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綱目的達不成,辛安擔心他會暗地里做些什么事。
但辛寬說此行唐綱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自從唐綱到了淮江辛寬就為他造勢,尤其這次他生病辛寬更是好好的傳揚了一番他的大義,徹底將他給架了起來,如今又握住了他的把柄。
“沒有官員能忍得住不朝善款伸手,他也一樣,此事是經我和姚家的手將銀票送到他的手上,城中大小官員都牽扯其中,好在都知道輕重,不算太貪。”
“他即便在心中對我不滿,也會有所顧忌。”
說到此時辛寬就忍不住嘆氣,知道的越多越是覺得心寒,那些朝廷的官員是不將百姓當人的,朝廷若是撥下來一百萬兩,層層的吃,能吃掉九十萬,剩下的那十萬才能勉強用到百姓身上。
這回這些官員只要了一成,他竟覺十分有良心。
辛安道:“水至清則無魚,那些官員得不到好處就不會出力,他們不出力就拿不到更多的善款,此事就是皇上只怕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要大部分能落到實處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效果。”
辛寬倒也沒太過矯情,他沒有改變規則的能力,只能隨波逐流,盡可能的不迷失自己。
父女倆商議了一陣辛寬給辛安說了下剛收到的消息,“我的人已經到了松陽縣,那人即便再出色也只不過是個沒經歷風浪的富家公子,能見過多少手段?”
“你靜待消息就是。”
辛安等得起,“此事就辛苦爹盯著。”
她爹親自出手,她很是放心。
從這晚開始辛寬在唐綱面前便不再提及此事,他還親自走了一趟周家,并未隱瞞內情,周老爺拱手作揖多謝他的坦蕩,將準備送到唐綱跟前的探病禮也減半,只作為拐著彎的親自登門探望。
彼時唐綱還以為周老爺是來親自求他的,結果人家只是噓寒問暖了一陣便告辭離開,唐綱心里便有了猜想。
這下來的兩日誰都沒再提及此事,唐綱在等,等辛寬服軟,心里決定只要辛寬再來求他,他就會降低要求,就會答應此事。
可辛寬很忙,除了自家生意外還有慈善堂的事,善款到了那么多,總要盡快拿出如何花用的細則,不能讓百姓覺得這又是一樁掛羊頭賣狗肉的事。
唐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辛家可還要在這里長久的住下去。
“慈善堂的冠姓一事由姚家奪得,為此姚家愿多捐三十萬兩。”
“外地的商戶也已經趕來,除了被帶走的四百萬兩,目前一共籌得善款六百七十多萬兩,距離善款結宿還有半月,等翰林院的那些大人到了后應該還能刺激一部分人來捐款。”
“這是賬本,請侯爺過目。”
唐綱翻看了幾眼便遞還給了他,然后瞪著他開口。
辛寬躬身,“若是侯爺沒有吩咐我就去忙了。”
“你是因周家之事在和本侯置氣”
人家不給臺階,唐綱只能自己先開了口。
辛寬道:“侯爺多慮了,此事我已經轉達周家,周家人果真如我所料,也過于謹慎,擔心以后做的事違背他們的家訓,說起來是我考慮不周,讓侯爺見笑了。”
唐綱一時語塞,這和他預料的完全不同。
“怎么,周家人不準備走仕途了?”
他都主動開口了,有臺階就趕緊下,趕緊求本侯,本侯不會太為難你。
可惜他的心聲辛寬聽不到,且還猛敲退堂鼓,“自是想走的,只是他們付不起那樣的代價,便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我也覺得很遺憾,有侯爺的提攜少走多少彎路,哎”
“這是想要得到本侯的提攜,卻不想付出代價?”
唐綱覺得可笑。
辛寬道:“是付不起侯爺要的代價,賭不起,您無需和他們計較,周家人謹小慎微慣了。”
周家打了退堂鼓,辛家自然不可能還有二十萬,唐綱眼眸冰冷,“既是如此,那便作罷。”
氣死他了。
眩暈之感陣陣襲來,唐綱覺得他應該去躺一躺。
辛寬走的干脆,唐綱就是他見過的最不敞亮的人,沒有之一,老侯爺那般英雄,兒子怎么這個德行。
又過了三日,翰林院的那些大人來了,幾個有資歷的帶著七八個年輕人,得知是來給那些商人們著書立傳,那是相當的不服氣,覺得落筆都是侮辱了他們讀的那些圣賢書。
當他們得知寫一本傳記就能得到十兩銀子,寫三本另外獎五兩銀子,面上沒說什么,暗地里紛紛找到辛寬,說自己的字寫的多好,寫書的時候有多快,要求多給他們分派一些。
翰林院也就是聽著好聽,沒什么油水,‘清貴’二字也就剩個‘清’,可誰不是一家子要養活,尤其一些還是一家人勒緊了褲腰帶供出來,都在等著他的回報。
十兩,足以讓他們心動。
“說手不斷,筆不停。”
辛桓覺得有意思的很,“以前都覺得翰林院那是多清貴的地方,如今卻覺得無論讀再多的書,前提他也是人,成不了神,還是有世俗欲望,要吃五谷雜糧。”
“說明這些人沒有因為念書太多就迂腐,趁著他們這些時日在,你好好跟著學學。”
這幾日的辛安不是陪著王氏出門逛街,就是接了帖子出門赴宴,也算體會了幾次全程就她身份最高的快樂,不用阿諛奉承也無刻意討好,無聊的宴席都變了有趣了起來。
也正因如此,她對權勢更為渴望。
沒有誰天生就喜歡巴結討好別人。
辛桓讓站在遠處的一個男孩過來,轉頭對辛安道:“不是說翠屏姑姑想要收養一個孩子嗎,看看這個行不行。”
六歲的小子,胖嘟嘟的,走到近前給辛安磕了頭,“柳生見過少夫人。”
“柳生?”
辛安讓他起來,辛桓說這孩子的家人都沒了,“開春運糖的路上撿到的,跟著爹娘從西北來,路上遭了禍,這個小子藏在一顆老柳后逃過一劫,順嘴叫了他柳生。”
“可知家中是做什么,還有何人?”
西北來的孩子,遭遇橫禍,她怎么覺得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