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小姐才不管“鉤直餌咸”,非要跟云子良爭一個高低。
爭高低的辦法非常樸素,就是幫云子良打麻將贏錢。
墻小姐的意識,在秘境黑水里運算,周玄進入秘境中,他也想瞧瞧這場牌局的熱鬧。
由于老云的手腕上附著墻小姐制造出來的血肉,老云可以通過血肉,直接和墻小姐進行交流。
黑水之中,有一小塊區域,充當了一塊屏幕,屏幕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牌局計算,告訴云子良出哪張牌是最優的選擇。
“老云頭,我這次用的算法,叫突圍算法,就與打仗似的,不在乎一兵一卒的損失,只在乎最后這場仗能不能贏下來。”
“放棄局部最優,選擇全局最優?”周玄問道。
“阿玄太聰明了,原理就是這樣的。”
墻小姐夸獎完周玄后,開始引領云子良打牌。
“按照現在的局面,出二餅。”
“出什么二餅?不行,我非要單吊四餅。”
“老云頭,你打南風。”
“我就要打幺雞。”
墻小姐:“……”
周玄聽到這兒,雙掌一擊,哈哈大笑,像老云這樣的犟驢,他打牌不輸,誰輸?
但轉念一想,
周玄覺得老云不對勁。
在生活里,老云是個聽勸的人,怎么一上牌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老能抬杠了。
這也太割裂了。
“不對,這不是老云的作風。”
周玄忽然想到,也許老云不是一直輸,而是他根本就沒想著贏。
“氣死我了,老云頭,我不想跟你玩了,你自己玩吧。”
在周玄深思熟慮的時候,墻小姐已經被老云的犟驢勁氣得不算牌了。
“那可不行,我們還沒分出高下呢。”云子良又慫恿墻小姐繼續算牌。
這次墻小姐說什么也不理他。
“科學再厲害,也叫不醒抬杠的人。”
墻小姐直接自閉了。
“我得糾正你一下,老云不是抬杠,他是一定要輸。”
等老云打完麻將重新回到了凈儀鋪后,云子良叉著腰,說道:“墻小姐,科學與玄學,打了一個平手。”
用科學也是輸錢,用玄學也是輸錢,可不是打了個平手么。
“呵,不理你。”
墻小姐獨自生著悶氣。
周玄則問云子良:“老云,我以前以為你打牌是單純的菜,今天才發現,你是故意輸牌。”
“你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
“都跟你講了,這個世道上,一個人的運氣是有總數的,這里多用一點,那里便會少一點。
打牌輸,無非出錢而已,要是遇上了要命的事,運氣要差了,那可出大事了。”
云子良揮著袖子,去給茶壺續茶。
周玄則聊起了正事。
“老云,墻小姐在分析佛偈的力量屬性,她的算法很高明,說不定就這兩天,我們就得去刺青禁地了,你好好準備準備你的乘龍符。”
“乘龍符不需要提前準備,只要我到了,自然能畫出那張符,對了,莫庭生,你們抓到了?”
云子良詢問道。
“抓了個假的,不過,真正的莫庭生,已經被我的因果刺青圖,指引了方向,他的具體位置,墻小姐還在算。”
“骨老會供養的母墻,還是有點東西。”
“糾正你,不是骨老會供養了我,是我制造了骨老會。”
墻小姐又說:“我看出來了,你肉身毀壞過度,從某種角度來說,你和我一樣,都是意識體,如果你愿意承認科學是你的信仰的話,那我可以幫你制造一具肉身。”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科學。”云子良很是“坦誠”的說道。
周玄、墻小姐:“……”
“我不跟你吹牛,你說的什么算法,我也會的。”云子良直接拿過了柜臺上的算盤,一邊撥著算盤珠子,一邊念著口訣:“一逢一進一,二逢二進二……”
這段口訣念得,給周玄念了一腦門黑線。
算盤和算法,差別還是很大的。
“墻小姐,老云對肉……額……科學這么執著,你考慮考慮幫幫他。”
“要時間要材料。”墻小姐在黑水秘境里,掰著手指頭邊數邊說:“老云頭的意識和井國人還不太一樣,他拔過香火的,所以血肉的材料,用井國人的還不太行。”
“井國人的不行,那般若佛國的人行不行?”周玄問道。
“我目前沒有掌握佛國的信息,不知道行不行,需要抓一個過來,供我演算。”
“等我把莫庭生抓到,你好好研究研究。”
周玄摟過老云的肩膀,說道:“老云,是不是有肉身之后,無敵的你就要回來了。”
他可是聽趙無崖講過,云子良這位藏龍山的尋龍大天師,橫推玄門第一。
“那還得看墻墻的研究呢,我可說不上話。”云子良得知墻小姐能幫自己重新制造肉身,連對她的稱呼都改了。
他還托著腮幫子,說道:“墻墻啊,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現在瞧你越來越順眼。”
“老云,你這馬屁拍得,有點過份了,墻小姐在我的秘境里,能和你聊天就不錯了,你還看得見她?你能看到我的秘境里去?”
“就是,師祖爺爺,你不能太諂媚,我們玄門也是有風骨的。”
趙無崖甩了甩油光锃亮的長發,朝著周玄的方向說道:“墻墻,你既然能制造肉身,你看能不能給我這身子也重建一下。”
“崖子,丫這身體好著呢,重建啥?”周玄忍俊不禁。
“我想要一個房東那樣的身子,感知力強的,能入日游之境。”
“你要日游之境干嘛?”云子良問道。
趙無崖已經想入非非了,仿佛自己已經是日游之境了似的,手指蒼穹,很是中二的說道:“我要這蒼穹,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這漫天白云,再也擋不住我的心,我要……”
他話還沒說完,后腦勺“砰”的一下,挨了云子良一個結結實實的暴栗。
“講人話!”
“師祖爺爺,我就是想入日游之境后,神魂有了天地極速,那我以后尋龍,就不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嶺,我就往家里一坐,魂‘嗖’的一下,就游歷井國山川寶地,尋龍不就成了個享受的好活兒了嗎?”
這話說得云子良一愣一愣的,
周玄也忍不住鼓掌,不愧是你呀,崖子,尋龍公子、道門貴族,有懶你是真偷啊。
“你踏奶奶的,我們尋龍一門怎么出了你這么個奇葩,開車尋龍、卡車拖驢、還涂一腦門的冰麝油,現在你還整出個日游尋龍?
全天下的懶,都被你偷了。”
云子良氣得直冒煙,鞋子一脫,捏在手上,朝著趙無崖抽了過去。
要說趙無崖也是個狠人,風輕云淡,雙手緩緩抱住頭,往角落里一蹲,任憑云子良狂風般的暴打。
“崖子現在挨打越來越熟練了,看他這表情,好像還有點享受呢。”
“哦,哦,師祖爺爺,你使點勁啊,沒吃飯嗎?”
“直娘賊,還敢叫嘴。”云子良都給氣樂了,手里的鞋子那使勁招呼。
屋里是一陣噼噼啪啪,周玄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小福子坐在角落,啃著糖餅,“庫庫”的笑個不停。
墻小姐也是一臉童真的笑,說:“你們店里的氣氛真好,我在井國,第一次有了損友、朋友的感覺。”
那可不,你這些年都被骨老們當血肉機器……骨老會專用教學儀器。
“進了我們店的人,都是哥們。”周玄說道。
趙無崖已經被打得皮糙肉厚了,挨了一頓打,一點萎靡之色都沒有,反而更精神了,他屬于執迷不悟,繼續問墻小姐:“墻墻,能給我肉身塑造成日游之境嗎?我要開啟尋龍大時代。”
墻小姐捂著嘴笑,說道:“阿崖,請你正視我的血肉科技,科技不是萬能的。”
“辦不到嗎?”
“我要能辦到,我造幾百個日游之境的人,那不早帶我回家了嗎?”
“啊!啊!我的尋龍大時代,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趙無崖超著天花板嗷了一嗓子……
店里來了新人,自然要來一次團建。
周玄去東江大菜館訂了一桌子菜,有伙計提著食盒送了過來,他順帶開了壇黃酒。
“墻小姐,話說骨老會每個月給你供上一百口子人,供你食用,我這兒可沒這個條件。”
“那是能量消耗的問題,我在骨老會,建了那么大一堵血肉之墻,消耗能量很多的,
但是現在我在你的秘境里,只是意識體,不需要消耗太多能量,而且你的秘境,住著真的很舒坦,我感覺我的意識都重新進行生長了。”
墻小姐的話,惹得云子良羨慕,說:“小周的秘境,那是天神意志,井國里最珍貴的物事,我就是現在魂弱,進了秘境扛不住,不然,我都要住到他的秘境里去。”
“老云,你想住我得讓你進啊。”
周玄端起酒杯,說道:“我的秘境又不是宿舍,住一大窩子人,像話嗎?”
“不行,我找機會,一定要去你秘境里躺躺。”
云子良現在惦記上了。
眾人邊喝邊聊,推杯換盞,酒過了三巡,周玄對云子良講起了抓捕莫庭生的計劃。
“莫庭生藏在井國的歷史里,等墻小姐算出了他的位置,我就下血井去抓他,抓到莫庭生,我讓墻小姐瞧瞧,他的血肉軀體,適不適合做你的肉身。”
“你要進到歷史里去啊,那不用下血井了,不然還得出祭品呢,還得來回鼓搗,耽誤時間。”
“不下血井,怎么進入井國的歷史?”周玄問道。
云子良正要說話,趙無崖意識到了什么,慌忙去堵老云的嘴:“祖師爺爺,不準說……”
“你自己偷懶,還讓你的驢子也偷懶?”云子良撥開了趙無崖的手,訓斥道。
“老云,你意思是……崖子的大黑驢,能帶我回到井國的歷史里?”
“那是自然了。”
“祖師爺爺別說了,大黑要被房東騎到歷史里,那不得累瘦?”
“天天心疼你那破驢子。”
云子良白了趙無崖一眼后,對周玄講道:“尋龍一脈,走遍井國的山川寶地,靠的就是驢子,這驢子能走進歷史,能走入其余的空間。
井國多妖,諸多妖祟,都有其天賦,比如有些妖祟,擅于隱藏氣息,
通靈的黑驢,天賦便是能在諸多空間行走。”
“等于這大黑驢,懂得時間法則?”
“和法則不同,只是有些相似而已。”云子良說。
周玄聽到這兒,一巴掌拍在趙無崖的肩膀上:“崖子,你的大黑,我征用了。”
趙無崖悶頭干飯,假裝沒聽見。
“你不答應也得征用,等完事了,我請你去看電影。”
“我不愛看電影。”
“那我幫你攢香火。”
“你還能幫我攢香火?修行修到我身上?”
趙無崖瞪圓了眼睛。
“當然了,尋龍是神人,神人可以用佛氣來攢香火。”周玄說道:“莫庭生是佛國的人,你想想,佛國的人,能沒佛氣嘛,我把他抓過來,你吸他佛氣,血肉留給老云,這不皆大歡喜嗎?”
趙無崖蹭的站起身,猛拍桌子,說道:“房東,周房東,你侮辱了我,我們尋龍一脈,那是有道門風骨的,抓捕莫庭生,這是替天行道,大黑作為道門的一份子,就應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談什么佛氣、香火?那都是后話了。”
嘖嘖,瞧瞧崖子,這么大義凜然,可愣是沒拒絕莫庭生的佛氣。
有了趙無崖的黑驢子,倒是省事了,周玄吃過飯,出去溜達了一陣,溜達到西街,結果司玉兒在喊他。
“喲,玉兒,什么風把你吹到東市街了?”
“不是風吹來的,周大哥,今天明江府大量的報紙,用大量的版面,在抹黑你。”
“抹黑讓他抹黑嘛,過兩天就沒事了。”
抹黑的新聞,是莫庭生指使人去做的,如果莫庭生死掉,
那報紙上的抹黑新聞,自然沒有了。
“周大哥,你真看得開,要是換了我,我不把他們腿打折。”
“報紙新聞的事,是小事,玉兒,我有件大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是血井通靈人,你知道吧?”
司玉兒以前不知道,但周玄夜游,向明江府發出了嘯音之后,她才感知到周玄便是血井通靈人。
“現在知道了。”
“我要組建血井會。”周玄說道。
“血井會,是井燈老師掌控的啊。”
“我就是要替代井燈。”
周玄將井燈為邪神做事、和拐子交往密切、甚至曾經有可能誘拐過血井通靈人的事情,全盤對司玉兒講了。
氣得司玉兒嘴唇都快咬破了。
“原來井老師這么壞?”
“血井通靈人,不應該是被人當成食物、發瘋的下場,新的血井會,會帶領所有的通靈人,過上體面的日子,過上不再擔心發瘋的日子。”
周玄本身便是血井通靈人,一番話說得司玉兒極有共鳴。
她連忙問道:“周大哥,你要我做什么?”
“司家手下有很多大報社,往后幾天,你在報紙上刊登血井會重新組織的新聞,要頭版頭條,為新的血井會預熱,也讓明江府更多的血井通靈人,看到這篇消息。”
“不布置血井會聯系的暗語嗎?”
“不需要。”周玄說道:“你忘記我夜游時,能向明江府很多地方發出嘯音嗎?如今,我的感知力,更上一層樓,已入日游之境,
往后,若是我想召開血井集會,我可以日游通知整個明江府的血井通靈人,可能不光是明江府、平水府、黃原府、荊川府,我都能通知到。”
司玉兒聽得滿眼小星星,
她不光是感嘆周玄感知力的強大,更加憧憬往后新的血井會。
“四個府的血井通靈人,如果在周大哥的帶領下,能爆發出怎樣的能量?”
“先別幻想。”周玄在司玉兒的額頭上,輕輕鑿了個爆栗,說道:“記得,頭版頭條。”
“一定,一定,我現在就回去寫新聞,我親自操刀。”
司玉兒轉頭離開。
周玄又溜達了一陣后,回店睡覺。
次日清晨,周玄還在夢中,墻小姐便喊道:“算出來了,算出來了,二十三年前。”
“啥?”
周玄睡眼惺忪的問道。
“莫庭生藏在井國二十三年前的歷史里。”
“還能更加精準的定位嗎?”
“井國二十三年前、明江府、溪山大街,只能定位到這個層級。”
“已經很好了。”周玄稱贊道。
溪山大街,是明江府最繁華的一條街。
這條街很長,有數公里,但在能日游的周玄眼里,想查清楚這條街,不要太容易。
“佛偈的力量屬性演算出來了嗎?”
“還在演算中。”
周玄點點頭,起了床,洗漱一陣后,給城隍總堂打去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城隍坐堂李正。
他值了一夜的班,有些勞累,聲音也懶了些。
“誰啊?”
“我,周玄。”
“喲,小先生。”李正的精神立刻抖擻起來,說道:“有什么吩咐?”
“畫家在城隍總堂嗎?”
“在。”
“你通知他,我已經確定了莫庭生的位置,只要人手到齊,立馬進入井國的歷史,將他抓捕歸案。”
“明白。”
李正收了線,朝著關押著風先生的石屋跑去,見到了畫家,便說:“畫大人,小先生已經確定了莫庭生的位置。”
“這么快?”
畫家與風先生就面對面的坐著。
此時的風先生,已經是恨極了莫庭生,他牙齒咬得極緊,擠出一句話:“莫庭生,你不得好死。”
畫家則揮了揮手,示意李正先出去。
“只等箭大人了。”
紅棺娘娘現在就在明江府,她要集結,動作會很快,但箭大人,到現在還沒有進明江府。
畫家在等,
大概半個鐘頭后,
一盞游神燈籠,在畫家面前停住。
“畫大人,游神司的監控法器動了,有六炷香之上的香火高人,進入明江府,但法器波動之后,便不再震顫。”
“無妨,是箭大人進明江府了。”
在燈籠飛走之后,畫家遙望著平水府的方向,他眼前閃過記憶中的畫面——一一位箭士披掛一襲白衣,彎弓搭箭,箭尖指向天穹。
“白衣神箭,有很多年沒有見面了。”
畫家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