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生一開口,整個客棧都鴉雀無聲一瞬。
楚青都有些驚訝于這書生的膽大……這幫人滿臉橫肉,各個惡行惡相,說是生意人,真不如說是山匪來的貼切。
只是這想法誰都有,這么正大光明說出來的,可就這一個。
想來當是有所倚仗,不是一個尋常書生這么簡單。
心中這般想著,就聽那群人中一人怒聲開口:
“窮酸,你胡說八道什么呢?誰是山匪?”
“難道你們不是?”
書生眉頭緊鎖的看著他們,氣勢上半點不讓:
“我告訴你們,這里可是鐵血堂勢力范圍,你們若想在這里胡作非為,可找錯了地方。
“鐵大堂主一怒,管叫你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方才開口那惡漢聞言更是眉目猙獰,為首之人卻擺手讓他住口,繼而笑道:
“這位兄臺誤會了,咱們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可不是什么山匪路霸。
“行至此處,想要打尖住店,絕非惹事生非之輩。”
那書生將信將疑的瞥了他們幾眼,哼了一聲:
“最好是,否則的話,休怪小生手下無情!”
這話出口,更是將那幾個人氣的吹胡子瞪眼,奈何為首之人阻攔,終究不敢發作。
而那為首之人也不再理會那書生,而是和掌柜的攀談,開了幾個房間入住。
一行人便這般浩浩蕩蕩的上了樓。
那書生目光仍舊盯著他們,大有他們敢稍加妄動,就要去稟報鐵血堂的意思。
楚青收回目光,隨開了掌中的錢袋子。
這錢袋子也不知道溫柔怎么撿到的,里面連銀子帶銀票,正好有二百兩。
正要將其拉上,卻又看到錢袋子里還有一張紙條。
不知道有沒有失主的線索,楚青就將這紙條展開,結果上面就寫了六個字:‘青陽手’劉羽來!
楚青臉色微變,將錢袋子合上。
溫柔低聲問道:
“怎么了?”
“一會再說。”
楚青將錢袋子收入懷中:“這個送我可好?”
“……好。”
溫柔雖然還想著把錢袋子還給失主,不過見楚青想要便點了點頭,她相信楚青這么做必有用意。
兩個人繼續吃喝,結束之后這才上樓。
好巧那書生這會也吃完了,背上書簍跟著楚青和溫柔一起上樓。
他的房間還就在楚青的隔壁。
溫柔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跟著楚青進了屋。
來到桌前坐下,楚青將錢袋子拿出放在了桌子上,找出了那張紙條遞給了溫柔。
溫柔歪著頭看了兩眼:
“這個錢袋子,難道是這個劉羽來的?”
“……不,這個錢袋子的主人,可能是想要殺劉羽來,這極有可能是買兇殺人的定金。”
溫柔呆了呆:
“原來如此。”
楚青摸了摸下巴。
旁人不知道這錢袋子的門道,但楚青出身自孽鏡臺,自然清楚這當中玄機。
如果有人想要尋找孽鏡臺出手殺人,通過零零散散的渠道逐漸接觸。
待等時機成熟,便可以將定金和目標的名字放在一起,將其放在孽鏡臺指定之處,算作下定。
孽鏡臺的人收到銀子和目標,則開始著手調查,了解目標的情況。
然后給出一個更加合理的價格……
如果買兇之人認為太貴,買賣黃了,定金不退。
反之,只要買兇之人答應價錢,就可以著手安排刺殺。
報酬往往是事成之后再結。
頭前的整個接觸過程,看似簡陋,實則縝密,稍微讓孽鏡臺嗅到不一樣的味道,接觸就會終止。
這也是為什么,天邪教找不到孽鏡臺總舵,竟然假冒孽鏡臺行刺的原因。
因為前者只能引來一些小人物,還極有可能連小人物都引不來,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后者則可以直接引來孽鏡臺追查之人,縱然不是誅邪榜上的高手,也必然是孽鏡臺核心人物,自然更加高效。
而尋常人若是丟了錢,怎么也不可能不找回來。
二百兩銀子,可不是什么小數目。
憑借溫柔的鼻子,撿到了這錢袋子之后,竟然找不到失主……
極有可能是對方擔心有人看出當中貓膩,在其尋回的過程之中,直接將其拿下,從而導致事情敗露。
楚青心中想著,忽然說道:
“我記得這青陽手劉羽來,好像是鐵血堂三堂主陸知味的人。
“而這位三堂主,正坐鎮定星城?”
陸知味手下有三員大將。
青陽手劉羽來,追星劍郭妄,飛羽蔣春華。
溫柔一雙眼睛眨啊眨的,透著清澈的茫然。
楚青啞然一笑,知道自己問道于盲。
如果是詢問溫浮生,溫開元他們,這些消息自然可以輕易得到。
溫柔少小離家,回來還沒過兩天安穩日子,又跟著跑到了這里……她了解的還沒有自己多呢。
想到這里,楚青將錢袋子重新收好:
“好了不用多想,明日一早咱倆啟程,先去一趟定星城吧。”
如果對方當真要買孽鏡臺的殺手殺人,定錢丟了,只會再次籌備,而不會就此打住。
自己則正可以借此機會,讓‘劍鬼’閃現一下,好引這幫人現個身……
話說到這里,溫柔便回了房間,兩個人各自休息不提。
只是這一覺并不安生。
堪堪子時,正在打坐的楚青就被屋頂的一陣聲音驚醒。
來人并不高明,腳下踩得屋頂咔嚓作響,似乎生怕人家不知道屋頂有人。
楚青眉頭微蹙,天舞城那會就有人跑到自己屋頂上來來去去,跑到了這里了,還有人在屋頂上跑來跑去……
這幫輕功不過關的江湖人,就不能不走屋頂嗎?
來來去去的很擾民啊。
正想著呢,就發現那人已經停了下來,就在隔壁的屋頂上。
對方斂息之法也極其粗淺,蹲在屋頂上,聽在楚青耳中,對方簡直吐氣如雷。
“這是要干什么?”
楚青有些納悶,看架勢是沖著那書生去的,難不成是晚上那幫滿臉橫肉的,因為書生大放厥詞,打算對其下毒手?想到這里,他推開窗戶,就見溫柔也跟著推開窗戶。
顯然她也聽到了……睡眼惺忪的準備出來看看情況。
兩個人當即飛身上了屋頂,就見一個黑衣人蛄蛹在屋頂上,小心翼翼拿開屋頂上的瓦片,一邊往里面看,一邊還得意的笑……
從笑聲中可以聽的出來,這是一個女子,和白日里那群兇神惡煞,應該沒有關系。
只是如此一來,楚青和溫柔就更加茫然了。
難不成是見色起意,看到那落魄書生皮囊不錯,打算過來偷香竊玉的?
楚青的眉頭都凝成了一個川字,闖蕩江湖至今就沒見過這樣的啊。
要說是殺手吧,顯然手段不過關,輕功和斂息之法全都粗涉皮毛,這點本事憑什么出來殺人?
可真要說偷香竊玉……也少見這般蠢笨的。
然后他就看到,這女人自懷中拿出了什么東西,圍繞著那個瓦片空擋,轉著圈的將手里那東西往下順。
赫然是一根絲線。
楚青恍然大悟,這是要投毒!
以絲線自屋頂垂落,接壤目標杯口,順絲線投毒入杯,對方飲之既亡。
這是極其慣用的刺殺伎倆。
只是這女人多半有點什么大病,一邊往下順絲線,一邊繼續得意的笑。
笑聲有點大,楚青看的都有點為她著急。
哪有殺人沒成之前,先笑的?
也不怕目標聽見?
這到底什么路數?
而且,她轉圈行事,這會就差和楚青溫柔兩個人面對面了,竟然還沒發現這里站著兩個大活人……
到底該說她專注呢?
還是該說她目中無人?
眼看著她自懷中取出一瓶毒藥,小心打開蓋子,順著那絲線往下倒。
結果一不小心倒多了,不僅僅沾染到了絲線,一大灘毒藥直接撒了下去……楚青都能聽到毒藥嘩啦一聲,落在桌子上的聲音。
這一下,楚青是真的有點看不下去了。
他自己就是刺客,看對方這般行事,實在是侮辱了刺客這兩個字。
正要開聲阻止,忽然聽得一陣喧嘩聲自街道傳來。
和溫柔兩個當即朝著聲音來處去看,就見城鎮里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一批賊寇,正在耀武揚威,高聲呵斥,想要殺人劫掠。
“什么人膽子竟然這么大?真敢在鐵血堂的勢力范圍內,這般肆意妄為?”
正錯愕之間,又聽得奔馬出現在了客棧跟前,幾道人影嘩啦啦穿破窗口,落到馬上。
赫然是那幾個滿臉橫肉的……看架勢,果然不是做買賣的,他們就是山匪賊寇。
只是這當中少了一人,聽腳步聲那人并未從窗口飛身出去,而是噔噔噔,踩著沉重的步子找到了那書生的房間,一腳踹開了房門。
就聽屋頂上那個黑衣女子忽然罵了一句:
“該死,壞我好事!”
楚青和溫柔一陣無語,莫不是她以為,沒有這檔子事,她這刺殺就能成功?
事已至此,楚青自然不能看著這幫賊寇肆意妄為。
正要上前出手,卻又頓住腳步。
就聽一聲慘叫自書生房間傳出,緊跟著呼啦一聲,窗戶被人影砸破,一道身影跌在當街之上。
卻不是那書生,而是白日里和那書生對峙的賊寇。
他胸腹坍塌,面白如紙,大口大口的鮮血狂噴而出,眼看不活!
“怎會如此?什么人!?”
為首那賊寇臉色一變,猛然抬頭。
就見一道身影自窗口飄然而出,赫然是那書生。
只見他負手而立,眉目冷肅:
“小生說過,莫要于此胡作非為!
“否則,休怪小生手下無情!”
“你……你到底是誰?”
那為首賊寇臉色大變,還想在說什么,就見那書生身形一晃,已經到了他的馬上。
單足立于馬首,飛起一腳,那賊首腦袋咔嚓咔嚓,在脖子上轉了好幾個圈,被這一腳直接踢死。
“大哥!!”
余下幾個賊寇如夢初醒,禁不住悲呼出聲。
那書生卻下手無情,步履于馬匹之上飛縱,所過之處,這幫山匪竟無一合之地,不過眨眼之間就留下了滿地尸骸。
書生回頭先是看了楚青和溫柔一眼,輕輕點頭。
再看那一身黑衣的女刺客,眸子里則泛起了些許無奈,下一刻他縱身而起,朝著鐵環鎮內的其他山匪而去。
“站住,你不許跑!!”
那黑衣女子忽然站起,飛身就要去追。
奈何她輕功平平,根本追不上那書生。
跑了兩步,不見了那書生蹤影,便站在屋頂上急的直跺腳。
楚青卻為屋子里的人默哀……他不知道這書生和女子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是屋子里的人,顯然平白遭災。
好端端的,有人跑到屋頂猛踩,這誰受得了?
而就在此時,那書生竟然去而復返。
飄然來到了那黑衣女子跟前,不遠不近的站著。
黑衣女子見此,頓時精神大振:
“別跑!!”
書生這才轉身跑路,女子又疾步去追。
楚青和溫柔目睹全程,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不過這會也不是弄清楚當中細節的時候,這一次來鐵環鎮的山匪不少,那書生固然武功高強,想要一個人殺光也得時間。
為了避免尋常百姓被這幫人屠戮,楚青和溫柔也趕緊出手。
這幫山匪對付普通人是行家里手,對付楚青這般高手,卻是以卵擊石,全然不是對手。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死傷無數。
余下山匪知道鎮中還有高手,無心戀戰,便四散而逃。
一場災殃轉眼消弭于無形之中。
楚青扣住一個還沒死的山匪,開口問道:
“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敢闖入鐵血堂地界,殺人劫掠?”
那山匪早就被楚青嚇破了膽,他眼睜睜看著楚青一掌推出,自己這邊十余個弟兄盡數被打死的場景,此時根本不敢隱瞞,哆哆嗦嗦的開口說道:
“是……是當家的說,烈火堂大舉來襲,鐵血堂如今,如今自顧不暇……
“定星城也顧不上,顧不上周遭城鎮,咱們……咱們吃不下大塊肥肉,但是,這邊邊角角,也能吃飽……”
楚青面色微沉,烈火堂大舉來襲?
兩幫三堂五門一莊,多年來雖然不是相安無事,彼此爭斗不少,但多是小打小鬧。
烈火堂和鐵血堂都是龐然大物,豈會這般輕易大舉來襲?
這當中,只怕是出了什么變故。
其他的變故楚青倒是不太擔心,關鍵是,定星城里的劉羽來可莫要于此緊要關頭,鬧出了什么幺蛾子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