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瞬間房間里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
屏風前,跪在地上聲淚控訴的方明月,發絲下怨憎分明的目光陡然一滯,隨后如珠子般顫動,閃爍著不可置信與驚慌。
其父方唐鏡立于一邊,聽到屏風里傳來的驚人之語,冷漠的眉眼忍不住狂跳,寬袖里的雙手下意識緊了緊。
而屏風后,方家老祖宗那原本渾濁的雙眼,陡然射出駭人精光,看向玉麒麟金玉山,
“此事當真?”
“此人竟敢公然對抗朝廷?”
說這話時,其脖子還動了動,帶著一絲質疑,“不說其他,就三家龍虎大神通者,虛空托跡,雖實力不及本體十分之一,但也絕非武藏能敵,況且,老夫聽說此人突破武藏沒多少時日,老朽不太相信。”
方世清太清楚龍虎這個境界的恐怖,這個境界的武夫,已經領悟天地造化偉力,移山填海,武動乾坤一點也不為過,這是他數十年來一直追求的境界。
聽起來,實在有些危言聳聽!
金玉山知道這個老家伙是個精明的老鬼,不過他目的達到了,這老家伙雖然嘴上說不相信,但心里肯定起了疑心,也不想多廢口舌
“前輩不信正常,此戰波折太多,各方人物登場,很快會哄動蜀地,甚至廟堂之上,只是消息還沒傳到這偏僻縣城來罷了,在下言盡于此,前輩自去定奪。”
“我三人還是先避避嫌!”
他語氣快速,朝著方世清虛拱了拱手,而其他兩人馬上起身,行了行禮,準備離席,顯然不想摻和他們的事。
方家老祖見太歲山這三人的表現,明顯不是作偽,再說太歲山的行事風格他很清楚,也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燕地自成一方,三位武藏為這第九山中郎將辨經,實在找不到要欺他這老人家的理由。
一時,那腰也駝了,也不咳嗽了,臉色也變得幾分認真,瞇了瞇眼:
“慢!”
“老朽還不是老糊涂!”
“如三位所言,既然如此人物來了,三位何不作陪,說不定成就一樁江湖佳話,再說,老朽與三位所求之事,恐怕已被這位中郎將知曉,遲早要與這位打交道,除非三位想就此放手。”
說完,方世清目光緩緩挪動,對著屏風外站著的人影開口,“唐鏡,你親自去請那位過來!”
屏風外,方唐鏡當即眉頭一皺,語氣一粗,“老祖宗!”
讓他去請那家伙,這簡直是在他臉上扇巴掌。
卻見他的老祖宗卻聲音平淡,“輸人不輸陣,把臉上的表情收回去,大局為重,你可明白?不然老朽日后怎將方家放心交給你。”
方唐鏡表情微窒,臉色晦暗,快速閃爍,最后還是搓了搓牙,扶了扶手,“是!”
說著,轉身就要走。
這時,老祖宗幽幽的聲音又響起,“把她帶回去,哭哭啼啼不成樣子,別讓客人見了笑話。”
聲音充滿冷漠與疏離。
跪在地上的方明月像是遭到了晴天霹靂,猛然抬起頭,透著不甘,趕緊要爬上前,哭喊道:“老祖宗,明月只是為老祖宗分憂.”
明明是老祖宗吩咐下來的事,為什么她為此遭了羞辱難堪,先被父親呵斥,又被老祖宗冷漠相看,她不明白,她憋屈地要瘋了。
不料,下一秒,一只大手拉起她的胳膊,強行將她帶了出去,那聒噪的聲音很快消失。
房間里,屏風后,起身的燕地三雄聽了方世清的話,面色有些不自然。
什么狗屁江湖佳話?
他們來之前,就派出狂刀與這位第九山中郎將接觸過,想拉這位認識認識,結果被人吊了一頓。
現在見面,多少有些不自然。但三人又不想放棄那艘船。
最后相互對視一眼,沒說什么,又重新坐了下來。
方家老祖宗見狀,眼角的褶子向上緊了緊,隨后吩咐旁邊的隨從,“去,讓人再備點心過來!”
另一邊,原本屬于方明月的那間房間,方唐鏡站在緊閉的房門前,臉色陰沉不定。
在客棧其他地方,一道道視線像是針扎一般,落在他的身上,這讓他心火在燒,抬手下意識地想直接推開,但突然頓了下來,接著其臉色一陰,只見那抬起的手翻轉過來,像是做什么羞恥的事一樣,將五指一彎,作出敲門的姿勢。
周圍的視線明顯變得驚疑,也把這位踏入武藏的堂堂方家長房憋的快發瘋,那門就是敲不下去。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現出一身青衣的陳淵!
“閣下敲一個門,怎如小女兒作態?”陳淵斗笠下的眉眼揚起。
“你”方唐鏡臉色黢黑,但只能壓抑住自己的怒氣,語氣生硬道:“我方家老祖宗要見你!”
“帶路!”
陳淵笑了笑,開口。
方唐鏡被這般如客棧小廝般驅使,也無可奈何,只能哼地一聲,甩袖轉身。
很快,二人上了六樓,那間廂房前。
“老祖宗在里面!”
方唐鏡讓開身位。
陳淵也不客氣,直接推門而入,當他踏入進去,卻見大白天,里面一片漆黑。
見了這一幕,陳淵眼睛微瞇,
“大白天弄這么黑,閣下眼睛看的清么?”
說話間,眉間金色豎眼陡然睜開,射出一道金光,朝里面激射而去。
金光劃過黑暗,就像撕裂夜幕,很快,房間里變得透亮。
房間沒什么多余的擺設,中間一扇靜字屏風,后面有人影顯現,不止一個人。
陳淵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而這時,一個蒼老的笑聲也適時而起。
“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老朽方世清,還請九中郎來此一敘!”
聲音屏風后響起。
陳淵也沒多言,腳下踏步而去。
只是,面前三丈開外的屏風,卻似望山一般。
陳淵冷哼一聲,袖口往后一甩,蕩起空間漣漪,隨后一步直入屏風后,見到了所謂的方家老祖宗,以為三位“熟人”。
只見燕地三雄此時起身來,扶了扶手,狂刀宇文光臉色有些不自然,但隱藏的很好,率先開口,隨后手一擺,
“九中郎,別來無恙!”
“想不到昨日一別,又見面了。”
“這是在下兩位兄長。”
“金玉山!”一身儒衫的玉麒麟面色溫和帶笑,起身拱了拱手,自我介紹。
“呼延慶,陳中郎天雄關一戰,真是好膽魄,看的呼某過癮!”絡腮大漢對陳淵挺有好感,嗓子亮堂,顯得有些熱情。
兩人都遠遠見過陳淵,而陳淵也見了他們三人。
三人見陳淵,都起身行禮,盡了禮數,陳淵也點了點頭,回了禮。
倒是只剩下那坐在上首的方家老祖宗穩坐在那,如破風箱笑了笑,“老朽看來真是年紀大了,想不到名震蜀地的中郎將竟如此年輕,真是后生可畏。”
“請坐!”
這老梆子一說話,一股倚老賣老的味,一開口就是后生,絲毫沒提剛才的試探。
燕地三雄側目,暗自吐槽,人家第九山中郎將的身份和地位擺在那,你把人家的位置安排在你下方。
陳淵就這么坐下。
而方世清語氣緩慢,像是喘不上氣來,“不知九中郎來我這,所為何事?”
“縣里出了人魔,我來問老人家有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