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王子笑了，他將人魚公主的手高高舉起，捧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我們私奔到海里去吧。
“這樣你不就正好能回到你的姐姐和父王身邊去了嗎？
“你的家人們會看到他們的公主回來了，還帶來一位俊美的王子！”
什么？愛麗兒愣住了：
“可是，伱是人類，是不能到海中去的！對于人類來說，只有沉入海底的死者才能到父王的國度。”
王子微笑著答道：“通常來說，人魚也沒法長出雙腿，到這岸上來啊。可你不是站到我的面前了嗎？”
“……”愛麗兒愣住了。
“這就是我來找魔法師閣下的原因啊！”
埃里克王子朝著一直沉默無言的銀發少年魔法師，深深地鞠了個躬：
“尊敬的魔法師閣下。既然你有讓愛麗兒失去魚尾長出雙腿的魔藥，那能否熬制出相反功效的藥物？讓人類丑陋的雙腿合并成一條魚尾的藥。讓我也變成一條人魚吧！”
愛麗兒驚呆了。
下一刻，她反應了過來：“等等，不對，你怎么知道萊茵他是……”
“是的。我就是那位在深海里給予了愛麗兒魔藥的魔法師。”萊茵大方地承認了。
當初和王子殿下第一次見面時，他需要維持客觀中立的形象，所以沒有透露出自己曾經就認識人魚公主愛麗兒的事實。
——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位無比客觀的占卜家，遵從國王命令揭示了愛麗兒的身世。
而如今，這偽裝已經不需要了。
“果然如此啊。”埃里克王子輕嘆了口氣，又露出幾分“猜中了”的少年得意。
“在觀看閣下提供的占卜畫面時，我就發現那個給予愛麗兒免費魔藥的魔法師，雖然面貌模糊但身姿很像你。
“昨晚，我和愛麗兒說了許多話，多次提到了你。她真不擅長撒謊，因為除了美麗的小嘴外，她的眼睛也會說話。
“謝謝你，尊敬的魔法師。要不是閣下給予了愛麗兒一瓶免費的魔藥，我就沒法聽到她動聽的聲音了。”
萊茵輕輕點頭：
“王子殿下，如您所說的那樣，我的確能煉制出讓人類變成人魚的魔藥。因為，我的煉藥術比海中的女巫更高超。
“就如我的魔藥能讓魚兒長出人的雙腿，利用幾種森林里的草藥將藥性倒置，就能將人類的雙腿融合成美麗的魚尾，賦予他們在海中呼吸的能力。
“這魔藥只改變肉體而非靈魂。
“就如愛麗兒在變成人類后無法自動獲得一條不朽靈魂，王子殿下，在你變成人魚之后，你依然保有你原有的不朽靈魂，也能將這份不朽的靈魂分享給愛麗兒！
“不過，即使再次用那魔藥把愛麗兒變回人魚，原先已經在愛麗兒身上的詛咒也不會解除。想要解除那詛咒，可要麻煩得多。”
埃里克王子認真聽完萊茵的講述。
然后，人類王子捧起了人魚公主的手：
“這真是太好了，愛麗兒你聽到了嗎？讓我們一起飲下那魔藥吧，變成海中的兩條人魚吧。我們一起躍入海中，自由自在地遨游！
“昨晚，你和我說了好多你在海中的事，講到了你父王的宮殿和姐姐們的花園，講到了海王宮殿上用作裝飾的珍珠與貝殼，講起了你從海里看星星和太陽時，它們看起來更黯淡卻又更大；講了你在海中抬頭仰望時，如果望見了一大片烏云般的陰影，就是有一艘船只或巨鯨游過。
“這都是何等瑰麗，我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畫面啊！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這樣的風光了。
“當我們變成人魚，重新回到深海的宮殿時，你的姐姐和父王一定會高興極了，見到他們的小公主回來了！
“我們會在深藍色的大海中舉行一場婚禮，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魚都會祝福我們的。你又能和你的家人們在一起了。”
愛麗兒捂住了嘴巴，說不出話，眼中泛起了朦朧的霧氣。
“我的愛麗兒，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哪怕是最高超的作家也寫不出來比這更完美的結局了！
“試想一下，即使我從未有婚約在身，我們的神圣婚姻不受到任何阻礙，即使明天傳令官就騎著馬在整個王國里宣布我們訂婚了的喜訊，即使我們最終在祭司的見證下結成夫妻，手挽著手接受主教的祝福，立下永生永世的誓言。那對你來說，真的是完美的結局嗎？
“不，不是！
“我的愛麗兒，在這樣的假設中，你或許收獲了愛情和永恒不滅的靈魂，卻永遠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你曾愛的故國。你將永遠留在大地上的國度，回不去那蔚藍的大海了！
“感謝我的父王啊。也感謝那位我從不認識的、被安排與我結婚的恩德國公主，他們給了我一個理由，一個逃出地上宮殿的理由。
“我可以跟著你到那海里的宮殿里去了，我可以去見你的家人，向他們問好。我們將會在海的宮殿中一起跳舞，一起唱歌，最后一同化為浪花上的泡沫！”
愛麗兒的聲音顫抖了。
她本想大聲拒絕，但老祖母、父王以及姐姐們的形象相繼在腦海中浮現。
“可是，埃里克，這樣你會失去許多。你會失去作為人類的漂亮雙腿，變成一個非人的怪物，失去王子的尊貴身份，永遠離開你的父王和西亞王國，就只為了……和我在一起？”
埃里克王子又笑了：
“這不就是你曾經為我做的嗎？”
愛麗兒一時語塞。
就在兩人含情脈脈對視時，萊茵不解風情地遞出了兩罐棕色的藥酒：
“能讓人類雙腿變成魚尾的藥煉制好了。”
“這么快？”愛麗兒驚呆了。
“熟練了總是更快。”萊茵聳聳肩，撫摸著剛取完血的大狗。
“讓人類雙腿變成魚尾的藥和之前的魔藥不同。它不像是清亮的水，而像是苦澀又芬芳的酒。人魚想要上岸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理由，而人類想要變成人魚，必然需要一個復雜的、像這藥酒一樣苦澀卻充滿韻味的故事。”萊茵介紹道。
“這能變成人魚模樣的神奇藥酒，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嗎？”埃里克王子接過藥酒，一邊感謝一邊好奇問道。
“我在里面添加了人魚的淚水作為材料，所以它叫……呃，珠淚哀歌？”萊茵回憶起了前世的一些事，不禁笑了，“開玩笑的，沒有名字也不需要。”
“萊茵，我的人類朋友，尊敬的魔法師，你又一次幫助了我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了。”愛麗兒激動地說。
“等我想好了我要的東西，我會和你們說的。”萊茵說。
又又多了一次人情，萊茵不禁感慨：自己這位愿望魔法師，的確很容易積攢人情啊。以后要想想這些人情該怎么花了。
兩人分別手握一瓶棕色的藥酒，彼此對視了一下，有些忐忑地問道：
“尊敬的魔法師和預言家萊茵，你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未來。你建議，我們什么時候去海岸，一起長出魚尾、跳入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