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黃皮叫苦不迭。
他沒想到,這陰神造陰神,數百萬陰神到頭來居然等著什么黃天賜福。
黃天未生,道主未至。
所以還不予批準。
不予批準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下一個。
“在造了,在造了。”
陳黃皮感受著那些陰神們催促的目光,只感覺頭皮發麻,大叫道:“我真的在造了,不要再催我了,”
他真的已經在造了。
鶴嘴鋤都揮舞出幻影了。
那陰土都化作軟塌塌的爛泥。
三下五除二,就糊弄出了一個泥人。
再往后就是寫上冥文,然后再放入還魂寶玉。
這便是黃泉陰土的陰神造法。
陳黃皮大叫道:“筆給我,我來寫!”
周圍的陰神們,全都遞上了一支筆。
陳黃皮隨手接過一支筆,正要在那泥人身上落字。
可卻頓了下來。
“阿鬼,黃天這二字,用冥文怎么寫來著……”
“契主……”
索命鬼苦澀的道:“我們黃泉陰土孕育的生靈,自打出生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的掌控了冥文,但你要我教你怎么寫,我卻不知該如何教起,就算教了你,你也寫不出來。”
天地異變之前。
黃泉陰土和人間是互通的。
有對此冥文感興趣的仙人嘗試過,便是生生記住冥文的意思,卻都無法將其書寫出來。
哪怕是轉生成了黃泉陰土的生靈,可以將其書寫出來。
可一旦又轉回去。
立馬就再也寫不出來半個字。
因為冥文被某種規則約束。
就跟太陽是陽,月亮是陰一樣。
都是規則。
但這時候,陰神們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勁了。
很著急,很慍怒。
陳黃皮苦著臉道:“阿鬼,你在我心里寫一個字,我照著寫看看。”
索命鬼自然不可能推脫。
它立馬就在陳黃皮心里寫下黃天兩個字。
那兩個字是黑色的,歪歪扭扭,就跟鬼畫符一樣。
陳黃皮嘗試著去寫。
可怎么都寫不出來。
“枉我自稱博覽群書,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個提筆忘字的。”
陳黃皮看了一眼那些陰神。
陰神們的眼神更加不好了。
“要不,筆給你,你來寫?”
陳黃皮試探性的將手中筆遞了上去,那陰神卻接都不接,只是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冰冷。
“陳黃皮,你別墨跡了,隨便寫點得了。”
黃銅油燈叫道:“反正又賜福不成,你怕什么!”
“好,那我可就真寫了。”
說著,陳黃皮一咬牙,就硬著頭皮在那泥人身上寫了起來。
這筆沒墨。
可落筆卻真有字跡在顯現。
這字不是冥文。
也不是陳黃皮身上的那些鳥魚蟲一般的文字。
就是普普通通的文字。
一行行字就這樣寫了下來。
緊接著,陳黃皮就拿出那塊被自己啃的只剩半個拳頭大小的還魂寶玉,要將其全都放進這泥人身上,卻又遲疑了一下。
“它們都用指甲蓋那么一點就能造成陰神,我這塊好不容易挖來的,可不能虧了……”
咯吱……
陳黃皮狠狠咬下一大口。
然后囫圇嚼了幾下,就直接沿進了肚子里。
腦海中,本就吃撐的六陰神又吃了這么一大口,立馬就跟撐死了一樣,再也沒有了動靜。
剩下的則只有手指頭那么大了。
不過,陳黃皮并未再啃。
因為陰神們的眼神變得十分憤怒,就好像在唾棄他這種行徑一般。
將這塊還魂寶玉丟進那泥人之中。
緊接著,那泥人便發生了變化。
陰冷邪異的氣息,便自那泥人之中冒了出來。
只是,直到那泥人站起來,化作了陰神,身上的那些文字都沒有消失。
而且,這尊陰神并不高大。
身體也不狹長。
只是陳黃皮確實是在吹牛,他捏的泥人五官歪歪扭扭,比那些陰神們捏的還要丑陋不堪,根本沒有半點肅穆的神明威嚴,反而有種荒誕不堪的怪異之感。
最主要的是。
這陰神歪歪扭扭也就算了。
陳黃皮寫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他以往都是在書紙上寫,在泥人身上卻還是頭一次。
這些文字不消失,那陰神的身上便都是這些丑陋的文字。
甚至于,陳黃皮寫到后面都寫不下了。
連編號:九百九十八萬一千四百二十四都是寫在這陰神腦門上的。
“這……”
陳黃皮無奈的看向其他陰神們。
陰神們的眼神很詭異。
說不出的詭異。
它們的目光不停的在陳黃皮和這尊更詭異的同類面前來回掃視。
這次,離陳黃皮最近的哪個陰神站不住了。
它猛地走到陳黃皮身前。
然后伸手落下,與陳黃皮腦袋齊平,接著保持這個高度挪到自己身上。
然后,它挪到了膝蓋的位置。
要知道,這陰神的身高極其高大。
陳黃皮只是少年,個子能到它的膝蓋處已經不算矮了。
可這般行徑。
卻讓陳黃皮的心都跳了起來。
“這些傻狗陰神終于看出你不是它們的同類了嗎?”
黃銅油燈聲音聽不出悲喜。
卻見那陰神又將另一只手挪到陳黃皮造的那詭異陰神頭頂。這詭異的陰神個子也不高。
也就比陳黃皮高了半個身子。
陰神兩只手比了比。
一個到自己膝蓋,一個到自己大腿。
它的目光中頓時充滿了茫然。
不過,那被陳黃皮造出來的詭異陰神卻不以為然。
它直接向陳黃皮伸出雙手,好像是在討要什么一樣。
“我沒有,黃二十四,你問它們要去。”
陳黃皮搖搖頭,他知道自己造出來的這編號簡稱為黃二十四的陰神,是要向自己要斗笠,要黑袍。
可自己就一個斗笠。
連黑袍都沒有,上哪給它弄去。
黃二十四雖說丑陋詭異,卻極為聽信陳黃皮。
陳黃皮讓它去找其他陰神要。
它便真的就向其他陰神伸出了手。
但陰神們卻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茫然之中,并未搭理這比陳黃皮更不像同類的黃二十四。
黃二十四不知所措。
黃銅油燈黑著臉說:“傻孩子,人不給你,你不會搶啊,虧你還是陳黃皮造的,怎么一點都沒繼承他的優點!”
此話一出。
黃二十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然后,身軀猛地漲大,周身那歪歪扭扭的文字,散發出極其詭異的氣息。
眨眼間,就在黃銅油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變得比那些陰神們還要高出大半個身子,然后抓起一個陰神就一拳搗了上去,緊接著,直接將其戴著的斗笠,穿著的黑袍生生扒了下來。
戴上斗笠、穿上黑袍。
黃二十四的身軀再縮小到和陰神們一般無二。
它那詭異的丑陋模樣,便頓時被隱藏不見。
然后,黃二十四便站在陳黃皮面前,一聲不吭的看著他。
那目光很單純,也很炙熱。
看的陳黃皮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看我作甚,去對著那金門完成儀式啊……”
黃二十四聞言,點了點頭。
然后便向著那金門走了過去。
黃銅油燈驚訝的道:“陳黃皮,這黃二十四該不會把你當成它爹了吧?這么聽你的話。”
“胡說。”
陳黃皮道:“師父說我長得很俊俏,它卻那么丑,我沒有這樣的丑兒子,況且我和它沒有血緣關系,我的凈仙觀也不會交給它繼承,大乾也一樣,還有黃泉陰土也是。”
“噫!那金門又發光了!”
金色的大門再次冒出道道金光。
將那黃二十四都染成了金色,顯得熠熠生輝。
而那道冷漠到有些呆板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有的陰神都認真的聽了起來。
“道歷一萬七千四百年,今有陰神一位,求祈黃天賜福,然黃天未生,道主未至,故……”
“故……”
“故……”
那聲音,一連說了三個故字。
就像是卡主了一樣,怎么都說不出剩下的那句不予批準。
故故故……
無數個故字從金門中響起。
陰神們不知所措,黃二十四卻還在祈求跪拜。
因為陳黃皮沒讓它停下。
陰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向著黃二十四圍了上去。
只是,這些陰神們卻并未注意到。
那個個子矮矮的,把還魂寶玉當飯吃的陰神,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陳黃皮躡手躡腳的往外走。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
走到后面,已經是小跑起來了。
天還有兩個時辰就要黑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金角,你說的那條生路在哪?”
陳黃皮在心中呼喚金角。
至于閻羅殿里的另一冊勾魂冊,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拿了。
閻羅殿都沒了。
回到人間,救醒師父才是頭等大事。
金角卻道:“黃皮爹,我只能感覺到那條通往人間的路就在附近,可現在到處都是金光,我的靈覺被影響了,我沒法確定,只是你好像離那條路越來越遠了。”
“越來越遠?”
陳黃皮回頭看向身后。
后面只有那聚集在金門前的陰神們。
“你不要告訴我,那條回人間的路就在那門里吧?”
陳黃皮話音剛落。
突然……
四周的金光瞬間消失。
那金門之中,冷漠死板的聲音頓住,空氣中只有故故故的聲音還在一遍遍回蕩。
故字越來越微弱。
直到再也聽不見。
那聲音才再次響起。
只是這一次,卻不再冷漠死板,反而變得陰冷詭異。
“道歷一萬七千四百年,今有陰神一位,求祈黃天賜福,雖黃天未生,道主未至,卻滿足資格,故予以批準!”
聲音剛落,那金門頓時爬滿了慘綠銅銹,再也不復先前的寶相莊嚴。
反而鬼氣森然,詭譎無比。
門內漆黑一片。
一只只蒼白的手掌從中伸出,死死的扣住門框。
這門便成了鬼門。
而在門后。
透過那黑暗,卻隱隱預約能看到一座大殿的模樣。
陳黃皮干澀的道:“閻羅殿,這鬼門后面,是閻羅殿,就像舊觀一樣。”
黃銅油燈顫抖著道:“還有那個聲音,陳黃皮,你聽著像不像我的聲音?”
話音落地,一尊爬滿了銅銹,燃燒著冥火的古樸油燈,便在陳黃皮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從那鬼門之中鉆了出來。
正是黃銅油燈的本來模樣。
九冥神燈冷漠的道:“吾乃九冥神燈,汝,可為陰神。”
半個小時前就寫好了,最后這一段用了半個小時才寫的順暢。
其實就幾個字的改動。
讓大家久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