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恒門,御劍閣……廢墟。
坐在椅子上被推著走的是鶴驚鳴,而推著椅子的卻是陳正南。
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看著御劍閣前,兩日之前被楚青打出來的巨坑。
各自沉默不語。
這巨坑很大,占據了三分之一個殿前廣場。
深沉至極,隱隱約約之間,可見當中似乎還有一抹血痕。
那是死在其中的血王爺,留在這世上最后的一點痕跡。
沉默了半晌之后,鶴驚鳴方才緩緩開口:
“你若不愿的話,就盡早下山吧。”
陳正南默然。
兩日之前楚青憑借一己之力,先殺洛無雙,再殺血王爺。
此戰的聲勢可謂驚世駭俗!
可惜,陳正南無緣此戰,因為在這之前,他被軟禁在了悟劍崖。
只因為那一日,溫浮生大鬧御劍閣,陳正南身為太恒門走出去的弟子,卻并未偏向太恒門。
葛洪言稱他已經走出了太恒門,便不算是太恒門弟子。
可終究不能這么論……
在當時,所有人認為,授劍大典乃是重中之重。
關長英繼任,方才是太恒門的未來。
為了避免一些意外的因素搗亂,陳正南便被軟禁在了悟劍崖,免得他幫著三公子和溫浮生,于這當中亂來。
可惜,兩日之前這一戰,不僅僅揭破了‘關長英’的身份,真正的關長英也早就已經死了。
洛無雙糊弄了整個太恒門,唯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方才讓人覺得,太恒門的這些長老到底蠢到了何等境地。
當天晚上,陳正南便被接了下來。
他本就是自愿被軟禁的,門派和友人之間暫且無法選擇,索性就在悟劍崖上躲了幾日清凈。
而且,他相信他認識的那個三公子,絕不會平白無故的背鍋。
事實也如同他所想……三公子來了,帶著一切的真相,以及一身驚天的修為。
不僅僅震撼了整個太恒門,也震撼了整個南嶺江湖。
當日與會之中,既有兩幫三堂五門一莊的高手,也有一些江湖行俠的散人,當中甚至不乏德高望重之輩。
對于這一戰的評價,唯有兩個字:絕頂!
這個評價主要針對楚青一個人。
他們不敢說什么南嶺第一,太得罪人了,不僅僅得罪那些早就成名多年的高手,也可能會得罪楚青,畢竟這名頭掛在身上,就意味著麻煩。
因此,絕頂恰到好處。
可實際上,真的是只是一個絕頂嗎?
陳正南這兩天如坐針氈,因為他總覺得太恒門弟子看他的眼神都很古怪。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這古怪從何而起,一直到今天,鶴驚鳴來找他。
并且直言,希望他能夠接任太恒門掌門之位。
陳正南莫名其妙,自己總鏢頭做的好好的,沒事做什么太恒門掌門?
就算是關長英這個少長門死了,太恒門弟子眾多,底蘊深厚,他不信找不到其他的合適人選。
鶴驚鳴一句話沒說,只是帶著他來到了這坍塌的御劍閣。
而當他看到御劍閣的慘狀,以及殿前廣場上的大坑。
總算是明白了……
鶴驚鳴在害怕。
或者說,整個太恒門都在害怕。
因為在這之前,他們對楚青絕對算不上友善。
給楚青留下了十足深刻的惡劣印象。
若楚青僅僅只是一個武功比他們高出一線的人,姑且不必在意。
哪怕高出許多……也可以不放在心上,頂多不去招惹就是。
但現如今看來,彼此的武功差距實在是太大。
一者在天,一者在地。
太恒門毫無疑問是弱勢的一方……
楚青雖然現在沒找他們的麻煩,而且看這意思,似乎也不打算找。
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哪一天,楚青心情忽然不順,想起太恒門和他之間的那些糾葛,一怒之下打算過來滅個滿門。
誰能擋?
誰也擋不住!
一旦這件事情發生了,太恒門只能覆滅。
所以,鶴驚鳴想到了陳正南。
陳正南和楚青有舊,并且溫浮生那一日大鬧御劍閣的時候,唯有陳正南為他發聲。
哪怕楚青會討厭太恒門的每一個人,但不會討厭陳正南。
他如果成為了太恒門掌門,將來楚青萬一真的來找麻煩,有陳正南和楚青的交情在,說不定還可以挽回些許。
陳正南明白了鶴驚鳴的想法之后,先是沉默,繼而笑了。
“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件事情,那天晚上就已經結束了。
“否則的話,你以為,授劍大典那一日,他為何只針對那洛無雙?”
陳正南松開了推著椅子的手:
“太恒門有自己的未來,我這早就離開了太恒門的人,沒有資格對太恒門指手畫腳,更沒有資格成為太恒門的掌門。
“這話不是心存怨憤,只是一句大實話罷了。
“如今諸事已畢,我也該告辭下山了。”
鶴驚鳴默然不語,最終也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陳正南下了山。
葛洪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鶴驚鳴的身后:
“他還是走了?”
“嗯。”
“終究是在門內長大的,難道就一點都不留戀嗎?”
葛洪禁不住咬牙:
“就說他那鏢局,若非背后站著我太恒門,又豈能這般順風順水?”
“留戀……有的啊。”
鶴驚鳴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不是被你們,親手給抹干凈了嗎?否則,他何必要來參加這授劍大典?”
葛洪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最后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
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已然無可挽回。
雖然太恒門的底蘊仍舊足夠深厚,憑借如今門內這些高手,也仍舊可以站穩這五門之一的位置。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看著那坍塌的御劍閣,總感覺太恒門也如同這御劍閣一般。
似乎不知不覺,就已經坍塌成了一片廢墟。
“柱子……爛了啊。”
鶴驚鳴的聲音悠悠遠去,身形顯得越發佝僂。
劍城,春來客棧。
“三兄,你就指點我兩句,隨便兩句就好。”
唐千羽好不容易等到了楚青出門,恨不能跪在他面前,求他指點自己的武功。
楚青就感覺腦殼疼……
被這唐千羽纏上,正是因為兩日之前。
雖然最后一招飛龍在天,屬實是有些可惜了,沒有配得上的對手與之相對。
血王爺在這之前,就已經被絕智之術給毀了。
但那一招最終打出來的聲勢,卻一點不曾少……甚至及更多了。
少了力道的互相抵消,整個殿前廣場給打的慘不忍睹。
這自然有益于楚青揚名,可同時也招惹來了一些麻煩,比如眼前的唐千羽。
花錦年說,這人是個武癡。
好武成癡,幾乎入魔。
建議楚青先打死埋了再說,不然的話,他會跟個狗皮膏藥一樣,一直粘著。
打死埋了……這事自然不能真的這么干。
但是這狗皮膏藥也不能一直這么沾著,看他滿臉真誠的模樣,楚青終于點頭:
“即如此,你出手吧。”
唐千羽當即點頭……一盞茶之后,鼻青臉腫的走出了客棧,但莫名的神清氣爽,站在大街上回頭對著客棧的方向還連連躬身作揖:
“多謝三公子指點之恩!!”
說罷揚長而去。
而目睹了兩個人交手全過程的舞千歡,溫柔等人,都禁不住面面相覷。
最后舞千歡看向楚青:
“那天你不讓我們跟著一起去,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兩天傳的沸沸揚揚,偏偏你始終閉門不出,又是怎么回事?”
楚青一笑:
“因為我這兩天,根本就不在客棧啊。”
他說著自懷中取出了一沓子銀票遞給了舞千歡。
舞千歡大吃一驚:
“這……這是什么?你難道跑去把萬寶錢莊給搶了?”
這一沓子銀票上,全都是一千兩面額的。
算起來的話,加在一起,大概得有一萬兩黃金。
楚青笑了笑:
“這兩日我跑了一趟烈火堂總舵。”
當時楚青和北堂尊有過約定,以一萬兩黃金為報酬,讓他去殺北堂烈。
其后要在烈火堂總舵支付這筆錢……
楚青之所以走了兩天,不僅僅是去拿了這筆錢,同時還弄出了一點小小的陣仗,讓人知曉夜帝身在烈火堂。
如此一來正和楚青天南地北,再也不會有人將兩者聯系在一起。
舞千歡恍然大悟,只是看著手里的銀子,一時無語:
“烈火堂不是早就效忠于你了嗎?你這算不算是拿的自家銀子?”
“算了,這種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舞千歡又擺了擺手:
“畢竟當時你還收我的銀子呢,跟收你自己的銀子,有什么區別?”
楚青給說的啞口無言,只能點頭:
“你說的都對。”
舞千歡笑了笑,然后問道:
“太恒門的事情到這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我們去哪?”
“自然是直奔嶺北了。”
楚青稍微琢磨了一下太恒門這一行,感覺該做的事情確實都做了。
令北臣的骨灰交還了,終于不用帶著骨灰滿江湖的亂跑了。
天地九珍的線索拿到手了,太恒門給自己扣的屎盆子,也全都擺脫掉了。
最重要的是,血王爺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哪怕最后那一掌飛龍在天,發揮出來的威力好似是在打一個死人……但至少血王爺真的死了。
這一點也是經過溫柔確認過的。
至于說要是早就知道,絕智之術可以將一個人禍害成這樣,楚青還會不會用飛龍在天,會不會積蓄這般多的內力……
楚青覺得他會。
畢竟血王爺太過油滑,她必須得死,死的沒有任何疑問最好。
唯一可惜的是,殺了這么大的一個高手,竟然沒有新的武學寶箱入賬。
宛如錯億……
如果能夠將天邪教十二圣王,也做成一個任務鏈的話,那該多好?
孽鏡臺誅邪榜的那個任務鏈叫‘榜上無名’,那這個就叫‘座上無王’。
感覺這也能算是相得益彰。
舞千歡不知道他心中這一刻想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不過卻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去嶺北。”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些事情得做。”
楚青想了一下,在舞千歡耳邊低語了幾句。
舞千歡一愣,忽然眉頭緊鎖:
“好似可行……但如果身份被知道的話……”
“確實是有這樣的可能。”
楚青想了一下:
“那就得做兩手準備了,我給他修書一封,如果真的身份敗露,可以憑借這封信取得信任。
“但是事關重大,這封信輕易不能示人。”
“所以還得提前囑咐一番……其實這身份其他人知曉也無所謂,關鍵是不能被大嫂知曉。
“出來這么久也不知道大嫂的肚子怎么樣了?”
說到這里,楚青就感覺楚天這廝不靠譜啊。
妻子什么模樣也不知道,就敢出來胡鬧……搖了搖頭:
“我去找悟蟬了,這件事情我得跟他細說。”
“行。”
楚青和悟蟬談了許多,金剛門的事情,以及楚青拜托他的事情。
這件事情楚青其實很早之前就已經想好了。
悟蟬武功極高,燃燈神功更是非比尋常。
這樣的人放在江湖上當背鍋俠實在是太可惜了,應該讓他去天舞城守著。
不管是護著楚家,還是護著舞干戚他們。
這樣一個大高手降臨,未來的危險總是會減少幾分。
只是有一節……
秦玉琪一直以為,殺了楚天的就是悟蟬。
所以,這件事情悟蟬絕對不能說出口,楚青給他寫了一封信,讓他貼身收好,如果身份敗露的話,可以憑借這封信,讓秦玉琪了解真相。
到時候這口鍋就該楚天來背,將來他回來之后,秦玉琪要打要罵,那都是樂子事。
悟蟬聽完了之后倒也沒有什么想法,只是告訴楚青,自今日開始,江湖上再也沒有悟蟬此人,有的只是陳武。
此后直接和楚青告辭,踏步而去,轉眼消失不見。
下一個走的,就是溫浮生還有程鐵山等人了。
他們來這里只是參加授劍大典,為了防范血王爺,與會之日,楚青也沒讓溫浮生去。
如今授劍大典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溫浮生自然是得回落塵山莊坐鎮。
程鐵山和鐵初晴要回鐵血堂,便跟他同行。
不過臨走之前,楚青找他談了很久。
但兩個人說了什么,旁人卻無從知曉。
只是溫浮生臨走之前,表情顯得有些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