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釜山港漸漸蘇醒。
附近的海云臺,當地的漁民們頂著寒風,早早地忙碌起來,他們熟練地整理著漁網,準備出海捕撈,臉上帶著對收獲的期待,以及隱藏在目光深處的不安和麻木。
這個小漁港的港口邊,海鮮市場熱鬧非凡,攤位上擺滿了新鮮的海鮮,章魚、螃蟹、海魚等,種類繁多。
不少攤主們熱情地吆喝著,與顧客們討價還價,空氣中彌漫著大海的咸腥味和熱鬧的煙火氣。
不過此時一輛汽車卻急匆匆從海鮮市場門口的公路飛馳而過。
此時車上的人,正是從總部趕過來的西遠集團社長金元基。
只見他眼神之中充斥著不安和憤怒,看著司機還在等紅綠燈,他煩躁地斥責起來:“開快點!”
“社長,現在是…”
好在這個時候綠燈亮了起來,司機暗自松了一口氣,同時在心里面鄙夷起金元基:‘混蛋!白癡!就會拿我這種小人物出氣,活該你公司出事!’
經過兩個路口。
車子停在了西遠集團在海云臺的鰻魚養殖基地門口,金元基粗暴地推開車門,直接帶著秘書火急火燎下車,連車門都沒有關。
負責當地業務的經理副社長樸大昌,已經在兩個小時前來到了這里。
一來到了基地,看到臉色難看的樸大昌,金元基大聲問道:“大昌,現在情況怎樣?”
被驚醒的樸大昌,轉過頭看向臉色焦急的社長,他露出一個尷尬又無奈地表情:“思密達!社長!技術部門正在想辦法。”
聽到這句話,金元基已經聞到了敷衍的味道,立刻怒吼起來:“該死!你們馬上給我一個準確的回復!”
技術部門的魚苗培育項目負責人韓英澤,知道瞞不下去了,咬了牙低頭回答道:“社長先生,非常抱歉,這些鰻魚苗存在嚴重的問題,可能無法存活超過四個月。”
“什么?怎么會這樣?蔣…”歇斯底里的金元基剛剛想罵蔣安業,突然想起來對方已經死了,一想到這里,又想到被海陸豐公司坑死的琉球西海公司,他頓時有些毛骨悚然,低沉著聲音,目光流露出驚疑不定,同時喃喃自語:
“難道是對方故意給假技術?該死!真的該死!”
看著育苗池里面,密密麻麻的玻璃鰻,金元基越發肯定內心的猜測,同時心里面也在滴血。
一旁的樸大昌、韓英澤不敢開口觸霉頭。
一時間,育苗養殖場內的氣氛變得壓抑又沉默。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金元基,死死地盯著育苗養殖池,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再次看向技術負責人韓英澤:
“英澤博士,我們現在將鰻魚苗出售應該沒有問題吧?”
“社長,不行的。”韓英澤被社長盯得渾身不自在。
金元基厲聲詰問:“為什么不行?反正鰻魚苗也是四個月后才會死,歐美市場主要是吃鰻魚苗,他們又不養殖。”
咕嚕!韓英澤吞了吞口水,趕緊解釋起來:“社長,這些鰻魚苗在玻璃鰻狀態,體內殘留了大量的激素和化藥成分,必須經過半個月左右的喂養,才可以代謝掉這些藥物殘留,不然我們的產品根本通不過歐美的食品檢測。”
“什么?”
韓英澤再次補充道:“而且其中兩個藥物成分是脂溶性的,會在鰻魚體內殘留半年左右,這兩個藥物成分,在絕大多數市場,都是不允許檢出的!”
金元基面露猙獰,顫抖著聲音問道:“那能不能使用藥物去掉這兩個成分?”
雖然知道自己的答案會讓社長陷入絕望,可韓英澤并不想隱瞞,畢竟現在隱瞞,到時候出事情,他第一個倒霉,只能一臉無奈地搖搖頭:“抱歉!這是脂溶性藥物,除了靠鰻魚自己代謝,外部藥物很難起效,甚至可能會提前導致鰻魚苗死亡。”
“呼呼…我不信!”金元基指著另一個技術人員,抓起對方的衣領,眼神之中充滿了瘋狂:
“你告訴我!有辦法解決?是不是?”
那個技術員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吐槽起來:‘白癡!你真當我是上帝?’,不過他還是尷尬地回答道:“社長,非常抱歉,我和其他同事的意見一樣,鰻魚苗體內的脂溶性藥物成分暫時無法清除。”
“混蛋!廢物!”金元基一把將這個技術員推倒在地,然后又看向韓英澤等人,憤怒地咆哮起來:“你們是怎么研究的?為什么沒有提前發現技術有問題?你們要為這一次項目的失敗負全部責任。”
“白癡!”韓英澤也忍無可忍了,直接怒噴反懟回去:“金元基,是你自己貪得無厭,這關我們什么事情?我一開始就建議暫緩生產,先研究好技術,結果你們根本不聽,現在出事情了,卻想將責任推卸給我們,老子不干了!”
其實之前韓英澤等人在研究了配方之后,就覺得這個配方可能存在問題,但他們一時間又摸不清楚情況。
特別是那兩種化學藥物,突然變成脂溶性的情況,就讓韓英澤等人大吃一驚。
一開始,他們已經研究過配方上的各種藥物,又知道這些藥物的半衰期,他們估算之后,發現這些藥物在鰻魚苗孵化之后,半衰期都不會超過半個月。
然而等到鰻魚苗真的孵化出來了,他們一檢測,才知道事情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那兩種本來是水溶性的藥物,突然變成了脂溶性,進入鰻魚苗的脂肪之中,讓藥物半衰期一下子從一個星期,變成了半年。
而剛好這兩個藥物成分是全球食品行業之中,必須檢測的成分,特別是歐美和東亞地區,最低含量都非常嚴格。
其實在一個星期之前,鰻魚苗大規模孵化出來后,他們就發現了問題,一直試圖解決,可惜他們低估了江淼的手段。
那兩種化學藥物是直接作用在鰻魚基因上,促進鰻魚變性和產卵的,如果不讓這些藥物進入細胞內部,鰻魚就無法變性和產卵。
也就是說,使用了才可以變性和產卵,但藥物會殘留在脂肪內部,導致藥物半衰期延長到半年左右;不使用這兩個藥物,那就無法生產鰻魚苗。
至于改良配方,想都不要想。
除非他們和江淼一樣開掛,不然還是洗洗睡吧!
發泄完內心怨氣的韓英澤,話音剛落,便扯下身上的工牌,直接甩在被吼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的金元基臉上。
其他研究員和技術員也扯下工牌,直接扔地上,跟著韓英澤一起離開。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這些廢物!我要起訴你們!”無能狂怒的金元基,張牙舞爪咆哮著。
“隨你便!白癡!”韓英澤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十幾個技術人員離開的背影,金元基胸口不停地起伏著,一旁的秘書看到他臉色蒼白,渾身冒著虛汗,趕緊攙扶著他,到一旁坐下來。
還在一旁的樸大昌,則非常尷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呆坐了一會。
金元基臉色卻越來越蒼白起來。
剛才的過激反應,導致他體力精力大減,有一種虛脫的無力感蔓延到全身上下,特別是一想到這三個多月來的投入,還有兒子金皓睿在歐美簽署的大量合同。
突然他反應過來,趕緊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國際長途。
嘟嘟嘟…
“喂!爸,有什么事情?”
聽著兒子那邊的吵鬧聲,金元基知道對方肯定又在天酒地了,如果是平時,他多少要斥責一兩句,不過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其他了,趕緊說道:
“皓睿,立刻停止所有業務,不要繼續簽合同,我們的鰻魚苗出問題了。”
“阿西吧!爸,別開玩笑?”
“我騙你做什么?快點回來,不然你想在舊金山接法院傳票嗎?”金元基沒好氣地說道。
“該死!我馬上回去。”對面的金皓睿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掛了電話金元基整個人都感覺喘不過氣來,秘書趕緊給他掃了掃后背。
當天傍晚十九點。
搭乘空客a380從舊金山直飛釜山的金皓睿,經過11個小時的奔波,終于趕到了釜山港的海云臺鰻魚養殖基地。他一進基地的辦公室,就看到滿臉垂頭喪氣的父親金元基,還有公司的其他幾個高管,同樣也是愁眉不展,或者滿臉惴惴不安。
金皓睿連忙詢問起詳細情況:“爸,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副社長,還是我來解釋吧!”樸大昌趕緊將事情的大概脈絡,給金皓睿解釋了一遍。
聽完樸大昌的解釋,金皓睿同樣非常震驚,隨即怒罵起來:“該死的蔣安業,那個混蛋,還信誓旦旦保證技術沒有問題,當初就不應該相信他的鬼話。”
樸大昌搖搖頭:“事情可能沒有那么簡單。”
“什么意思?”金皓睿眉頭一皺。
樸大昌凝重地說著自己的猜測:“蔣安業的死,可能和海陸豐公司有關,他和我們談完合作回去之后,他的養殖場就起火,剛剛生產出來的鰻魚苗都被火災銷毀了,而他本人更是沒過多久,就突然觸電死亡,這些事情太巧合了。”
“那個海陸豐公司還有這種實力?”金皓睿驚疑不定。
另一個高管補充了一句:“不一定是海陸豐公司動的手,別忘了還有鹿兒島鰻魚公司和布朗公司。”
金皓睿也將這件事拋之腦后,然后著急地問道:“現在怎么辦?我們簽訂了太多合同了,這個月就要供應3萬公斤玻璃鰻,如果違約了,我們需要賠償30的違約金。”
3萬公斤玻璃鰻,每公斤3200美刀,違約金30,就要賠償2880萬美刀。
這才僅僅是第一個月的合同。
金皓睿這三個多月來,一直在歐美拉客戶,訂單都簽到了今年六月份,一共涉及到的合同金額,達到了4.1億美刀,如果全部違約,將要賠償1.23億美刀。
就算是打官司,西遠集團也很難贏,畢竟他們面對的白人企業,而且還是非常多的白人企業。
加上培育鰻魚苗過程中投入的上一億美刀成本,以及擴大了五千多畝的養殖基地,一個高標準的500畝室內養殖場,大批配套設施,又采購了不少葉鰻級別的鰻魚苗。
保守估計,他們公司這一次至少要損失4億美刀。
如果消息傳出去,后果會更加嚴重。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
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高管,提了提眼鏡說道:“社長,現在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向海陸豐公司和鹿兒島鰻魚公司采購鰻魚苗,然后應付掉客戶的訂單。”
“這…”金元基愣了一下,隨即目光之中浮現出一絲驚喜:“這是一個好辦法。”
金皓睿還是眉頭緊皺:“可是海陸豐公司的鰻魚苗每個月才生產1.8萬公斤,加上鹿兒島鰻魚的產能,也不到2萬公斤,我們的訂單可是每個月近3萬公斤。”
“社長,我們可以混著賣。”那個眼鏡高管再次出了一個餿主意。
“混著賣?”金元基大喜:“沒有錯,他們不可能每一批都檢測,只要我們在頭幾批使用沒有問題的玻璃鰻。”
西遠集團的其他高管也反應過來了。
確實,根據南高麗和歐美的自由貿易協定,出口到歐美的活體海鮮,前期抽查頻率會高一些,但只要前幾批次沒有問題,那后面的批次,抽查頻率會下降很多。
而且西遠集團在歐美海關的企業信用比較好,一般出口阿美麗卡的海鮮產品,只抽查頭3批次,然后每個月抽查一次。
加上阿美麗卡海關所謂的每個月不定期抽查,其實是有跡可循的。
比如在貿易高峰期,即每年的3月、4月、10月及11月,是阿美麗卡海關加大對貨物查驗力度的高發期,在感恩節及圣誕旺季等時期,查驗率也會顯著上升。
加上鰻魚苗屬于活體海鮮,他們可以通過合作伙伴,讓這些貨物快速通關。
金元基深吸一口氣后:“只要應付掉這半年的訂單,那我們就以成本太高為理由,停掉這個業務。”
顯然他怕了,不敢繼續冒險下去了。
就在此時,金皓睿提醒道:“爸,海陸豐公司和鹿兒島鰻魚公司還有可能會發現我們的動作,到時候如果他們舉報我們,那我們也可能會陷入被動。”
“…”金元基再次陷入沉默。
公司其他高管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畢竟從西海公司,再到蔣安業的死,無不透露出海陸豐公司的不好惹,蔣安業和西遠集團的合作,在安業公司內部并不是秘密。
這讓金元基陷入了兩難之中。
不參假,他們就收不回成本,可能還要損失兩億美刀,這兩億美刀差不多是他們公司一年半的凈利潤,金元基顯然是不甘心的。
那個眼鏡高管再次開口:“副社長,如果我們不混貨,這個月至少有兩萬公斤的缺口,去哪里找這么多玻璃鰻?”
是呀!其他人也一臉無奈。
要怪就怪金元基金皓睿父子倆太貪婪了,如果簽的訂單量少一點,他們完全可以忍著虧損幾千萬美刀,買海陸豐公司和鹿兒島鰻魚公司的玻璃鰻貼牌銷售。
當然,這些高管其實比金元基父子倆好不到哪里去,畢竟當初他們也是贊同大規模生產,以及吞掉蔣安業份額的。
面對巨大的損失,金元基還是心有不甘:“繼續生產鰻魚苗,然后借我們設置在呂宋的分公司,開一個皮包公司,將鰻魚苗由這個皮包公司發貨。我們先通過其他渠道,購買一批鰻魚苗發給客戶,后續再由呂宋皮包公司摻雜著發貨,海陸豐公司和鹿兒島鰻魚公司、布朗公司就算是舉報,也是舉報我們,皮包公司可以隱藏一段時間。”
“爸!你這個方法不錯!”金皓睿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而且如果皮包公司的貨出問題,我們完全可以推卸責任,只要將合同都執行了,我們就收手。”
“社長英明!”
“真不愧是社長!”
幾個高管趕緊拍馬屁。
“好了,馬上行動起來。”金元基看向兒子:“皓睿,你再次前往歐美,和我們的客戶溝通,就說考慮到玻璃鰻是活體,不方便在機場停留太久,讓他們出面和當地海關溝通,保證可以快速通關。”
“好的。”金皓睿點了點頭。
“大昌,你們繼續組織生產,但是要控制好后期產量。”
樸大昌趕緊回道:“沒問題,社長。”
金元基看向剛才獻策的眼鏡高管:“利新,你去一趟呂宋分公司,偷偷成立一個皮包公司。”
“交給我吧!元基社長!”李利新鄭重其事地鞠躬。
金元基嚴肅地說道:“各位,公司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就看大家的努力了。”
“是!定不負社長的信任。”一眾高管趕緊站起來表態。
就在此時,金皓睿突然想起一件事,臉色猛然一變:“爸,你立刻讓人將技術部門的韓英澤等人叫回來,一定不能讓他們在外面亂說話,不然我們的努力將功虧一簣。”
“對對!”樸大昌也瞬間冷汗直冒。
金元基擦了擦冷汗,趕緊向人事部負責人急匆匆吩咐道:“安真,你立刻去找韓英澤等人,將他們重新召回公司,先給錢安撫他們,就算是要處理,也要等半年后。”
“是,社長!”人事部負責人金安真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