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來到峰上的消息,羅姬并沒有提前得知,只是今日閑游過峰之時,見到一景色秀美處,立著一座又怪又丑的草塔,故而下來一瞧。
在怪塔前,見到金童扎著籬笆,翻著土,挑出硬石,好一陣的忙活。
在提出斗法被拒后,羅姬也未惱怒。
山上山下都在傳她的殺性太大,可她自認為自己在生活中是一個非常隨和的人,只是不愿去遵守一些大家約定俗成的破規矩而已。
她隨意的俯下身子,將一雙手搭在籬笆上,看著季明在地里忙活。
在籬笆圍起來的土地已被翻了幾遍,硬結的土塊都被一一打散,鋪陳在地里,好似一大塊的黑毯。
一個怪模樣的胖童,在地里扭著長條的身子蠕走,頂著一顆扎著雙丫髻的肥腦袋,亦步亦趨的跟在金童身后,兩側的密密麻麻手臂提著籃子,抓著鋤頭,還有幾捧采來的野花。
這樣怪奇的精怪很是少見,羅姬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只見那多臂胖童將一手伸長到她面前,那手中的正是幾捧野花中的一捧。
今天的陽光不曬,野花開得正艷,羅姬心情更加明媚許多,接過了那一捧野花。
藥圃中,在調理地氣的季明回頭看了千手兒一眼,這小子在去了地肺山靈囿之后,情商果然是大有長進。
“金童,你可知你師姐的情況?”
羅姬問道。
“師姐?”
季明放下手中的活計,念頭一轉,道:“你是說玉羅庵主?”
他下意識中不覺得羅姬在問素素,而是那個久在京都中的大師姐。
“我和你大師姐有些交情,上次我去京都中辦事,就是在她的庵觀里落腳。”
“我同她并不熟識。”
季明說道。
在大師的三個弟子之中,季明最不愿接觸的就是這個人,加上幾年前他偶然去京都滄江上的臥煙島,意外見了這大師姐一面,就更不愿接觸了。
他和這大師姐不是一路人。
“你是不該同她熟識,她不是一個好人。”
季明沒想到羅姬會這樣評價大師姐,道:“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
“是朋友,從前無話不談的朋友,但是京都的繁華和污穢,已是將她的道性一點點消磨,她現在只是有一肚子牢騷和苦愁的怨婦。”
說到這里,羅姬露出遲疑之色,猶豫片刻,道:“金童,看在你和她都在大師座下修行的份上,若日后她為非作歹,可否”
“放她一馬?”
“不,留個全尸。”
聽到這個要求,季明不得不感嘆羅姬的風格,竟是這般的明事理。
“放心,她在京都,我在天南,相隔了上千里,若是作惡,也輪不到我來出手。”說著,季明愣了一下,而后猛的看向羅姬,面色一點點鄭重起來。
羅姬感受到了冷意,一種突如其來的殺機,激得她汗毛直豎。
“不錯的惡意。”
羅姬笑著說道。
“這不是一個適合開玩笑的時機,若是她敢對火墟洞不利,乃至于對大師不利,不說是一具全尸,就算是魂魄都別想留全。”
羅姬收起笑容,言語中有些無奈,道:“我可沒說她會在火墟洞中為非作歹。”
“你有這個意思,我聽得出來。”
在季明的眼神中,羅姬的面色微僵,干脆一個頓足,化作沖霄的刀光,劈云而去。
“千手兒!”
季明喊了一聲,拍了一下納袋,兩塊桃符落入手中。
“你先去亟橫山,將一塊六丁囊火桃符交給素素,讓她小心留神,莫為那人所趁。
接著再去翻浪山中,將另一塊交給我妹妹靈姑,讓她暫去亟橫山外守著,同素素里外戒備,尤其是在大師閉關破境的期間。”
千手兒拿過兩塊桃符,背上現出兩片蟬翼一般的薄翅,速速往峰外飛去。
“多事之秋!”
季明心中暗道。
隨后他再次蹲了下來,將地氣疏導,使這一塊區域土地快速的肥沃起來。
建草廬,辟藥圃,這些都是季明在讓自己的大腦放空,無論整理過往,還是沉淀所得,都是極耗元神的事情,無法持久而行。
沒過幾天,廬外的藥圃已辟好,栽上了些峰中采得的花草。
接下來,沒什么事的季明去了乙峰一趟,在這峰上轉了幾圈,卻發現二君不在這峰上修行,不過倒是撞見了那一位摩崖子米龍雀。
“金童師兄可是在找二君?!”
摩崖子的心思細膩,一下就猜中了季明來這里的目的,說道:“二君已是往落銀湖畔上的天河分壇避難,師兄可往那里去找。”
“避難?”
季明奇道。
見季明面露疑惑,摩崖子又將接火君和羅姬之間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這張嘴,口無遮攔的,是該給個教訓。”
“師兄要是不急,可來我這洞中一敘。”
摩崖子邀請道。
“好!”
季明沒什么事,點頭應道。
摩崖子有些驚喜,在小西山那里,他可是少有能同金童獨處論道的時候。只有金童偶爾開小宴時,他會受邀請過去,當個有份量的背景而已。
這一回邀請金童,他心底其實沒感覺對方會答應。金童是出了名的修煉狂,對交友也有自己的一套準則,他知道自己不在其中。
剛和金童來至洞前,摩崖子忽然想起今日酉時,峰上的兩位好友要前來洞中,請他賞丹的。
一瞬間,他腦中有閃過將那兩個好友的賞丹之約推了的想法。
“摩崖師弟有其它事情?”
季明一邊欣賞洞中陳設,一邊問道。
“沒什么大事,只是稍后會有兩位好友過來,請我鑒賞奇丹而已,師兄也幫著掌一掌眼。”
“好!”
季明點頭道。
“師兄這是遇到事情了,不然可請不到師兄過來閑敘一番。”摩崖子說著,眼神一動,笑意更濃些許,道:“且容師弟猜上一猜。”
這話讓季明來了興趣,道:“摩崖師弟還會卜算之法?”
摩崖子沒有回答季明,說道:“師兄是因為女人。”
聽到摩崖子的話,季明心中有感別扭。
他的確是因為大師的一番話,才在山上沉淀放松,并來至于此,‘因為女人’這一句話不能算錯,只是不管怎么來聽,都覺這話十分別扭。
“算是吧!”
季明勉強承認道。
見季明承認,摩崖子自信了起來,繼續說道:“一個讓師兄見而難忘的女人。”
不行,摩崖子越說越別扭,季明抬手制止了摩崖子,問道:“摩崖師弟到底在說誰?”
“這還能說誰,自然是金童師兄你意屬的道侶佳人江紅瓊了。
在那炳溶山上,你對江師姐一見傾心的事情,現在可是在甲乙二峰上傳遍了。”
“誰傳的?”
季明冷聲問道。
摩崖子見季明的表情不大對,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則謠言,慎重的說道:“大概是劉安師兄了,很多人有找他求證過這一件事情。”
“我看他先前在炳溶山的教訓不夠深。”
說罷,對著洞外吹了一口氣,一股寒流化作白毛風,往著靈光甲峰上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