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子不信任太學祭酒。”
聽到商劍陵口出此言，姜離露出一絲訝色，隨即輕笑道：“那你又要怎樣獲取朕的信任呢？”
他并未否認自己對太學祭酒的不信任，或者說他就是有意向墨門那邊透露出自己的不信任，這樣才好讓墨門順自己之意，主動入局。
而作為墨門矩子，商劍陵···或者說墨玄空，他并未讓姜離失望。
“忠誠。”
商劍陵緩緩吐出兩個字，作為回答。
不信任的根源總是和忠誠脫不開干系，而想要和不被信任的儒家競爭，墨門自然是要從信任上，從忠誠上下手。
唯有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和支持，墨門才能夠追趕上已經在大周經營了八百年的儒家，甚至是彎道超車。
“那朕，期待著你的忠誠。”姜離笑道。
“請天子拭目以待。”
商劍陵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該是尋靖陽君去了。
在他離開之后，廣乘道人不由發出一聲感慨，道：“之前貧道就發現商劍陵出手似是不盡全力，還有所懷疑他是否另有居心，卻是沒想到他會是墨門矩子。”
“貧道更是沒想到，你早就看出了商劍陵的身份。”廣乘道人看著姜離道。
在知曉了墨玄空刺殺談無為的經過之后，之前的巧合也得到了解釋。
那邊墨玄空在刺殺談無為，令她難以分心，為九曲黃河陣這邊觀測未來，提示危機，這邊就有殷屠龍晉升，太白真君突破九曲黃河陣，千里襲殺。
這要說沒有事先安排，廣乘道人是怎么都不會信的。
而墨門那邊，也許就是因為看出了商劍陵之身份已經被發現，才會這般干脆地承認。甚至可以說，要不是姜離展現出了高深莫測的心機、眼力、手段，墨門可能還會再斟酌一二，考慮著是否要真正投效姜天子。
只能說選擇都是雙向的。
“境界到了，能看到的自然也就多了，”姜離含笑道，“這世間絕大多數秘密，都是因為當事人站到的高度不夠。”
“看來貧道也需要抓緊突破，好看到更高的風景了。”廣乘道人也是笑著回道。
而長公主則是說起了太學祭酒之事，“陛下既是不信任太學祭酒，那不妨讓太學祭酒回返太學，日后便時常在太學之內著書立說，盡心傳承儒學。”
好家伙，這是要軟禁啊。
聽起來好像是優待，實則就是以這種方式將太學祭酒給軟禁在瓊山，讓他不得擅出，甚至若是什么時候起了殺心，還可直接打殺了。
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太學祭酒可是三品，且還是三品之中的佼佼者，但對于姜離來說，殺太學祭酒，并不算太難。
斬殺天君，一統九州之后，姜離在九州之上便是立于不敗之地。便是大尊，也在姜離投注視線之后立即選擇搬遷巫山，不欲在九州和姜離正面交鋒。
能和姜離在九州和佛國對抗的，也許就只有二品了。
姜離要真想殺太學祭酒，那太學祭酒也只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留著他吧，我要看看他背后還有沒有其他人。”
姜離這時改變了自稱，威嚴散去，向著在場的眾人道：“九州雖是一統，但威脅卻未盡除，不說離開九州的大尊，還有那一個個蘇醒的二品真靈，都是威脅。而且，如今九州百廢待興，可是有不少的爛攤子需要收拾。”
“長公主回神都之后，立即準備祭祀事宜，我要在回返之后祭祀姜氏和姬氏的先人，以告慰祖宗在天之靈，然后再祭戰死沙場的將士以及枉死的百姓，以定人心。”
這些都是穩定人心之舉，也只有人心向背，才方便姜離讓大周再度偉大。
另外的還有封賞此戰投誠的姬氏諸王，分封姜氏之王侯，犒賞將士，以穩固江山。
唯一可慮的就是姜氏現在人才凋零，年輕一輩都還未成長起來，到最后，姜離說不定還是得吃軟飯，拉攏姬氏和公孫家的人為自己辦事。
“還有廣招秀女，建設后宮，以安世家之心，盡早有后，以安百官之意，”雨師元君調笑道，“將皇族、王族、將士、世家、百官、百姓都給安撫，才算是全面。”
招了世家的秀女，便算是給了他們一顆定心丸，免得他們杞人憂天，而有后則是能讓追隨者安心。
雖然姜天子如今幾乎已經是神州無敵，但還是免不了讓追隨者心生憂慮，畢竟在明面上，姜天子也就一甲子壽數。他們不知道姜離沒有壽數限制，也沒有三品強者那般心境，會有一些思量也是不可避免的。
即便是朝堂諸公，也終究是免不了有一些人性弱點的。
可以說，雨師元君這提議是中肯的，奈何姜離現在后宮都快起火了，怎么可能繼續往里面添油。
“此事還是待之后有時間，與師長進行過商談之后，再決定是否執行吧。”姜離說著，瞄了雨師一眼。
這長輩可不只是指天璇，還是指這位天璇的師叔啊。
等著吧，有時間定要和你們好好商討商討。
大概說完事情之后，長公主和雨師元君便要先行離去，姜離這時突然靈光一閃，道：“差點忘了，嘯天。”
赤紅的大狗不知從哪個角落里跑了出來，張口一吐，從體內空間中吐出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
“啊呸。”
開陽長老努力想要站起，罵罵咧咧地道：“我算是明白了，師侄你這是在記恨我以前站公孫棄那邊啊，竟然把我塞到狗嘴里。”
他適應著好不容易回來的屁股，有些踉蹌的站了起來，正要和姜離掰扯一下到底，讓他好歹尊重一下師叔。
雖然姜離現在成了天子，但開陽長老心性豪爽，倒也沒顧及什么尊卑，更不可能跪拜下來，言語間便沒什么顧忌。
姜離也不至于非要全天下人都給自己跪著，沒對開陽長老說“你都不愿稱我一聲陛下”。
不過，姜離不管他，雨師元君卻是看了一眼，悠悠道：“原來是關師侄啊，本座還記得你以前一直跟著公孫棄，可是給天璇添了不少堵啊。”
姜離好歹沒受過開陽長老什么氣，但天璇和雨師元君可就未必了。
這回看到開陽長老出現，雨師元君自然是少不了一些嘲諷。
開陽長老見到雨師元君后，也是臉色訕訕，便想著能屈能伸，先服一波軟，畢竟現在雨師和天璇兩人都晉升了三品，想要整治他有的是手段。
奈何還不等他開口服軟，雨師元君就對姜離道：“開陽腿腳不靈便，我也不愿帶著這么個邋遢漢子，損了體面，還是有勞嘯天幫我帶他一程吧。”
而嘯天作為姜離的走狗，別的沒學，察言觀色的能力倒是學了個十足。
最關鍵的，是它還知道眼前這位也和自家主人關系匪淺，是需要討好的對象，聞言自是義不容辭。
以它傳承自主人的驚世智慧判斷，這又是一個需要抱緊的大腿。
日后想要過得舒坦，少不了得為這位效勞一二。
三姓家犬眼珠子一轉，就要向著四姓家犬進化，動作也是不慢，張口就道：“汪！交給我吧。RUA”
在開陽長老驚駭欲絕的眼神之中，嘯天張大嘴巴把他給吞了下去。
吞完之后，搖著尾巴就跑到雨師元君腳旁，一副隨時都可以出發的樣子。
雨師元君見狀，忍不住一笑，摸了摸嘯天的狗頭，道：“走吧。”
于是，嘯天就這樣跟著新大腿離開了。
之后廣乘道人也是言稱要先行去梁州一趟，帶回玉虛觀新的弟子，御劍而去，就只剩下姜離還在原地。
一道金光在這時候悄然出現，一直在騎馬趕來路上的孫悟空終于是到了。
“說好讓俺老孫去會會那擁有玉帝老兒道果的小輩，結果你一個人吃了獨食。”
孫悟空剛一出現，就說了姜離一句，同時六耳微動，顯然是將之前的談話都給收入耳中，“你那細作已經成功出海了，暫時沒什么危險，另外，你猜的沒錯，昆虛仙宮也被搬到了海外。”
之前大尊撤走，孫猴子卻遲遲未曾趕到九曲黃河陣那邊，更沒去阻止仙后以及玄武王，正是為了給出時間，好讓申侯混到大尊那邊去。
有六耳神通在，姜離安排臥底的舉動也不好瞞過他，干脆就讓他也加入了進來。
之前申侯要出海，姜離一邊讓嘯天給申侯傳話，一邊則是讓孫悟空以六耳神通關注情況，若有危險，則立馬救援。
雖是讓申侯到處去臥底，但對于他的安全，姜離還是挺看重的，不至于見死不救。
姜離聽到孫悟空這帶著怨氣的發言，不由失笑，道：“所以我將玉皇道果帶了回來，讓大圣好好看看玉帝老兒的下場。”
說著，姜離輕輕抬手，一道神光飛出，在前方化作一尊端坐在金色寶座上的神相。
其形威嚴，有覆蓋天地之勢，浩瀚氣息無遠弗屆，似能夠貫通三界六道，無處不及。只不過這尊神相的面容卻是被帝冠的冕旒遮擋著，看不真切。
二品道果：太上開天執符御歷含真體道金闕云宮九穹御歷萬道無為大道明殿昊天金闕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屬類：神
契合條件：三品神屬道果，承天御命之格
晉升儀式：統御三界，萬神朝拜，萬靈崇信
神通：天帝至尊、無上法身、開化萬天、統御萬靈、權衡三界
玉帝道果之信息自動進入姜離之心中，不光是道果晉升儀式被清楚得知，甚至連神通都知曉了個大概。
顯然，這玉帝道果和姜離相當之契合。
在遠古之時，一直都有人皇晉位為天帝之說，似伏羲、神農、軒轅，都有君臨天地的神話傳說，其臣子也是神人混流，且多為后世傳說中的大神。
一直到絕地天通之后，沒了神人共居之象，才逐漸沒了傳說，后續人間皇者也不再能上天界為神。不過人王為神的說法一直都在延續，直到天子出現，方才是徹底斷絕。
姜離現在承載了青帝道果，名為天子，實則也有著晉位天帝之可能，算是在候補席上呆著，再加上他在天界打下印記，和玉皇道果的契合度著實不低。
一旁的孫悟空見到玉帝神相的出現，猴臉上不由現出幾許追憶之色，倒是不見什么怨恨。
不過，他僅僅是看了這神相一眼，就將目光轉向姜離，道：“說吧，想讓俺老孫確認什么？俺老孫一看你這看似平靜淡然的臉，就知道你肯定有事。”
老陰比這種生物，孫悟空是見得多了，哪怕不欲用陰謀詭計，但他對這些老陰比卻是有些極強的嗅覺。
一看姜離，就知道他又是有事想讓自己辦。
“大圣可真是慧眼如炬。”
姜離聞聲一怔，又輕贊一聲，道：“之前我親眼見到談無為用造天法儀來暗算天君，且從天君口中得知，談無為根本就不應該得到造天法儀。她雖然曾經和旱魃溝通過，但彼時的旱魃根本不可能對她有回應。”
“但是，除此之外，談無為又有何途徑得到造天法儀呢？便是姬氏和姜氏兩族之中，都早已沒了記載此法儀的典籍。先輩們知曉人心之貪求，所以在蒼天現世之后，果斷毀去了相關記載，唯一能夠知曉法儀的，應該就只有從那個年代活下來的旱魃了。”
“就算還有其余知情者，但是以天君那不信任任何人的心性，談無為的一切都應該在他的注視之中。理論上，談無為應該只有一次機會能夠接觸到造天法儀，便是接觸旱魃的那一次。”
在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可能，哪怕再如何不可思議，也定然是真相。
“旱魃也許早就恢復了神智，她就在那一次的接觸之中，告知了談無為造天法儀，也讓談無為有了重造黃天的念頭。”姜離幽幽道。
天君會被背叛，就是因這一次接觸而起。
正是因為知曉了更好更完善的途徑，談無為才會定下計劃，背叛天君。
她一邊為天君效勞，另一邊卻是給天君埋釘子，以期獲得一個以小博大的機會。
“你懷疑談無為背后有人？”孫悟空訝然，“你懷疑那個人是玉帝老兒？”
“旱魃雖是老前輩，但她的境界不如天君，若是由她算計天君，以天君的天之相和易道造詣，可能會生出危機感應，”姜離道，“所以，我懷疑有更強者在旱魃背后。玉帝真靈只是其中一個可能，但不妨礙我進行查證。”
事實上，玉帝真靈的可能性不算大，因為他已經被天君這個老六用六魂幡重創過了。
不過以姜離的謹慎，哪怕是可能性再小，他也會進行查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