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三人到了塔前。
塔門有一道鏈鎖,周玄骨牙揮出,斬斷了鏈鎖,推開了塔門。
周玄很鄭重的對司銘、司玉兒說道:“這塔怕是有詭異存在,待會若是情況不對,掉頭就走。”
有些詭異,香火層次高的人并不懼怕,但有些詭異,哪怕是香火層次很高的人,也會受到很嚴重的影響。
比如凈儀鋪子里遇到的“人肚”,他散發的饑餓感,連李乘風都抵御不了。
“明白。”
司銘應了下來。
三人便進了塔。
這座塔的結構,和正常的佛塔好像沒什么區別,磚墻,琉璃窗瓦,木質的地板。
只是,這地板,好像有點軟……
塔內一層,沒什么不對勁的,除了經書墻,空無一物,連個案臺都沒有。
借著月光,三人上了第二層。
在第二層行走了數米,忽然,周玄察覺出哪里不對了。
他進過神啟、血井、不可知之地、死而復生過,別看他香火層次低,但對于詭異領域的探索,經驗很豐富。
此時的周玄,覺得腳下的木板越來越軟,他猛的矮身,骨牙刺進了地面,像是刺進了一塊肉里,等拔出骨牙,刺出來的孔洞,淌著金色的血。
“出塔,這塔是個活物。”
周玄才喊出聲,忽然地面向上隆出了一條條的肉芽。
肉芽酷似人手,朝著三人的腿纏去。
司銘和司玉兒連續「順手牽羊」,將那些肉芽抓斷,周玄也用骨牙去砍,一時間,那些肉芽,像一片片被斬斷的藤蔓。
“嘻嘻嘻嘻,恩客,太無情了,人生好春光,還不趕緊抓住它,難道要見這大好的春光,從手里溜走嗎?”
嫵媚的女人聲音,在塔內響起,比其有形的肉芽,這風情萬種的聲音,讓三人無法抵御。
周玄當即便覺得腹中燃起了一團火,這種感覺他太熟了,是情之欲念。
火越燒越旺,他眼前似乎站著一個只穿著薄紗的曼妙女人,他想將她摟抱過來,但等他強行將欲念壓制,眼前哪是穿著薄紗的女人,她就是司玉兒。
司玉兒的臉,也開始布滿潮紅,司銘則喘著粗氣。
這對父女兩只手都在胡亂抓著,一邊抓,一邊喊「符火鬩墻」。
「符火鬩墻」是神偷第四炷香的手段,找到符箓、法器、香火與人的鏈接,再利用神偷的一炷香手段「妙手空空」,暫時將這種連接斬斷,讓對手在舊連接斬斷、新鏈接生成的空隙里,成為一個普通人。
這個空隙極短,僅有幾個瞬息,但對于神偷而言,卻可以發動「順手牽羊」,算是大殺招了,只是這手段需要近身才能用,香火層次沒有五層的神偷,基本沒有機會使出這一手段。
而此時,司玉兒和司銘,在被欲念蠱惑之時,下意識的用了「符火鬩墻」,但沒有任何效果。
這屋內的詭異,無視香火層級。
周玄連忙捏出了“禪定手印”,佛氣凝聚的手印,在對抗“欲念”方面,效果很好,雖然沒有完全清除欲念,但周玄已經可以行走,雖然每一步走得極艱難。
“我帶你們出塔。”周玄拉住司銘、司玉兒的手,要把他們帶出去。
但時間已然不夠,從二層塔到一層出口,少說有數十米遠,而欲念重新侵占周玄精神的速度過快,估計走不到一半,周玄又得重新禪定。
他可以禪定,司家父女不行啊,他們倆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一旦失控……
“跑是跑不出去了,跳窗!”
周玄瞧見不遠處有琉璃窗戶,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拉著兩人的手,生拉硬拽到窗邊。
他先是砸了一肘,窗戶玻璃竟然有彈性。
這窗戶也是活的,靠砸還砸不開。
周玄便只能用骨牙捅進了窗戶里,然后腳踩在窗弦上,狠狠往下拉扯,一番努力下,窗戶才被撕扯出了大口子,再連著喘了幾腳,將窗戶上那層彈性膜踹掉了。
周玄先將司玉兒抱起,從窗戶處扔了出去,接著是司銘。
他也跟扔面口袋似的,扔出去。
扔完,周玄便要自己出窗,剛伸出一條手臂,那窗口邊緣,竟然猛的生出了骨刺,骨刺迎風便長,一兩個瞬息便長成了白色的窗戶柵欄。
還好周玄縮得快,不然手臂要被骨刺扎穿。
“奶奶的!”
周玄又拿著骨牙,去開新的窗戶,但很快他傻眼了,塔似乎在防著周玄,每一道窗戶上,都長出了密麻麻的骨刺。
“小哥哥,不要跑嘛,陪妹妹耍一耍,妹妹很孤單呢。”
嫵媚輕佻的聲音再次響起。
周玄再次捏出了禪定手印,等到心神清明的時候,他放棄了從窗戶逃走的想法,而是從樓梯下塔。
反正我有禪定印,我不怕欲念。
但很快,周玄便發現,禪定的手印并不是萬能的。
在周玄剛走完半截樓梯,忽然,樓梯的拐彎處,出現了一道人影。
這道人影,穿著黑布衣,手腕帶著白玉鐲子,耳朵上戴著個鐵三角的耳機,她佝僂著背,靜靜的看著周玄。
“奶奶?!”
這人影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奶奶。
奶奶手里的白玉手鐲,是周玄工作后,拿第一個月的工資給奶奶買的。
奶奶的耳機,也是周玄買的,當時奶奶說耳朵不太好,刷電視劇老是聽不清楚,周玄便花錢給奶奶買了一對鐵三角的耳機,
如今,周玄再見到手鐲、耳機,心里沒來由的痛了一下!
前世,他出車禍去世的那一天,是因為他好不容易有了假期,他開車要去老家陪奶奶。
“奶奶!”
周玄目前的神智還處于相對清明的狀態,他很清楚,面前的奶奶不是自己的奶奶,而是“塔”制造的幻覺,
但周玄依然想喊她一聲,想去擁抱她一下。
他往前走著走著,但終于,他停下來了,再沒有往前走。
“不能往前走了,我的精神,已經失控了。”
周玄忽然想了起來,井國人算不準他!曾經人鰲的推演那般神妙,卻無論如何都算不準他。
這座“塔”怎么可能算得準他?
既然算不準,奶奶幻覺是哪里來的?他自己想象出來的。
周玄沒有去想象奶奶,奶奶的幻覺卻出現了,只能說明,他的精神已經被“塔”控制了。
精神已經被控制,再往前走,一定有看不見的陷阱。
“可是,我的精神已經被控制了,那我是怎么反應過來我被控制了?”
“是血井瘋癥犯了嗎?”
“對,應該是血井瘋癥。”
周玄只能給自己這么一個解釋!
明暗意識的投影發生了錯誤,導致他瞧見了自己奶奶的幻覺。
“一定是!一定是!”
周玄再次捏出了禪定手印,讓自己神智更加清明!
可等他覺得自己的神智明明已經很清明了,奶奶依然站在樓梯口,望著他。
“凌子,奶奶接你回家了。”
“凌子,奶奶燉了雞湯在家里等你唉,你開車慢點開!”
奶奶的話,再次擊中了周玄的心窩,
前世出車禍那天,他提前給奶奶打了電話,奶奶說燉了雞湯等他。
“走,奶奶帶你回家。”
奶奶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周玄,伸手朝周玄牽去。
周玄緩緩將手抬起,與奶奶的手接觸的那一瞬間,他狠狠將手甩開。
“禁塔,是你給我下的幻覺,你給老子下的幻覺!”
周玄拿起了骨牙,對著前方一陣亂揮,“奶奶”被斬斷,金色的血液,灑落一地。
他再往周圍望去,一些攏起的肉芽,從四面八方像他緩緩刺來。
剛才如果周玄牽著“奶奶”的手,他要往前多走幾步,那些肉芽,便會悄無聲息的將他穿一個透心涼。
但他反應過來了。
他知道奶奶的手是什么觸感,常年干活,布滿了許多老繭,是一雙粗礫的手,但是握起來,又有十足的安全感和溫暖。
周玄打小父母工作忙,他是跟奶奶一起長大的,若是血井的投影錯誤,他自己產生了幻覺,也絕對不可能將奶奶的手的觸感想錯,
那是他永遠都忘不了、記不錯的感覺。
“周玄,你的經歷很有趣!我便跟你說件更有趣的……你想回你的世界嗎?
嘻嘻嘻!
你若是回去了,你才永遠都見不到你奶奶!
在井國,你能見到你奶奶!
嘻嘻嘻!”
“你放屁,你在騙老子!”
周玄瘋狂的吼道。
他再次往樓下走,他要出這座塔,這座塔不知道是什么妖孽,竟然比人鰲還能推演!
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他要離開這里。
“走吧,走吧,走了你奶奶的秘密,就一輩子都留在這座塔里吧,嘻嘻嘻!”
塔里的聲音越發的戲謔。
周玄懶得聽,又掙扎著往樓下走去。
才走了兩三步。
禁塔戲謔的聲音再起:“你有沒有想過,在周家班里,你從來只聽說過有爺爺,為什么你從來沒聽過有奶奶?”
這番話,像一陣驚雷,將周玄的心坎劈中!
的確,
他和姐姐周伶衣促膝長談過,姐姐聊起了爺爺,聊起了她的父親和母親,還有二娘,但從來沒有聊起過奶奶。
奶奶這個人,好像就不曾在周伶衣的記憶里出現過一樣。
“嘻嘻嘻,愿意相信我了嗎?我是值得相信的!”
地面再度隆起肉芽,像一根根尖刺,抵在周玄身前半尺處。
“你就往上撞,對,一步一步的走,往上撞,你撞上去了,我就讓你好好看看……你和你奶奶之間的秘密,嘻嘻嘻,相信我,我是佛陀,我是無所不能的佛陀!”
禁塔的聲音,在塔內不停的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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