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雄關外二十里。
氣氛很古怪。
一位武藏專門等在路上攔住陳淵,說仰仗他的風采,想認識一下!
他都已經想好了動用什么手段解決麻煩,惟獨沒想到這種場景。
隨即眼神變得玩味起來。
以他現在的處境,大大小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朝廷那邊估計也掛了號,竟然有人敢跟自己沾邊?
看著對方斗笠上鋪上了一層積雪,想來對方等了一陣。
陳淵起了興趣,畢竟難得碰到一位野生的武藏高手,于是踏空而下,衣袂飄飄,落到那座峰頂之上,立于斗笠武藏三丈之外。
“閣下什么時候守在這里的?”
“昨日酉時。”
“哦?真是意外,閣下身為武藏,天下都可去得,攔住本將,求什么機會?本將實在想不出理由。”陳淵一邊說話,一邊雙眼中淡金色光芒閃爍,打量著對方。
此人目炯雙瞳,眉分八字,膚色古銅,下巴細碎的胡茬,滿面風霜,一身領皂沿邊麻布寬衫,脖纏黑布,尋常打扮。
但體內氣血,翻滾如河,丹田火爐,鼎盛沸騰。
在陳淵的法眼下,此人五臟廟宇中,一土一青兩處神光,兩座神藏被點燃,實力不俗。
此人方才的介紹說自己是江湖散人,陳淵卻是不信,語氣帶著機鋒。
對方,這位自稱叫宇文光的武藏,聽了陳淵的話,眉眼微揚,語氣意味深長道:
“將軍看來小瞧了自己,昨日一戰,將軍于十數萬大軍中挫敗三家武藏,力敵鎮魔使,最后更是力抗龍虎,風采震動雄關,此事不日定會傳遍廟堂江湖,將軍到時候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
“到時天下誰人不識君!”
“而將軍在妖魔戰場的事跡,在下心生欽佩,更是與將軍一樣,對朝廷不叱,將軍為蜀地征戰,浴血疆場,最后卻遭受這樣的對待,真是不值。”
此人先是抬了陳淵一手,隨后為陳淵鳴不平,但這話卻漸漸顯露出了對方有別樣的心思。
陳淵心思敏銳,自然察覺到了。想來對方接下來就要說正事了。
“閣下說了那么多,直入正題吧,這些場面話,就無需多言了。”
他淡淡開口。
“九中郎快人快語,在下也不賣機鋒了,在下行走江湖,廣交志同道合之輩。現如今朝廷昏聵,妖魔肆虐,導致民不聊生,伏尸無數,我等見之哀嘆,奮力相博,只求一個朗朗乾坤。”
“在下欣賞九中郎風采,想邀九中郎引薦給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認識,若日后有需要,相互幫持”
陳淵聽到這,算是明白了。
他原以為對方說求個機會,想著可能毛遂自薦,入伙他座下,沒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是對方想邀請他入伙。
而對方這話里的意思,是看重陳淵與朝廷大軍對抗,有反心。
他也沒等對方說完,陳淵語氣玩味,
“聽閣下的意思,閣下等人這是想造反?”
這話一出,對方語氣一滯,沒想到陳淵這么直接,穩了穩語氣,
“天不公,地不平,仗劍江湖罷了!”
陳淵眉眼當即一笑,“閣下所言志向令人佩服,正好,如今蜀地妖魔作亂,民不聊生,正是需要諸位的好時候,閣下可與你的江湖好友說一聲,可去前線川中關,本將在那里等你們。”
“這?”
叫宇文光的這位武藏眉頭挑了挑。
“閣下不是說仗劍江湖,斬妖除魔,尋求志同道合,由此攔住本將,怎么反而為難?”
宇文光臉色一正,“在下真心實意,邀請將軍,將軍何必與我打啞謎。”
陳淵臉上卻是皮笑肉不笑,“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下次攔住本將,記得說實話,不然多喪興致,本將還以為閣下真有那江湖意氣。”
“本將還有軍務在身,就這樣。”
說著,陳淵腳下一跺,直接騰空而起,竄入在上空盤旋的蠱雕之上。
而那座山峰的山峰被他腳下一跺,轟隆一聲響,就此炸開,亂石飛濺。
那位武藏連忙飛身避開,將飛來的石頭紛紛震碎,隨后抬頭,看著一道銀光刷地一下,消失在遠方天際線。
等陳淵離開,這人才目光陰沉下來。
緊隨著,過了十幾個呼吸,有兩道身影出現在這片虛空,立在宇文光兩側。
一人絡腮胡子,黑熊般一身粗肉,一字赤黃眉;一人頭戴儒巾,身著儒衫,氣息皆達到武藏。
新出現的兩人看著陳淵消失的方向,目光閃爍。
“怎么樣?”儒衫人影問了一聲。
“還用問,一看就沒成功,正常,想不到蜀地出了這個號人物,比老子還狂,俺喜歡。”絡腮胡子立馬接話,聲似悶雷。
“哼,確實狂,要是在燕地。”宇文光有些生氣。
“看來老光被人家氣到了,哈哈。”絡腮胡子幸災樂禍。
而那身著儒衫,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賢弟勿要動怒,我等聚嘯燕地,行事慣了,但這里是蜀地,既然做不成朋友,也別做敵人,這位這一戰之后,在蜀地肯定如日中天,加上還有此地鎮魔大將護持,更是不好招惹。再說我等本蜀地就是來尋機緣的,只是昨日看了那場大戰,試著接觸這位中郎將一下,看能不能走到一條道上,既然不成,也應和光同塵才是。”
“行了,走吧,先去白帝城,燕州的手下前不久匯報,他們堂口收了一位落難的少女,此人被詢問出身來歷時,提供了一個有意思的情報。說她們祖上曾進入過一艘夜航船,傳聞此船是昔日一位大神通者辨經之地,這位大神通者死后,此船仿佛成了精一般,在大乾境內的江河之中接引有緣人磨煉道心,而少女說這船這些年在蜀地轉悠,最后出現的地方就在蜀地白帝城!”
“這個傳聞引起了為兄的一些興趣,畢竟武道修煉到了何等境界,此船在主人死后還能在天下周游,細細想想,頗有幾分不可思議!”
這位儒衫人影說了一個情報,眉眼閃爍著饒有興趣之色。
這話一出,成功讓剩下兩人的注意力轉移。
“還有這等奇聞?”那位帶著斗笠的宇文光側過頭來,眸子閃過一絲驚異,“范兄好像還沒說完。”
“沒錯!”只見儒衫人影捋了捋下巴的尺許長髯,“為兄特意就此段傳聞,派人四處打聽,抽絲剝繭,還真有了一點收獲。”
“傳聞幾百年前,江淮之地,有一位法家的龍虎大能,有這樣一艘船與傳聞高度一致,只是時間太久了很多具體的事情不可考,我懷疑,此船是那位龍虎隕落后成就的造化之地。”
說這話時,姓范的儒衫漢子語氣一重,而宇文光和絡腮大漢頓時精光一閃。
龍虎造化!
那可是武藏夢寐以求的東西,一重關便是一重天,許多武藏終其一生,難以觸摸到造化的皮毛。
“兄長說進入此船需要信物?兄長可拿到了?”
一身儒衫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搖了搖頭,“自然是沒有,聽手下人說是一盞燈。兩位賢弟還是把眼神收收,呵呵,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就是去碰碰運氣,反正這次蜀地風云變幻,來都來了。而且要是龍虎大能的造化如此容易碰見,哪還有我們什么事。”
“那行,那就去看看!”
“走!”
很快,三人就此化作流光在原地消失。
而在三人走后過了片刻功夫,在那座山峰附近的虛空,一道金光突然一閃,接著從中走出一個金色人影出來。
金光一斂,現出陳淵!
原來他并沒有走,只是虛晃一槍,就此用法眼金光隱蔽身形,隱于此處。
而那三人竟一點察覺都沒有。
此時陳淵表情古怪。
剛才他將三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三位武藏,來自燕地江湖,對方用了聚嘯二字,似乎是扮演江湖大佬的角色,或者是叛匪?
陳淵對此并不關心,因為他的思緒被三人后面的對話給吸引住了。
白帝城,夜航船,龍虎造化
這讓他立馬想到當初他在青山縣時,那艘在夜色中出現的船。當時因為一盞青銅燈,這艘詭異的船將青山縣數萬人的魂魄給吸了進去,而他也在其中因禍得福,借助青山縣百姓的念力,斬殺自己衍生出的魔念,就此突破天關,帶著眾人回歸。
這個事件,其實陳淵進階武藏后,偶爾回想起來,也覺得驚疑。當時認知有限,沒覺得這艘船上多么詭異,后來回想,就如同剛才那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所說,修煉到什么境界,主人死后,那船依舊航行在夜色下的大江大河之中不知多少年,并且能讓一縣之地的人魂魄卷入進去。
想到這,陳淵想到了青山縣,想到了那巷角的賣酒老頭,想起了隔壁鄰居家經常斗嘴的母子
盡管只離開了數個月,但卻恍隔數年,自己似乎很久沒有回去了。
這一路上,經歷的事情太多。
經歷這一幕短暫插曲的點醒,陳淵覺得該回去一趟了,如今蜀地哪里都不安生,該把老頭子帶到身邊才是,保他頤養天年。
青山縣距天雄關五千余里,在錦官城的東北角,算是順路。
加上天雄關的事情已經解決,這里的消息會很快傳回錦官城,一些不安分的家伙想來不敢隨便作亂。
陳淵思慮周全后,腳下激射而出,果斷調轉方向,朝青山縣方向而去。
速度奇怪,頗有種歸心似箭的味道!
這日,風雪停歇,數千里外,一座小城身處群山之間,怒將河畔,卻熱鬧非凡。
青色石頭壘砌的城墻,布滿寒霜,嶄新的城門樓下,寫著“青山”二字。
但此時的青山縣,與半年前的截然不同。
城內,冰天雪地里,依舊喧鬧,最大的變化是城外,一棟棟建筑鱗次櫛比,遍地開花。
青山縣“擴建”了!
本來一座位于蜀地東北角,處于白帝城關外的偏僻縣城,如今赫然成了關外第一縣。
無他,八百里浪蕩山,出了個大人物。
在這位的名聲護佑下,這里沒有妖魔傷人,百姓們安居樂業,附近縣城的人都跑來定居。
畢竟,關外許多人都經歷了人魔之亂,而當初鏟除人魔之亂的那位,就是出自青山縣,這樣一來二去,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人來此定居,房子都蓋到了城外,漸漸形成了熱鬧的坊市。
這日上午,冰天雪地的山路間,一隊馬車踏入了青山縣地界。
這些馬車傘頂華蓋,由一只只猶如虎豹,皮上生鱗的異獸拉著,齜牙咧嘴,每一只都有體玄修為。
看來馬車中的人來歷非凡,不知冰天雪地里,來到這偏僻的縣城來作甚。
在車隊的后面,這時,一輛馬車的簾布翻起。
“吱吱”
唧唧的叫聲響起。
接著,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里面鉆了出來。
這小東西一身灰色毛發,背后是一撮細長的金線,眼珠子如同黑曜石一般,滴溜溜閃爍著靈動,嘴里唧唧怪叫著,似乎很興奮的樣子。
赫然是一只胖墩墩的金背松鼠!
很靈性!
而就在這時,在這松鼠的旁邊,一撮白毛也鉆了出來。
同樣毛茸茸的,赫然是一只毛發雪白,顏色漂亮的小狐貍。
“唧唧”
小狐貍喉嚨里也發出聲音,跟小松鼠交頭接耳,似乎對著話。
“你們兩個小家伙老實點!”
這時,馬車里面,傳出一個動聽的女子聲音。
接著,簾布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輕輕掀開,現出一張清麗如荷花般的美人臉。
杏花眼,柳葉眉,點絳唇,一身白衣,眉間三點粉色花印。
此女模樣熟悉,赫然是當初隨陳淵領命去天雄關平叛,一起隨軍的方青竹。
此女和陳淵在夜航船因為小松鼠因緣際會,相識一場,當時次女被困在夜航船中一年半載,后來脫困,隨陳淵一路去天雄關,簡單道別后,在天雄關外分別。
而小松鼠和小狐貍,因為歷史遺留問題,跟隨著此女離開。
“青山縣到了!”
這時,馬車前列,一個聲音響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