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人化作的邪異,已經快要老死了。
可就算是死。
它也不會死的那么快。
還要一段時間才行。
陳黃皮不知道需要多久,這天人只說它沒有幾天好活了。
但不管幾天,哪怕是一天。
它只要在這廟宇里待著,陳黃皮就沒法將師父的道袍收走。
因為一旦收走,這天人就會知道。
到時候它發作起來,陳黃皮和黃銅油燈加起來都打不過它。
“實在不行,你就喊二觀主救命吧。”
“我才不喊。”
“為什么?”
“我已經長大了。”
陳黃皮不悅的道:“師父離不開十萬大山,等我出去以后,難道遇到任何麻煩,我都要喊師父救命嗎?”
“邪道人很討厭,它一口一個為師,一口一個黃皮兒。”
“但它有句話說的很對,待在襁褓里的孩子是長不大的。”
“它又不是觀主,它的話不可信。”
黃銅油燈苦口婆心的勸阻道:“你還是個孩子,你才十三歲,喊二觀主幫你不丟人,再說了,你又不要臉,還怕人說不成?”
“黃二,你把我當做什么了?”
陳黃皮勃然大怒道:“我又不是阿鬼那種關系戶。”
“你不是關系戶是?”
黃銅油燈鄙夷的道:“大乾仙朝的皇帝是你大伯,十萬大山的日月是觀主的陰神陽神,黃泉陰土的陰天子也是觀主的舊友。”
“廣目上神是看著你長大的。”
“易輕舟是凈仙觀的道人。”
“狐貍山神是許青山捏的,金角是藏經閣看門的。”
“就連我黃二都是觀主造的。”
聽著這話。
陳黃皮深吸一口氣,便要作勢發動豢狗經。
黃銅油燈見此,立馬改口道:“對不起陳黃皮,是我誤會了你,你能有今天,全靠你的努力和天賦,沒有靠任何關系。”
“不,我還是靠了一點點的關系的。”
陳黃皮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但只有一點,師父畢竟教了我很多,我不是忘本的人。”
黃銅油燈夸贊道:“陳黃皮,你真是觀主的好徒兒!”
“所以你要怎樣對付這天人化作的邪異?”
“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陳黃皮指著下方的天人邪異說道:“它在此祭拜師父不知道多少歲月,而且口稱罪民,可師父卻從未搭理過它,既然如此,那我就隨它的愿好了。”
黃銅油燈不解道:“觀主是道主,你雖然是觀主的徒兒,可它又不認識你,再說了,你該不會要把升仙令給它吧?”
“我才不給。”
“那你的辦法是什么?”
“簡單,我成道主就是了。”
說著,陳黃皮便帶著黃銅油燈,鉆進了師父的那身青黑色道袍之中。
而他這一動。
卻嚇的黃銅油燈驚恐尖叫。
“陳黃皮,你做什么?”
“這是觀主他老人家的道袍,你鉆進去也就算了,你怎么把我也帶進去,快讓我出去,快讓我出去。”
雖說只是道袍。
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道袍代表的就是觀主本身。
不然那天人邪異為何要在此祭拜。
黃銅油燈覺得這是在犯忌諱,而且犯了天大的忌諱。
最關鍵的是。
陳黃皮鉆進道袍,道袍立馬就鼓鼓囊囊了起來。
正在神案下方跪拜著等死的那個天人邪異,怎么可能察覺不到,立馬就站了起來,雙乳為目,茫然不解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陳黃皮,快住手,咱們要被它發現了。”
“怕什么!”
陳黃皮雙手伸進道袍的袖子里,清了清嗓子,對著下方的天人邪異便道:“既見貧道,為何不拜?”
那天人邪異瞪大了眼睛。
肚臍化作的大口更是張大。
“道主!真的是您老人家嗎?”
“自然是貧道。”
“可是道主。”
天人邪異的神色疑惑:“您的聲音為何如同少年一般?”
黃銅油燈并不知道這天人邪異在說什么。
因為后者的喉骨被摘掉。
它只能任由陳黃皮施為。
陳黃皮不悅道:“你在孩視貧道?”
“罪民不敢……”
天人邪異神色變幻,它感覺這道袍里的存在或許不是道主。
只是,那是道主的道袍。
先不說它有沒有那個本事,就算是有,它也不敢查看其中真假。
“道主!”
天人邪異試探性的問道:“罪民在此祭拜您一萬七千四百年,如今您降臨于此,是要賜罪民升仙令嗎?”
陳黃皮卻道:“你雖在此祭拜貧道,可天底下祭拜貧道的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給升仙令,豈不是人人都能去仙界了?”
“道主,是罪民肖想了。”
天人邪異低下身子,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若是先前,這道袍中的道主有六成是假的,那現在就有八成。
想到這。
天人邪異便悲愴的道:“啟稟道主,罪民已經沒幾天好活了,若是回不去仙界,那便請道主殺了我吧。”
“我聽聞道主有一佩劍,名為洞真,不止可否法外開恩,以此劍殺我。”
“好,貧道許你就是了。”
陳黃皮自然看出了這天人邪異的不對。
于是,他便心念一動,洞虛神劍憑空冒了出來。
那劍光一閃。
便將這廟宇之中映照的虛室生白。
天人邪異臉色微變。
它雖然沒有見過那把劍,可卻在這舊觀內的藏經閣外,感受過那銳利無雙,鋒利無匹的劍氣。而如今這疑似為假的道主喚出的神劍,卻與那劍氣如出一轍。
無物不斬,萬物皆斬。
難道真是道主親至不成?
若真是如此,自己出言試探,豈不是道主全都知道了。
陳黃皮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你這罪民不想讓貧道殺你了?”
天人邪異驚恐的道:“道主恕罪,道主恕罪。”
“噢?你何罪之有啊……”
“重罪,大罪。”
天人邪異匍匐在地上,哀求道:“天地異變,道主降下法旨,令我等百萬罪民與此地建造那尊祭壇,并講明厲害關系,只要我等不離開此處,便會庇護我等。”
“可那小赤天之主卻趁著日月更換,道主自斬之時下界。”
“我等被其蒙騙,還以為他是來接我等回仙界,便替他打開了一條路。”
“誰曾想,他竟是沖著那死胎而來。”
“他雖被道主斬下腦袋,可那祭壇卻掉進了那條路里。”
說到這,天人邪異忍不住啜泣道:“如今一萬七千四百年過去,在此維系舊觀的罪民只剩我還活著,萬望道主法外開恩,讓我臨死前魂歸故土。”
它雖這么說。
陳黃皮卻不可能讓它回什么仙界。
況且,這天人邪異再怎樣可憐,都是犯了大錯,師父講明了厲害關系,它們想回仙界那就自己想辦法回去。
居然還替什么小赤天之主打開了一條路。
說破天都是里應外合。
又蠢又壞。
要知道,凈仙觀內那些被師父從大乾仙朝帶來,結果毀約犯錯的神明們,也只是拍拍屁股跑了,從未有一個臨走前還搞破壞的。
果然,自家人和仙界的外人就是不一樣。
陳黃皮冷冷道:“仙界已經沒了,你回不去了。”
“什么?”
天人邪異大驚道:“仙界為何會沒了?”
陳黃皮冷漠的說:“自然是被貧道給斬了。”
易輕舟說過,大乾仙朝當年的資源都被自己給吞噬了,后來陳皇,也就是自己大伯為了將大乾封印選擇了和仙界開戰搶資源。
大乾仙朝自封成功了。
那仙界肯定不可能過的那么自在,說不定被搶走很多資源,早就已經隨著天地異變消失了。
天人邪異驚慌的道:“道主,您賜我升仙令吧,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仙界。”
聽著這話。
陳黃皮心里只覺得惡心。
這天人邪異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師父實在是太善良了,要換做自己,非得讓它們造完祭壇以后,就一個個全都宰殺了才是。
不過,眼下陳黃皮卻只想支開它。
于是就故意嘆了口氣,說道:“貧道亦非薄情寡義之輩,這樣吧,你替貧道做一件事,若是能在三日內完成,貧道就將升仙令賜給你。”
說話間,他心念一動,便喚出了易輕舟的那枚升仙令。
天人邪異見此,激動的渾身顫抖。
但那升仙令只是在它眼中晃了晃,便再次被陳黃皮收了回去。
“道主,您要我做何事?”
“貧道有一愛徒名為陳黃皮,你可知道?”
“他當年一直在祭壇中沉睡,罪民自然是知曉他的。”
陳黃皮淡淡道:“貧道這徒兒,乖巧懂事,天資不凡,而且為人品德高尚,你便寫下一百萬字的話本,去夸贊他的優點。”
天人邪異道:“此事簡單,無需三日,只需一個時辰便能成書,請道主稍等片刻。”
陳黃皮又道:“貧道還沒說完,一百萬字只是夸贊他,你還要再寫一千萬字,去夸贊他是如何超越貧道的,而且還要為其建一座廟宇。”
“那也只需一日之功。”
天人邪異說著,就站起身從這廟宇中走了出去。
陳黃皮見此終于松了一口氣。
黃銅油燈道:“陳黃皮,好機會,咱們現在就走。”
“再等一等,那天人邪異說不定沒走。”
又過了一會兒功夫。
陳黃皮這才心念一動,將師父的道袍收進了勾魂冊之中。
然后,便要借著黃銅油燈的隱匿神通離開這晦氣的破廟。
可就在他剛走到門口之時。
一面青面獠牙的盾牌,以及一柄鋒利的大斧就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天人邪異巨大的身子堵在門口,周身軀殼布滿裂紋,一縷縷森白的霧氣從中滲透而出。
“道主,罪民有一言忘記說了,罪民便是那小赤天之主。”
“不過,罪民現在既是邪異,便叫赤邪吧!”
赤邪獰笑道:“你若是不進這廟宇之中,外面的那紅月便能看得到你,我便只能裝作看不到,你若是不將那道袍收走,我亦不敢對你放肆。”
“可你什么都做了,如此一來,你便是我的了。”
“道主道主,你是個什么道主?黃皮道主?”
“哈哈哈,吃了你這黃皮道主,再拿走那升仙令,我便能回到仙界,吃光那些仙人。”
此情此景。
陳黃皮哪能不知道,自己是被這赤邪給耍了。
他正要將師父的道袍再次喚出。
可那赤邪卻只是將那大斧猛地往盾牌上一敲。
轟的一聲。
整座廟宇便爆發出一團彩光。
原本的泥巴堆砌出的墻體,全都化作了蠕動的血肉,更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打亂了陳黃皮和勾魂冊的聯系,使得他無法將道袍取出。
就連那赤邪的身子也一并融入了這血肉之中。
整個廟宇眨眼間就化作了一尊異物。
放眼望去,連出去的入口都沒有。
并且還有赤色如血的火焰,從那血肉之中冒了出來。
這架勢,就好像要將陳黃皮煉化一樣。
“此乃我本命仙火!”
赤邪猙獰的聲音從血肉之中響起:“我本是火精成道,成就小赤天之主時,我的本命仙火便更加不凡,我雖被道主斬殺,化作邪異,可我的火種沒滅,以那些天人做薪柴。”
“我本以為是作無用功,可沒想到一飲一啄皆由天定,竟教我等到了你。”
“今日,我便要用這火,將你煉化吞噬。”
聽著赤邪的話。
陳黃皮臉色古怪的道:“黃二,它說它屬火?”
黃銅油燈點點頭,長嘆一聲道:“肝屬木,木生火,確實一飲一啄皆由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