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注意到香火鎮民雖然只是凡俗，但陽火有些過于旺盛，特別是那名百歲老人。
陽壽甚至感覺可以再活兩百年。
老廟祝逼近楊合，人群不由圍攏過來，“香火鎮歷代供奉女媧門人，哪怕女媧娘娘已經不再出世，香火鎮也從未停止祭祀。”
“仙人，你可愿意成為無垢佛的轉世身？”
楊合聽到老廟祝詢問，笑著回道：“愿意，自然愿意。
老廟祝忍不住一愣，沒想到楊合答應的如此干脆，按理說后者見識過黎山老母的真容，只會以為香火鎮供奉的是…邪祟。
“還請仙人移步，轉世身唯有面見無垢佛塑像，才能保證自身的疾病不會加重。”
楊合依舊笑而不語，果不其然問題出在塑像上。
也確實如同老廟祝所言，頑疾無視瘟蠱仙體，無視體內的三頭煞鬼，癥狀在越來越嚴重。
“咳咳咳。”
楊合咳嗽間有血水從口鼻流淌而出。
他倒是沒有慌張，畢竟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只要穿戴皮囊道袍隔絕外界的影響，頑疾很快就會被瘟蠱仙體消化殆盡。
“如果香火鎮背后是佛教，會是哪一位？”
“說不定會是闡教截教未來叛入佛教的幾人之一，媽的，可都是已經成仙的人物。”
楊合暗自頭疼，自己只能順勢而為。
“千萬別是燃燈道人或者多寶道人就行。”
燃燈道人后來成為佛教的燃燈古佛，多寶道人則是如來佛，都是堪比圣人的恐怖存在。
老廟祝在前方帶路，語重心長的說道：“香火鎮十幾年來接收病人無數，卻只有寥寥無幾適合成為轉世身，此乃榮幸。”
“呵呵。”
“能不適合嗎？無垢佛就是小號啊。”
楊合余光一掃，注意到不遠處的酒鋪，里面擺放有九天玄女的塑像，本身用白布蒙著。
他眉頭一挑，靈視察覺出異樣。
尋常視角里，九天玄女身著黑衣，手持玄天戈，作為女媧弟子里最為知名的門人，石匠很好的抓住神韻，顯得英武非凡。
靈視眼中卻不同。
九天玄女通體遍布老鼠啃咬的痕跡，臟器半露在外面，五官因為皰疹無比的扭曲猙獰。
石嫗鬼
墜崖而死的尸嫗鬼，死后魂魄融入巖石，長久經受風吹日曬，怨氣不散化鬼。
砰砰砰。
九天玄女塑像瘋狂搖晃，仿佛要從祭臺上脫困。
老廟祝連忙示意旁人遮住門窗，“要不得，要不得，仙人，任何圣人弟子的塑像都有靈，千萬不能直視，否則是大不敬！”
楊合移開目光，心頭暗道一聲果然。
香火鎮的情況不就類似五光廟？石嫗鬼雕刻成塑像，最終孕育出一頭頭神似形似的邪祟。
“角色融合真的麻煩，還以為叮的一下就能完成。”
楊合頭疼的捏著鼻梁，好在搞清楚局面后，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已經隱隱猜到如何深層融合。
老廟祝在糧倉前止步，里面已經空無一物，只有擺放塑像的祭臺屹立中央，陰氣四溢。
“老奴畢白，原本是香火鎮的縣令，不知仙人如何稱呼？”
“俞正。”
“見過俞正仙人。”
畢白使了個眼色，有兩人用鐵鏈鐵鎖封住糧倉窗戶，只等楊合進入其中后關閉大門。
“仙人，如果你需要干糧凈水的話，呼喚我們一聲就行。”
畢白面露憐憫，從未有誰成為轉世身會能活過第二天的，俞正心性尚可，是個人物。
楊合緩步走進糧倉，體內的疾病不再侵蝕血肉骨骼。
他的目光落在墻邊的祭臺，上面供奉著無垢佛的塑像，與小號的模樣可謂是一模一樣。
“有趣。”
楊合嘴角上揚，能感覺到塑像想要吃掉自己，不過未成形前石嫗鬼只有尋常惡鬼的實力。
“嘿嘿嘿。”
他張開嘴巴，舌尖的瞳鬼猛地睜開。
無垢佛塑像一僵，散發的陰氣變得紊亂。
畢白正打算離開，卻聽到楊合說道：“畢白。”
“仙人有何事？”
“畢白，你不打算瞧瞧嗎？”
楊合說話間，眼蟲鉆進畢白的耳朵里，沒過多久便爬進泥丸宮，影響著后者的意識。
畢白神情恍惚，隨即不顧他人阻攔踏入糧倉。
“十幾年前的瘟疫，是不是和女媧節慶有關？”
此話一出，畢白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冷汗浸濕衣服，表情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我……”
“畢白，女媧娘娘在上，容不得半點欺瞞！”
畢白臉色慘白，不知為何感覺楊合的聲音仿佛貫穿腦海，連忙跪倒在地說道：“老奴不敢！”
“香火鎮歷代都極為敬重女媧娘娘，六百年前，女媧娘娘曾經下凡解救我們于旱災。”
畢白老淚縱橫，陽火變得不穩定起來。
“瘟疫是香火鎮舉辦祭祀典禮時發生的，為趕工無垢佛的塑像，選在節慶結束的七日后。”
楊合溝通瞳鬼，眼蟲傳遞來些許零碎的記憶畫面。
香火鎮處處都是信眾，雖然常駐人口不過八九千，但四里八鄉卻有近萬人慕名而來。
街道巷弄人山人海，各處都是游行的塑像。
畢白呼吸急促的說道：“瘟疫絕對不是因為慶典，女媧娘娘不會傷害我們的，必然是邪祟，沒錯，是邪祟偽裝成塑像。”
楊合瞇起眼睛，記憶畫面閃過尸山血海。
慶典游行的三十二尊塑像都變得不可名狀。
緊接著，塑像生長出血肉的結構。
楊合見到記憶畫面里的塑像四分五裂綻放，海量病菌從中噴涌而出，剎那間蔓延開來。
鼠疫、痘疫、痧疫、霍亂、狂犬病……
三十二類疾病爆發，在場的凡俗不可能逃過感染。
楊合仿佛能聽到信眾簇擁在街道巷弄，然后相互推搡，最終瘟疫導致大批凡俗淪為尸體。
“怎么感覺，十幾年前的瘟疫并非人為的？”
他先前一直懷疑是佛教暗地里搞事情，但真相確實是源于女媧宮，才導致塑像突生變故。
“難道女媧娘娘化鬼，影響到諸多門人……”
楊合咽了口唾沫。
他仔細翻閱記憶畫面，發現無垢佛是唯一沒有失控的，如此一來，反而佐證自己的推測，要是佛教所為怎會漏掉無垢佛。
“女媧宮已經邪祟遍布，圣人弟子無一幸免。”
無垢佛作為常駐角色，楊合不扮演時毫無意識，才沒有影響到十幾年前的那一場慶典。
楊合想要驗證真偽，直接前往宗門典故即可。
他微微搖頭，轉瞬打消掉念頭。
女媧宮的難度遠超想象，自己哪怕成仙得道，估計也難以探索，宗門典故只能長久封存。
“畢白，后來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有…有菩薩解救香火鎮。”
“菩薩？”
“他們自稱菩薩，用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
楊合提到此事，畢白泥丸宮生出相應的記憶畫面。
他頓時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皮膚與焦炭無異，頭發相互糾纏，仿佛燃燒的火焰。
“馬善。”
正是建立五光廟的火焰五光佛馬善。
馬善封禁住三十二尊塑像，讓幸存者留在鎮子里養鬼，如今已經有二十七頭邪祟誕生。
楊合表情凝重，馬善是燃燈道人的琉璃燈焰所化，萬一牽扯到燃燈道人會非常的麻煩。
“不管，當務之急是茍到兩天以后。”
楊合擺擺手，畢白踉蹌的走向糧倉。
大門緊鎖。
楊合再次取出人頭布置打生樁，然后默默打坐修行。
無垢佛塑像的白布被扯掉，石嫗鬼剛開始還會有懼意，但很快再次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白日的喧囂隨著太陽落山緩緩歸于平靜。
香火鎮外又有十幾名病人趕來，不過并非痘疫，所以被安置到酒鋪，表面是治病，實則養鬼。
余暉盡斂，夜幕籠罩整片山脈。
咔咔咔。
楊合一動不動，但無垢佛塑像卻不甘寂寞，通體有石屑不斷掉落，關節逐漸變得靈活。
無垢佛塑像脫離祭臺，上下顎張開到兩米。
楊合收斂一切氣息，陽火的熄滅對于尸嫗鬼而言，面前就是一具鮮美可口的尸體。
吃掉他！！！
無垢佛塑像難以忍耐，狹長的舌頭向著楊合一卷。
結果就在舌頭接觸到楊合的瞬間。
無垢佛塑像見到楊合若有所思的睜開眼睛，然后主動被吞咽進腹中，舉動令它毛骨悚然。
“唔嗚嗚！”
“別鬧，回到祭臺上老老實實待著。”
無垢佛塑像腹中傳來劇痛，隨即數不勝數的眼蟲遍布內外，鬼手則纏繞住塑像的脊椎。
“原來佛教養鬼同樣邪門。”
楊合坐在邪祟肚子里，看到無垢佛塑像的心臟有特殊紋路。
紋路閃爍金光，像是由毛筆刻畫上去的，一眼就能認出，分明是佛教獨有的梵文。
楊合心念一動，半根小拇指脫落。
吼！！
無垢佛塑像正如饑似渴的吞噬著斷指，氣血涌入梵文。
啪嗒。
無垢佛塑像的小拇指脫落半根，緊接著新長出的骨肉，竟然外露幾分楊合獨有的氣息。
“香火鎮飼養的邪祟較為特殊，并非常規意義上的石嫗鬼，應該是佛教的后天造物。”
“那些所謂的菩薩，應該就快來摘桃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