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相信我?”
怪物看著他手上的吊墜。
“你沒咬過人,也沒拿人做實驗,當初你殺的那兩個逃民,還有幾年前那場沖突……還有第一次在安全區外的交談,我一直相信你是人。
“實話說,有個抓捕計劃,只是還沒開始,我這次出來沒有打報告,就想看看能不能在他們之前找到你,這次如果他們再失敗的話……你可能永遠也不會出現了。”
喪尸盯著他看了很久。
“看來你也不相信他們。”
“我已經不知道誰是敵人了。”周序有點可悲,又有點可笑,“你肯定不是。”
可能就如喪尸猜測的,曾有也有過出現疫苗的機會,但是被人為毀去了。
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哈哈哈……”
喪尸笑了,“你們全都該死。”
棺材里傳來一聲嘆息。
喪尸摸著棺材,視線掃過周序,掃過那個腐爛的人,掃過陳家堡的鐵絲網,望向陰沉的雨幕,所有一切,在此刻他眼中都蒙著一層血色。
“我現在狀態有點……”
白驍說不出這是什么變化,在廢墟里苦苦維持的人性,幾乎要被本能吞沒。
他努力壓抑著那股躁動,大手蓋在棺材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
周序將吊墜扔了過來。
周序嘆息一聲,已經做好了準備,“你當初感染時是什么樣子?”
“神經失調、失去語言能力、平衡失調、躁動……一大堆問題。”
“那時你也沒……吃人?”周序問。
“我吃她挖的野菜。”喪尸拍了拍棺材,“這家伙拿鐵鏈就把喪尸給捆回家拴起來了。”
周序看棺材的眼神多了一絲敬畏。
這就是他和廢墟幸存者的區別,安全區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廢墟里為什么會如此做,也想不到,一個人獨自生活時,是多么孤寂,孤寂到深夜聽到外面老喪尸的動靜,反而會感到心安。
二十年風風雨雨,對于災難后才長大的人來說,喪尸已經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而對于周序來說,一個女孩捆了喪尸回家,這是無法理解的,因為他不屬于廢墟。
廢墟和安全區,在這二十多年間,已經成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很吃驚?”喪尸問。
“真是……很難理解。”周序點了點頭,安全區也會捉喪尸,不過是作為試驗品。
喪尸笑了一下,狂躁的狀態有所平緩,他眼底閃過一抹回憶,當初在路上越來越像喪尸,后來回了家,于是他又變回了人。
“這是它最后一次回光返照。”白驍低下頭,看看青筋凸顯的胳膊,潛伏這么多年,他以為能完全抑制那種本能了。
“你說什么?”周序沒聽清。
“沒什么。”白驍搖了搖頭。
在周序眼里,此時的喪尸是猙獰可怖的,仿佛隨時會失控。
可他的話語又是冷靜而理智的。
這幾年與病毒的對抗,已經成為了一種下意識的本能,日日夜夜的克制,與人類同吃同睡的誘惑,不時把手指放他嘴里的脫敏。
狂躁而嗜血的眼底深處,是清醒的理智。
白驍感覺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個冷靜的瘋子,既想把眼前的一切撕碎,又能非常冷靜的坐在這里和周序談感染時的癥狀。
瘋狂被關進了籠子,隨時也能把它放出來。
周序被那雙眼睛盯得渾身發冷,本能的側開視線。
“那……后來怎么變成這樣子了?我記得當時你還很……瘦。”
“喝過期奶粉喝的。”
喪尸依舊盯著他,道:“而且那時走了這一趟,忽然開竅了,不用她挖野菜喂我了,我自己可以打獵,而且打很多。”
“她不怕你啊……”
“天天打我,敲我頭。”喪尸笑了笑,“于她而言,我不是怪物,只是長得比較大只的一個……傻了吧唧的喪尸。”
周序沉默下來,喪尸也不再出聲。
雨還在下。
“你準備好了嗎?”喪尸敲了敲棺材,將吊墜從窗口塞進去。
周序無疑是最適合的一個人,這個人把所有可能都考慮到了。
周序只是定定地抬頭看著他,“你會遵守的,對吧?”
“誰知道呢。”喪尸說。
“我記得你是向往安全區的……至少當初跋涉出來尋找。”
“與其說是向往安全區,不如說是向往秩序。”
“如果有一天,我平安的話,會去廢墟找你,到那時你會知道他們對怪物的態度怎么樣。”周序緩緩開口,“在那之前,不要回來。”
“這算是歉意嗎?”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喪尸轉過視線,看向腐爛的人,“對于狂歡者,我記得你當年的態度是‘沒有敵人’‘總有人改變想法然后拉攏’。”
“我指的是廢墟里的烏合之眾。”周序苦笑,“他們聚在一起有了愛人,組成家庭,生了孩子,就會改變想法,但是這些人……他們連孩子都不生了。歷史是螺旋向上的,他們想趁這個低谷徹底拉入深淵。”
“那……看看命運站在誰這邊吧。”
喪尸提了一根鐵棍,在周序腿上一戳,戳出一個傷口,鮮血瞬時涌出來。
巨大的疼痛讓周序面容抽搐。
喪尸一口濃痰吐了過去。
“抹勻。”
在這破破爛爛的陳家堡遺跡,大雨瓢潑下,棺材里的拾荒者和腐爛的狂歡者見證中,這場實驗,就這樣以一種近乎荒誕的形式完成了。
草率的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甚至周序還在發愣。
“這……”
“我們廢墟里,治病就是這樣子的。”
白驍還記得當初林朵朵也是‘tui’一口把草藥吐出來,超級惡心。
看了看周序的傷口,他回身去找了些鐵絲,趁著周序還有意識,將他雙手捆在身后,綁在后面鐵絲網上。
“我當初被感染后,還拿根棍子把感染我的喪尸敲斷了腿。”白驍說,“看來你是做不到了。”
“我死了,你去找周靈……”周序的意識正在被侵蝕,被感染的腿在抽搐,他死死咬著牙,眼中逐漸充血。
話語聲也變成嘶吼。
白驍猜他是在說話,當初自己也是這樣,以為自己在和林朵朵說話,但是林朵朵認為自己要咬她,于是捆起來塞了口球。
把周序的衣服撕一大塊扔雨里淋濕,再拿回來扔周序頭上,白驍記得當初自己急需降溫。
“你真以為你在救所有人?”腐爛的人忽然出聲。
“至少我不是你們這群瘋子,我想活著。”怪物從周序身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