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井廟墻開始大片大片的坍塌,
在坍塌之前,最先出現的異變來自于眼睛們。
廟墻上的眼睛,以往總是作為問卜之用,目光中既有靈氣,又有人性的目光,
此時,靈氣消失,人性彌散,
那些活泛的眼睛們,變得和尋常道廟、佛廟里的浮雕無異,不過是一只只凸起的頑劣石頭罷了。
眼睛作石,廟墻便出現了交錯的裂縫,然后一段一段的垮塌下來。
墻塌了,廟內那口古樸的石井也開始腐朽,井中的血水迅速干涸。
“血井秘境,彤塌了。”
周玄心生不詳的預感,好在這種不詳很快便替換成了激動。
在血井秘境坍塌之時,一座城隍道觀在神啟的緋月之中立起。
觀門打開,周玄瞧見廟內的墻壁上,不但嵌著密密麻麻的眼睛,還有一座空空如也的石雕神臺。
觀門口,立著兩座石碑。
神啟卷動了黑水,繞著城隍道觀的四周緩緩流淌,沒有攻擊性,反而是幫忙溫養著道觀。
“兩個秘境,如今合二為一。”
周玄原本以為神啟與血井之間,還會有第二次戰爭,現在不但沒有戰爭,竟有一派鸞鳳和鳴之感。
“井子完全進了神啟,而且有了自己真正的廟——城隍道觀。”
道觀里有眼睛,它們代表著血井問卜的能力,那新出現的一座神臺,有什么作用?
“反正有大用。”
周玄不再去琢磨神臺用處,他面含微笑,站在觀門處,迎接著血井與神啟真正意義上的融合。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在周玄高高興興迎接大融合時,畫家、古玲、李乘風,甚至是已經被控制住了的觀主,都是一臉的驚奇,
在他們的視角里,周玄此刻被一道血色氣霧和一道藍色氣霧同時包裹。
兩道氣霧都有各自的氣息,藍色氣息有天神的意味,血色氣息則帶著時間冰河的感覺。
兩種氣霧開始時是交替,互不相讓,一會血霧要占據外層,一會兒藍霧要占據外層。
漸漸的,兩道氣霧開始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種融合在最初的階段,是極暴力的,融合后的霧層類似相間的條紋,第一條紋路為血色,第二條紋路便是藍色,第三條又為血色,以此類推,
但融合并沒有如此粗暴的結束,兩種顏色互相浸潤,竟然融合成了新的顏色——紫色。
周玄——紫氣東來。
紫色的氣霧,形成了新的天神氣息,既不是儺神的味道,也不是時間冰河的感覺,一種全新的天神氣息,陡然而生,
畫家、古玲幾人,都看得呆住了,
井國的歷史長河里,一直就只有九大天神,現在既然有新的天神氣息,那是不是代表周玄便是第十尊天神?
“應該……應該不算吧。”畫家細細思忖道:“天神之所以叫天神,是因為他們掌握了一條完整的法則,周玄在沒有掌握新的、完整的法則之前,哪怕天神氣息再強大,也不算第十尊天神。”
古玲和李乘風就不如畫家想得多,管什么七七八八的法則,心里就是一個念頭——小先生就是厲害,就是高明。
在小先生羽翼未豐的時候,我們已經和他搭上線了,
等以后小先生羽衣織就,振翅而飛的時候,那我們可是護道功臣。
“我們不是天神,但我們能見證天神的成長,已經足夠大書特書了。”
李乘風想起了“古佛”座下的大弟子——輪藏法師。
輪藏法師譜寫了井國第一部佛經《輪轉經》,也成立了最早的佛門——雪山古佛教,修古佛之經義。
雖說后來輪藏法師沒有飛升天穹,但天上的神明,哪個都不敢招惹他,他自己門下的弟子也極多,
每日門徒上貢的香火、日夜伺奉古佛沾染到的佛氣,竟然讓輪藏法師成為井國歷史上最長壽的人,
活了四百三十一歲,才于大雪山頂坐化。
“輪藏法師有什么了不起?修行沒天份,又不是很聰明,他不過是第一個發現了古佛的幸運兒,然后他又將古佛的呢喃之語編寫成了《輪轉經》而已,
只是做了這么一點簡單的小事情,他便成了古佛首徒,佛名遠播,時隔上千年,他的名聲依然經久不息,
最重要的是……他還活得長。”
李乘風想到“四百三十一”這個數字,就羨慕得眼睛發紫。
“若是小先生也是古佛那般人物,就以我老李這般聰慧,不比那輪藏法師強?”
香火、名聲、地位、四百多年的壽命,我全都要。
古玲的目標沒有李乘風那么遠,什么壽命啊,活那么長做什么?做老妖怪嗎?
她是個及時行樂的人,身為骨老,卻愛拋頭露面,去大都會里當歌伶,享受被歌迷擁戴的成就感,
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說,三四年之內的利益,遠遠要超過流傳萬世的名聲、虛無縹緲的壽命,
她只希望,能更快的抵達七炷香,甚至八炷香,那些凡是看她不順眼,陰陽謾罵她的人,諸如痛苦大學者這種,二話不說就斬掉,落個耳根清凈。
她也相信,周玄一定能幫她迅速抵達七炷香。
“小先生在圖書館里借書,關注的一定不是書籍里的內容,至于他有何深意,那我不知道,但喚醒天神之火的方式,一定是從借閱的書里找到的,
既然天神之火都能喚醒,幫我找到快速升七香的辦法,對于小先生來說,那還不是順手拈來?”
古玲完美的猜對了過程,但猜錯了結果。
她和李乘風有了各自的盼頭,都紛紛離周玄近了一些,頗有些護道的意味。
但此時,已經沒有護道的需求了,觀主受控、痛苦大學者被冰封、老刀把子被打成廢人,圍獵已經圓滿結束。
“周玄,我輸了,我沒有提前重視你,才讓你成了釘死我的刑刺,來吧……殺了我。”
觀主在親眼瞧見了周玄的“紫氣東來”之后,精神狀態反而正常了。
他如今深明“天神之火”壓不住周玄。
周玄的紫氣,便可視為第十尊天神的火,比火勢,他與“痛苦與災厄之神”相比,孰強孰弱,還真挺難說。
“殺了我。”觀主死志已明,再次催促周玄。
“想舒舒服服的死?你想得夠美的。”
觀主:“……”
“等回了店里,看我好好收拾你,外加你那個便宜爹。”周玄說道。
老刀把子、觀主、痛苦學者,三人目前都活著,沒有被當成祭品被血井吞噬,不是周玄心軟,相反,他要這些人活著,受到比地獄酷刑還要酷的刑罰……
此時,周玄走到觀主身前,利用儺神之手,伸入他的秘境里,要廢掉他的香火。
之所以最開始不用,而是讓血井出手囚禁,是因為六炷香的香火,以周玄目前的實力,折不斷,
上次折斷盧玉升的香火,折得極勉強,他才僅僅是五炷香而已,甚至都不算坐五望六。
但紫氣東來之后的周玄,卻生出了折斷他們香火的底氣。
他右手自如的伸進了觀主的秘境里,觸碰到了那燭離七炷香僅僅一步之遙的香火。
周玄沒有直接去折,右手散發出了紫氣,氣霧包裹著觀主的香火。
紫氣中有血井的“時間”,極快速的腐蝕著香火本身。
萬事萬物都有壽命,哪怕是一座石墻,隨著時間的推移,千年萬年之后,石質如同散沙,輕輕一碰,便轟然倒塌。
紫氣便是這般,在他包裹的范圍之內,將時光在剎那的現實時間里,演變了千年之久,接近七炷香的香火雖然堅硬,但千年時光一過,內部活力早已卸去。
周玄等“時間”腐蝕了數個瞬息后,手從香火上松開,作彈指狀,“啪”的一彈。
香火震得像細沙般散開。
“我的香火!我的香火!”
觀主痛苦嚎叫,
走陰拜神的人,對香火看得極重,每一層香火,都是多年的時光心血攢起來的,如今被周玄一指彈碎,觀主比死了還難受。
接著,周玄又如法炮制,將痛苦大學者、老刀把子的香火一一廢去。
三人沒了香火,或許還有些許天賦存在,比如痛苦大學者,“血肉再生”的能力還在,但想使出香火手段,已經是萬萬不能。
事情到了這里,周玄朝畫家、古玲、李乘風抱拳,說道:“今日助拳人情,我周玄不會忘記,日后若有麻煩纏身、疑惑不解,自然可以來找我。”
說完,周玄單手提著觀主,呂明坤扛著從時間冰河里解封的痛苦學者、老刀把子,朝著門外走去。
兩人剛出門,大屋內的地面出現了龜裂,大塊大塊的地板跌落到了地底,露出了地下的一座“道觀”。
“痛苦學者對他干兒子還真的是好。”
李乘風瞧見了地下道觀的橫匾上,寫了三個字——遮星觀。
“遮星”是兩百年前的異鬼了,曾經與七葉寺的大佛“七葉尊者”動了情愫,誕下子嗣,然后七葉尊者被奪了位置,身死道消,遮星也被正法——
——這是周玄才知道的隱密。
畫家等人,只知道這道觀來之不易。
“遮星的道觀、咒法、法器,失傳兩百年,卻被痛苦大學者尋來,他應該是花了大價錢的。”
畫家評價道。
“遮星是個道門異鬼,遮星咒聽說有極多神妙,她生前苦修的道觀,觀中有不少感悟銘文,觀主在這所道觀里苦修,自然事半功倍。”
古玲講到此處,偏頭看了一眼畫家,說:“這座道觀,如何處置?”
“焦頭爛額的事多了,道觀反而是最下乘的事情。觀主被帶走,城隍沒了觀主、游神司沒了掌日游神,找人填補這個位置才至關重要。”
畫家才想到前些天,剛剛換了新碑王……額……換碑王的事,也是周玄那家伙惹下來的麻煩。
“古玲,你覺得讓周兄弟出任觀主有希望嗎?”
畫家忽然提了一個略顯荒謬的想法,但仔細思考起來,并沒有那么荒唐。
城隍三個當家,觀主、青風、碑王,是以繼承「水庸」的“城隍神廟”的法身作為名字。
法身一分為三,城隍道觀、觀內青風、觀門石碑,
如今代表“觀主”的城隍道觀,已經被周玄的血井吞噬,這部分法身,誰也繼承不了,除了周玄。
所以周玄出任“觀主”一職,從道理上是講得通的。
“老畫,要按這個道理,小先生繼承的怕不止是觀主,碑王也得歸他當。”
“……”畫家。
“碑王的尸體也被血井吞噬掉了。”李乘風講道。
“斬執甲香是他,碑王是他、觀主也是他、喚醒天神的還是他……他那諢小子,還干出什么諢事是我不知道的?”畫家忍耐到了極限,很抓狂。
老刀把子、痛苦大學者、觀主三人,被周玄扔在了梅肯汽車的后背,有呂明坤監督著,運回了周家凈儀鋪,
店里,周玄讓小福子去買鐵鏈和鐵掌。
“鐵鏈,要鎖猛犬的那種;鐵掌嘛,巴掌大小的就行。”
“少爺,你買這些是?”
小福子問道。
周玄瞧了一眼地上三人,冷冷的說道:“要養個兩三天的狗。”
等小福子買完了材料回來,周玄去了老畫齋。
齋里分一、二樓,空房間較多。
“周房東。”
尋龍道士趙無崖和周玄打著招呼。
他與云子良正在打掃齋里的衛生,順帶歸置新的家具什么的,
見了抱著鐵鎖、鐵掌的周玄,云子良道:“林霞的事,這么快辦完了?”
“做了一半了,把那三條狗抓了,剩下的,便是想出辦法,好好折磨這三條狗了。”
周玄上了二樓,在一間空方子的墻上,釘鐵掌,接近小指粗的長釘,打透了鐵掌,釘進了墻體里。
云子良問:“小周,你折磨人的法子想好了?”
“沒呢。”周玄說道。
折磨人也是一種藝術,很需要想象力。
“那你可以跟老五取取經。”
呂明坤的內心,住著一個“變態藝術佬”,跟他學折磨人的法子,很靠譜。
“那我是要學學。”周玄一邊砸著釘子,一邊對云子良說:“折磨那三條狗,不是最終目的,我還得從他們身上,拷問點真東西出來。”
“什么東西?”云子良詢問。
“拐子的秘密。”
周玄豎起了兩根指頭,說:“城隍有三位當家,其中兩個都被拐子腐化了,你說這拐子邪門不,
一個靠采摘骨、血、皮、肉的堂口,能做得這般大,絕對有他們的貓膩在。”
“是得問問。”
云子良以前只知道拐子滲透厲害,沒想到這么厲害。
他正琢磨著,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問周玄:“你小子遇了什么機緣?我感應到你身生,有陌生天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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