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爸爸我好冷......”
灰色沙灘上,渾身濕漉漉的小女孩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著,似乎陷入噩夢中,嘴里不停呢喃著什么,瑟瑟發抖。
一條黑中透著血紅的觸尖從沙土里鉆出來,一點點向女孩靠近,剛要抬起觸尖觸碰那瑟縮的小家伙,一道棕色猴影蹭一下從礁石上翻起來,發現倒在沙灘上的幼崽,“吼吼!”急叫著沖過來。
那鬼鬼祟祟的觸尖,“嗖”一下縮回去,小心翼翼的藏在沙土下,灰色的沙灘和觸身黑色的表皮融為一體,猴姐毫無察覺,一大腳不偏不倚,正好踩過。
“吱吱!吱吱!”
猴姐焦急的把渾身濕漉漉的小女孩提起來,抓著她瘦小的肩膀不停晃。
趙小袖腦袋本來就暈暈乎乎的,被這一晃,更暈了。
不過被猴姐這么一搞,終于擺脫夢魘醒過來。
“猴姐,別晃了......我要吐了。”虛弱的聲音從趙小袖嘴里發出,她立馬感覺喉嚨火辣辣。
海水喝太多,腌得嗓子都啞了。
猴姐看到她醒來,歡喜的嚎叫一聲,一把摟懷里,猴臉貼貼,濕漉漉的毛發上沾滿沙土,蹭了趙小袖一臉。
那張本來被海水沖洗得慘白的小臉,瞬間紅潤有光澤。
趙小袖咳了兩聲,伸手往喉嚨里一掏,揪出兩根黑紫色的惡心變異海草。
猴姐立馬嫌棄的丟開她,退出去五米遠。
趙小袖:“......”
原地緩和了一會兒,趙小袖抬頭打量身旁的環境,又是一片灰色沙灘。
看夕陽懸掛的方向和高度,這會兒應該是傍晚五點左右,她和猴姐又回到了明日方舟基地的漁村附近。
昏迷前的記憶回籠,趙小袖記得她當時看到一根巨大的黑色觸手,還有兇猛的海上漩渦。
之后好像就暈過去了?
不對,她沒有暈得那么快,她當時眼前一黑,緊接著就感覺到有一個滑溜溜、十分柔軟的東西包裹了自己。
就好像是......爸爸的觸手!
“爸爸!”趙小袖突然在海灘上大喊。
猴姐措不及防,嚇得跳起來,左顧右看,并沒有看到趙剛的身影,眼神瞬間變得同情。
可憐的幼崽,想爸爸都想出幻覺了。
“爸爸!”
趙小袖又喊了一聲,她很確定,那絕對不是幻覺,她真的看到了爸爸。
雖然祂不是趙剛的模樣,但祂肯定是爸爸。
趙小袖在沙灘上跑起來,一邊跑一邊睜大眼睛往四周掃,“爸爸你在哪里?你是不是躲起來了?我剛剛都看見你了!”
那條縮在沙土里,剛剛還被猴姐踩了一腳的觸手,突然僵住,一動不敢動。
而沙灘的其他地方,一條條觸手不受控制的穿過沙土,朝幼崽身邊聚攏過來。
不過還沒等它們靠近,就被另外一條黑中透紅的觸手一把摁回去。
會嚇壞幼崽的!
“爸爸你為什么要躲著小袖?不是你叫小袖過來找你的嗎?小袖好想爸爸,爸爸你出來好不好......”
糟糕糟糕,幼崽聲音帶著哭腔,她是不是要哭了?
觸手們在沙土下面面相覷,可是它們都不是她爸爸趙剛呀,這可怎么辦。
那條掩藏最深的黑紅觸手被其他觸手們找到,它們使勁拽祂,快點變一個爸爸給幼崽!
黑紅觸手一抖觸身,其他觸手就全都不敢動了,紛紛舍棄自己的自我意識,與黑紅觸手連接成同一個意識體。
怕嚇到小小的幼崽,黑紅觸手趕走了其他的觸手,做好充分心理準備,鼓足勇氣,從沙土里鉆出來一點點觸尖。
僅僅是一點觸尖露出來,就像一座山。
正在沙灘上尋找爸爸蹤跡的趙小袖突然有感應似的一轉身,腦袋便撞到一堵柔軟的山上。
小家伙“哎喲”一聲,捂著頭仰頭看,頓時被眼前所見驚呆。
一座高達三十米,筍一樣的尖山靜靜立在她面前。
因為對方太過龐大,顯得她就像是螞蟻一樣,只有小小的一個點。
趙小袖緩緩放下捂著腦袋的小手,伸向面前這座山,入手便是讓她無比想念的熟悉手感和溫度。
看起來可以毀天滅地的大家伙,其實是軟軟的、溫溫的。
“爸爸!”趙小袖驚喜的喊,又哭又笑,兩行淚從紅彤彤的眼角流下,小家伙趕緊吸一吸鼻子,抬起手背一邊擦眼淚一邊為難的說:
“爸爸,你怎么變得這么大了?”
她展開雙手想抱抱,根本就抱不動。
跟在趙小袖身后追來的猴姐,已經傻掉了,這不是它認識的剛子啊!
幼崽不會認錯爸了吧?
對方似乎能聽見它的心聲,又一條黑紅色觸尖從沙子里鉆出來,把它撞倒。
壯實的猴姐在這種龐然大物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一連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它驚悚的爬起來,看看身后那兇巴巴的觸尖,又看看前頭小山一樣的一節觸身,只想白眼一翻,暈倒過去算了。
這也太嚇猴了!
小袖,害怕嗎?
趙小袖聽見腦海里響起一道很小心的詢問。那聲調完全不是趙剛的聲音,只是祂自己的聲音。
趙小袖搖頭,“不怕,因為是爸爸。”
只是這樣仰著脖子說話,好累啊。
沒想到趙小袖才剛這么想,面前豎起來的觸身立馬改成橫臥,雖然對人類四歲幼崽來說依舊龐大,但視野舒服多了。
趙小袖又想貼爸爸近一點,又想站遠一點,好方便看清楚爸爸的樣子。
正糾結,觸尖靠過來,輕輕一頂就把她拋到觸身上。
趙小袖感覺自己像是騎在巨龍身上,突然飛了起來,山和海都在腳下,抬頭就能看到遠處人來人往的小鎮。
小姑娘興奮得哇哇大叫,但很快就開始發愁,這么大一個爸爸,該怎么藏起來?
還沒等她想出辦法,肚子突然發出“咕嚕嚕”的抗議。
餓了?
趙小袖“嗯”的點點頭,“想吃爸爸做的菜。”
這話說完,趙小袖自己就先笑了,笑得很苦,因為她知道,身下這條觸手沒辦法拿起鍋鏟和菜刀。
不過爸爸總是會有辦法滿足幼崽的要求,精致小菜辦不到,新鮮的海鮮刺身管夠。
夜晚,燃燒的火堆旁。
趙小袖靠在爸爸巨大的觸身上,懷里抱著一條有她兩個人大的變異海魚,用小刀片下一片就往嘴里塞一片,魚肉鮮美清甜,滿足得小短腿不停晃。
在她腳邊,還有堆成小山一樣的各種其他肥美變異海魚、海蟹、海蝦,多到有一百個她都吃不完。
“爸爸?”
“爸爸。”
“見到爸爸真好,嘿嘿”
“爸爸,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好,爸爸來想辦法。
得到想要的承諾,幼崽這才靠在柔軟的黑紅觸身上,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