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和青安縣城隍做夢都沒想到。
明明做足了準備。
一尊縣城隍,外加臨時掛印的宋九,以及八百草頭神。
如此實力即便是遇到邪異之中被稱為劫的存在,也有逃生的機會。
可偏偏,這葬神墳邪異滿地走,災禍不如狗。
天上有個巨大長滿肉芽的眼魔劫。
還有個藏在暗處的四指黑爪之劫。
這葬神墳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能讓這么多可怕的存在聚集此地。
最關鍵的是,他們此刻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在那黃禍一聲令下以后。
虛空之中,兩只黑爪便按在了宋九和青安縣城隍的腦門上。
宋九頭頂的那一簇火焰立馬被撲滅。
青安縣城隍更是如遭雷擊,兩眼翻白,立馬失去了對身軀的控制。
同時,那黑爪主人的樣貌,也自虛空中顯現了出來。
它約莫十來丈高。
長著八顆腦袋,面容猙獰,形似野獸,臉頰處一片酡紅之色,可腦門卻一片靛紫。
自腦袋下方的軀干,則呈現出青黑色。
體表無毛,皮似砂紙般粗糙。
它上半身又寬又壯,長有十六只手臂。
下半身卻只有一條獨腿,腳踝處還纏著鎖鏈。
“邙山君!!!”
宋九看到這怪物的那一剎,臉色瞬間大變。
似乎是認識它一般。
被叫做邙山君的劫,冷漠的瞥了一眼宋九說道:“修士,長舌婦!”
宋九開口欲言,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殺豬般的慘叫。
啊!!!!!
噗嗤一聲。
宋九的舌頭被直接硬生生拽了出來。
鮮血噴涌而出。
那邙山君四指黑爪捏著宋九的舌頭,直接丟進了正對著宋九的那顆腦袋口中。
這一幕,來的太過突然。
陳黃皮摸不著頭腦。
心想著,這宋九還沒說話,那邙山君就把他舌頭給扯下來了。
當真是病態。
適時,黃禍對陳黃皮解釋道:“黃皮大王,你有所不知,這位邙山君并非咱們十萬大山的同鄉,乃是西域佛國那邊的一尊羅漢,慶歷四年春時去了大康京城,結果不知怎地忽然化作了邪異。”
“那大康京城的修士要殺它,好在它化作邪異后極為可怕,這才險而又險的逃進十萬大山落草。”
“原來如此。”
陳黃皮思忖道:“它對修士如此痛恨,稱其長舌婦,莫非便是吃了話多的虧不成?”
“哈哈,不可說,不可說。”
黃禍打了個哈哈,不肯再這個話題上繼續。
好似,這是什么忌諱一樣。
但陳黃皮卻不以為然。
他早就對這黃禍心存警惕。
上一次,更是一眼就看出,這黃禍想要玩收買人心的把戲。
只是,他不吃這一套。
如今更是認定了黃禍肯定是在故意賣弄。
以此來維系那運籌帷幄的形象罷了,不然這么多邪異和災禍,甚至還有兩個劫都被它忽悠過來,難道憑借的是實力嗎?
這時。
邙山君也拎著如同死狗一般的宋九和青安縣城隍走了過來。
它只有一只腿,因此說是走,實際上卻是跳。
不過,它身軀并不龐大,跳的四平八穩,甚至比走路都要快。
至于那些草頭神,則像是趕羊一樣任由其驅趕。
邙山君跳到陳黃皮面前,八顆腦袋的眼睛只在陳黃皮身上掃過,然后便冰冷的看著黃禍:“何時開葬神墳?”
“就在此時!”
黃禍話音剛落,便立馬駕馭著廟宇懸浮在葬神墳頭頂。
而那變異神像則同時動了起來。
它自來此以后,便徹底無視了陳黃皮。
就像是將先前的仇恨全都揭過了似得。
突然,變異神像胸前的血盆大口裂開,從中鉆出一個腦袋碩大,軀干四肢卻極為瘦弱的邪異。
邪異張口便道:“大大大兇邪神駕到,爾等還不速速退開!”
“是大頭邪異!”
陳黃皮驚呼一聲:“它怎么會變成這樣?”
此話一出。
那大頭邪異猛地回頭,看了一眼陳黃皮,依舊是那熟悉的腔調,有些無奈的道:“大……黃皮大王,大兇邪神的喉骨被挖掉了,它將我吞食,讓我寄生在它身上,替它說話。”
“以后你再去坊市,我卻不能為你帶……”
帶路二字還未說完。
變異神像便怒吼一聲,嚇得那大頭邪異連忙閉嘴。
其余的邪異們,更是早早讓開了位置。
這偌大的葬神墳墳頭。
立馬就空出了一大片區域。
變異神像站在這片區域附近,雙手掌心的豎眼睜開,好似在尋找著入口。
不出片刻功夫。
它便指向了一個位置。
這位置不在最中間,也不在四面八方。
反而是個虛指。
下一秒。
“中中中!”
廟宇中的黃禍,便長大了嘴巴,猛地噴出一口黃泥漿。
它的身軀早就已經凝固。
此時噴出噴出來的這口黃泥漿,仿佛損傷了其元氣,身軀上立馬就爬滿了裂紋。
那口黃泥漿中夾雜著一絲金色血液。
像是有意識一樣,直接對著那虛指的位置撲了上去。
隨后,黃泥漿便好似真的附著在了什么東西上面一樣。這是一個標記。
黃禍抬頭看向那陰云之中長滿肉芽的巨目。
那巨目沒有瞳孔,亦沒有眼白。
里面全是蠕動的肉芽。
陳黃皮只看了一眼,便感覺頭皮發麻。
并不是他害怕。
而是他感覺到,那巨目之中有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在醞釀。
仿佛能毀天滅地。
甚至比魔樹紅月做瞳孔,黑夜做眼眸的魔眼那放出的血色光柱還要恐怖。
更讓陳黃皮震驚的是,他竟然從那巨目醞釀的恐怖力量之中,感覺到了一絲極為熟悉的氣息。
巨目之中蠕動的肉芽紛紛散開。
露出了那宛如深淵的黑暗。
然后,那黑暗沸騰了起來。
一絲微弱無比的白線自黑暗中鉆出,一經出現,黑暗便被切割開來。
白線變得越來越粗大。
就像是瞳仁一樣。
不,那不是白線。
而是一道光,一道劍光。
鋒銳無比,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種神魂都被切開錯覺的劍光。
“快!快閉上眼睛!”
黃銅油燈驚恐的尖叫道:“是觀主的佩劍,這是那把劍的劍光!”
“契主,不要看,不要看!”
索命鬼的聲音極為痛苦。
陳黃皮披著它的皮,自然也是用著它的眼睛去看的。
此刻,索命鬼便感覺再看下去,它就要真的被那劍光給一分為二了。
“師父的佩劍在這只眼睛里嗎?”
陳黃皮緊緊閉上雙眼,腦海中思緒亂成一團。
雖說,他從未見過那把劍。
甚至連九離鐘都只聽其聲,不見其型。
可黃銅油燈卻是見過的,而且對師父的佩劍極為推崇,若是掄起殺伐之力,凈仙觀內最強大的就是這把劍,連九離鐘都比不上它。
而且,那邪佛可是如同仙人一樣的存在。
它都被那把劍一劍砍掉了腦袋。
這巨眼雖然可怕,卻只是劫,難道還能比邪佛強大不成?
陳黃皮心思雜亂。
他很想睜開眼看看師父的佩劍是否在那巨眼之中。
可這個念頭剛升起。
就被他生生壓下。
“阿鬼的眼睛扛不住,我不能害它。”
陳黃皮很無奈。
可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猛地轟然作響,冒出一個個如同鳥魚蟲般的文字。
正是陰陽合和化神術的全篇。
與五臟煉神法一樣,這修煉元神的功法同樣自動修煉,像是活的一樣。
它感受到了陳黃皮的意志。
那尚未成型卻幾次被陳黃皮強行催動的六陰神,更是猛地睜開了雙眼。
下一秒。
陳黃皮猛然間感覺周身一片黑暗。
然后,他也睜開了眼睛。
這不是他的眼睛,但也是他的眼睛。
這是六陰神的眼睛。
陳黃皮只感覺好似獲得了一種極其詭異的視角。
四面八方的一切都盡入眼中。
他看向自己的肉身。
雙目緊閉,腦海中有金黑色的文字在其中浮現。
五臟之處,更有同樣的文字隱藏的極深。
腎廟里的魔樹依舊被黑煙滋養,依舊被榨取其力量。
往上看,則是陳黃皮的肝臟,肝臟里有源源不斷的黃綠色精氣冒出,日夜循環,往復不停的鑄就肝廟。
那尚未成型的肝廟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存在。
即便是陳黃皮此刻獲得了六陰神的視角,都看不清那東西的全貌,只感覺,那好像是類似黑煙的東西。
“黑煙是腎廟里長出來的,肝廟里自然也會長出新的東西……”
陳黃皮若有所悟。
便將視角看向體外。
他看到了那個葬神墳入口的那個虛指的方位,那是一個巨大的墓門,上面刻有許多詭異的文字,像是冥文,卻又截然相反。
冥文晦澀陰暗。
這文字卻正大光明,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超脫之意。
陳黃皮沒見過這種文字,卻和冥文一樣,一眼就知道其含義。
那些文字雖然多如牛毛。
可組成一起,卻只傳達了一個意思。
鎮仙!鎮仙!
陳黃皮不解的說道:“凈仙觀的山門,一到晚上就成了鎮仙觀,難道這葬神墳和我的道觀有關不成?”
葬神墳離玉瓊山凈仙觀很遠。
少說也有幾千里。
陳黃皮此前從未來過此處,他心中滿腹疑云卻無人能解答。
再看向天上的那巨目。
巨目之中,那道劍光已經成型。
劍光璀璨奪目。
像是一個太陽一樣,肆無忌憚的散發著銳利的光輝。
即便是六陰神眼睛,也感覺到了一絲刺痛。
陳黃皮忍著痛,瞪大了眼睛要看個清楚。
直到那如同太陽一般的璀璨劍光猛地一收縮,對著那墓門轟上去的那一刻,他才猛然看清了巨目之中的一切。
師父的那把佩劍不在里面。
里面只有一道劍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