然比不上黑耗子。
“你們兩個,成妖日淺,自然不知道天地玄機。”黑耗子冷笑懂啊。
“聽過什么叫做呼形喝象嗎?”
“呼形喝象!?”
風水堪輿中有一門學問,叫做呼形喝象。
山水依形定象,以象定名,這地方便有了靈性,奪來天地運勢,漸漸不同。
譬如,某座山外形像一只老鼠,當地稱為老鼠山,風水上喝形為靈鼠盜倉,漸漸便生靈氣,內聚山川,那座山的外形便會越來越像一只老鼠。
日久年深,當地的治安變得越來越差,可是經濟反而越來越好,因為老鼠有偷盜之氣,也有聚寶之能。
再如龍虎山,有龍盤虎踞之象,名號龍虎,暗合道門丹法之玄機,故而稱為道家祖庭,高手層出不窮。
這便是風水格局的妙用。
許多風水大家,以呼形喝象之法,能夠通過改變城市布局,奪來神鬼玄妙之機。
就像江海市,號稱魔都,打開地圖便能發現,它的輪廓依稀像一只蛤蟆,嘴里叼著一枚銅錢,這就叫金蟾吐寶局,吐納財富,聚八方寶氣。
據說,有人在那金蟾的鼻頭開鑿了一片人工湖,這叫做活水生氣,那只蛤蟆進氣出氣的口眼便在那里,徹底活了過來。
這時候,如果真有水族之類,在那湖中修行,便可以竊取當地氣運,寶光入體,修成無上妖法。
當然,誰敢這么做,那就是找死。
獠牙山便應了呼形喝象的玄妙。山勢便如同錯落的牙齒,那彎彎曲曲的山峽過道,便似盤腸一般。
千鳥飛過,就像是入了口中獠牙,便要被吞入腹中過盤腸。
正因如此,獠牙山如此草木茂盛成蔭,卻很少有鳥類飛落,堪稱當地一奇。
“這是一處大兇穴啊,倒是修行好去處。”黑耗子越看越是稱奇。
道家修行,講究天人合一。
古代道士,希望往山里跑,便是要尋洞天福地,借天時,取地利,通人和,三才歸一,才能自然合道。
所以,天下名山大川,但凡福地幾乎都被道家法脈給占了。
“黑哥,大兇穴也能修煉嗎?”蘇時雨忍不住道。
不是說所有妖魔鬼怪都是“臟”的,越邪越兇的地方,它們越喜歡。
那是實在沒地方混了,沒辦法。
如果可以,它們也想占據洞天福地,把那些名門大派的道場讓出來,給他們待著。
“天生萬物,一切氣象,發展到極致,都是寶地,無關吉兇,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黑耗子沉聲道。
“就看你怎么用了。”
這句話是念先生曾經對他說的,其中藏著天地玄機。
“黑哥不愧是前輩高人啊。”石守宮忍不住贊道。
“嘿嘿,我們只要找到這處大兇穴的龍眼所在,或許能夠得了造化。”黑耗子的眼睛亮了起來。
但凡寶地,必有龍眼,乃是核心所在。
那里是天地氣息最為濃烈的地方,入內修行,便有不可想象得好處,甚至于有些地方還能孕育處珍奇靈胎,那更是妙不可言。
“大運來了,大運來了……”蘇時雨興奮地叫了起來。
“年輕人啊,不要躁動,劫運相隨,大運來了往往伴隨著劫數,這時候更要靜心。”黑耗子一副前輩高人的模樣。
實際上,這句話也是念先生跟他說的。
“黑哥教訓的是。”
蘇時雨點了點頭,然而臉上的笑意卻未曾消退,眼睛笑的更月牙似的。
呼……
山風悠悠而起,吹拂和濕冷的雨露。
就在此時,盤腸山道上,迎面走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位年紀稍大,三十來歲,穿著道袍,頭上梳著髻子,雙目含光,炯炯有神。
另一位則是俊朗青年,一身的潮流名牌。
石守宮只是掃了一眼,便看了出來,這一身形態,六位數起步。
“你們是什么人?不知道這座山不對外開放嗎?”潮流青年橫檔在山路上,看著黑耗子一行,頤指氣使道。
“我們是登山的驢友。”黑耗子眼皮輕抬,目光在那道士身上掃過,謹慎道。
“快走吧,這里不是你們登山的地方。”潮流青年一揮手。
“好。”黑耗子點了點頭。
“黑哥……”石守宮欲言又止,卻被黑耗子一把攔住,抓著兩人的手,便要離開。
“等等。”
就在此時,那道士開口了。
他緩緩走了,擋在了潮流青年的身前,微微笑道:“秦時老弟,你道行還淺,看不出來,這三位哪里是什么驢友?分明就是妖。”
此言一出,黑耗子面色微變,目光猛地一沉。
以他的修為,身前這道士居然一眼能夠看出他的身份!?
“妖?”那叫做秦時的潮流青年愣了一下,旋即狐疑地打量起三人來,眸子里漸漸涌起一抹冷冽之色。
“嘿嘿,我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妖呢,空行老哥,逮住給我玩玩怎么樣?”
“好!”厲空行咧著嘴,眼中精芒大盛。
“臭道士,給你三分臉色,你還抖起來了。”
就在此時,黑耗子也不裝了,原本他也只是不想節外生枝而已,既然對方看破了他的身份,他自然百無禁忌。
吼……
黑耗子一張口,周圍的巖壁都震蕩起來,一道道裂痕蔓延開來。
緊接著,一道黑風激蕩而出,如同靈蛇一般,纏向了對方。
那潮流青年面色微變,便感覺一陣刺鼻腥臭之氣撲面而來,讓他昏昏作嘔。
“孽畜,你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找死。”
厲空行冷然輕笑,一抬手,道袍獵獵作響,寬大的袖子如同口袋一般,竟是將那陰陰黑風裝了進去。
黑耗子面色微變,雙手骨骼戰栗,竟是長出了如同刀刃一般的指甲。
嗡……
幾乎同一時刻,厲空行一抬手,掌中竟是多出一樣物件來。
那是一面銅鏡,背有云紋纏繞,中央是一猙獰獸首,周圍刻有銘章符箓。
“這是……”
黑耗子看見那面銅鏡,面色驟然變化。
“道門法寶,照妖鏡!”
道門法寶千千萬,其中照妖鏡便是名氣極大的一種,這一類法寶專門針對妖鬼之流。
能夠祭出此寶,眼前這道士必是名門之流。
“看法寶!”
厲空行抬手晃動照妖鏡,鏡光爆射,如同大日臨空,華光萬道。
狹長的山道上根本沒有退避挪轉的空間,黑耗子一聲慘叫,被那鏡光所照,渾身竟是冒起黑煙,如同灼燒一般。
“黑大哥……”
石守宮失聲叫道,挺身上前。
“不要過來。”
黑耗子一聲驚吼,他的臉上竟是長出黑色長毛,耳朵也變得尖尖。
“妖化了……”秦時得意地看著,好似在欣賞一場大戲。
嗡……
石守宮剛剛邁出一步,便接觸到了那灼灼鏡光,鉆心的疼痛感深入骨髓。
剎那間,他便感覺自己的元神如同墜入火海,痛苦無邊,不得掙脫,身體戰栗,竟是長出來一層細密的鱗片。
“空行老哥,我要那女的……”
秦時眼睛微微瞇起,肆意的目光落在了蘇時雨的身上,他還沒嘗過女妖的滋味。
“走。”
蘇時雨花容失色,還未反應過來。
黑耗子一聲低吼,他的修為畢竟感覺,即便被照妖鏡所照,卻依舊還能行動,反手一推,竟是將蘇時雨打下山去。
“還能動?”
秦時面色猛地一沉,一步踏出,手指如電,竟是直接探入黑耗子的后背,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黑耗子的脊椎便被他生生捏碎。
噗通……
黑耗子一聲慘叫,口吐鮮血,身體瞬間失去了支撐,癱軟倒地。
“黑大哥……”
石守宮怒聲驚吼,秦時反身便是一腳,竟是生生踢碎了他的喉骨,手段兇戾狠辣。
“壞了我的好事。”
秦時側身看著深不見底的山下,眉頭皺起。
“空行老哥,那女妖……”
“算了,如果沒死算她命大,正事要緊。”
厲空行目光落在了躺在血泊中的黑耗子和石守宮。
“等我們尋到那處龍眼所在,再將這兩只妖的內丹煉出來。”
大妖內丹,哪怕對于修道之人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空行老哥,我聽說我爺爺說,二十年前,這獠牙山曾經被人占據過,那處龍眼還能用嗎?”秦時忍不住問道。
“你說的不錯,二十年前,確實有人在此處修行。”厲空行點了點頭道。
“不過此山氣象還在,那龍眼應該還能用。”
“那是什么人?能夠強占此山?”秦時忍不住道。
他曾經聽族長長輩提及過這段往事,當年那人可是與他們秦家爭奪此山,結果花落誰家,不言而喻。
“那人來頭極大,乃是上代人肖。”厲空行沉聲道。
“人肖?無為門的人肖?”
“不錯,這次再尋龍眼也是道盟的意思,為此,我才從齊云山借來照妖鏡。”厲空行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上代人肖閉關之地是何等光景。”
說著話,厲空行的眼中泛起一抹冷冽光彩,看著倒在血泊里不斷蠕動抽搐的黑耗子和石守宮。
江南省,玉京市。
洪福花苑。
“你這具靈尸真是玄妙啊,一般的高手還真練不出來。”
方長樂坐在張凡家里的沙發上,看著靜靜站在旁邊的張北僵,眼中透著好奇之色,忍不住開口贊嘆。
身為茅山弟子,對于僵尸的了解要比其他宗派多得多。
他們既是鎮尸的高手,也是煉尸的行家。
“靈尸?”張凡看向張北僵。
這可是他從囚仙觀里得來的寶貝,按照他的推測,應該是用北張張家弟子的尸身煉制而成。
“僵尸有很多種,一般葬下十年起,身體開始長毛便算……”
“這種叫做行尸,身體還能動作,所謂白僵,綠僵,紫僵都算作行尸,是比較低級的僵尸。”
“再厲害一些便是鐵甲尸,銅甲尸,金甲尸之類,這種統稱為法尸,身舍成甲,刀槍不入,就連一般的法術都很難傷他們了。”
說到這里,方長樂稍稍一頓。
“這種法尸就很考驗道行和功夫了,以前我們茅山還要相關資質的考核,可以拿證的那種……”
“啊!?”張凡愣住了。
“現在不行了,都是火葬了,尸體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搞了,煉尸的自然也越來越少了。”方長樂嘆息道。
以前,土葬興盛的時候,煉尸一道可是大放光彩。
毫不夸張的說,煉尸一道可是有著一條完整的產業鏈,貫通了上下游。
起尸,運尸,制尸,煉尸……還有尸體的初加工,種種材料珍奇的買賣,煉尸地的買賣,僵尸市場的交易等等。
早些年,煉尸一道盛行的時候,每年還有行業交流會,為各門各派提供了技術交流,以及最新成果展示的平臺。
在這樣的平臺上,許多煉尸大家都能獲得不少訂單。
那時候,當真是煉尸一道最風光的時候。
在這行里面,茅山絕對算得上是行業龍頭了。
可是現在不行了,時代不同了,產業淘汰和升級是每一位修道者都要面臨的問題。
不少煉尸的道士都選擇了轉行。
“再厲害的便是靈尸。”
方長樂看向張北僵,繼續道:“這種靈尸業已通靈,能夠修煉,甚至于如果生前是修道之人,甚至還能通曉生前所修煉的道法神通。”
“靈尸可是很難得啊。”
“比靈尸更厲害的呢?”張凡隨口問道。
他知道,即便身為靈尸,張北僵目前的實力,應該也就是比高功強一頭,勉強可以跟大士過過手。
不過,按照方長樂所言,靈尸可以自主修行,根據尸體材料的優劣,上限應該可以達到齋首境界。
這已經相當恐怖了。
也正因如此,靈尸極難煉制,也相當珍貴。
“比靈尸厲害的……”方長樂眸光凝起,沉聲道。
“那便是飛天夜叉。”
“這種存在可是能夠擁有堪比天師的恐怖戰力。”
說著話,方長樂的眼中涌起一抹淡淡的恐懼。
“嗯?”
張凡看他神色,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你見過?”
“嘿嘿,不好意思,我們茅山便有三頭飛……”
話未說完,方長樂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我剛才說什么了?”
“你說你們茅山有三頭飛天夜叉。”張凡笑了。
他現在知道為什么虞花師兄總想撕爛方長樂這張嘴了,茅山的家底子早晚被他抖落完了。
“你別出去亂說,這是我茅山大秘,我就告訴你一個人了。”方長樂告誡道。
“嘿嘿……”張凡笑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嗡嗡”震動,一條消息跳了出來,卻是來自蘇時雨。
“嗯!”
張凡打開信息,掃了一眼,緊接著,他猛地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兇煞之氣,兩個字從他牙縫里崩了出來。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