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老鬼!!你瘋了?”
江上只傳來一聲暴喝。
但場中不論是筑基、罡煞還是入了丹道的法師,盡皆被這道氤氳紫氣迷了雙目,不知道是誰與誰發生了交戰。
趙氏的二祖,四祖分別找上了道史-徐胤與黑山馬氏的馭獸道丹修,戰斗一觸即發!
丹陽趙氏,道庭定品五品上世家,號稱紫靈趙氏,在丹陽立族六百余年,族內專修氣道,以紫霞氣、混元一氣法為根本。
這朝霞紫氣以氣道為主兼炎道、云道、水道,四道合一,位列九州上品道法第二十七!
此道法,堂皇之以勢壓人,單在一個“勢”字上。
一經施展,初發時似有若無,縹緲乎清如霞霧,發功之后,霞云紫氣連綿不絕,其勢層層疊轉,愈戰愈強,不知不覺間便已是將這紫氣結成了傾天大勢,待得對手發覺已然是再無抵擋之力。
此刻趙氏三修以混元云氣為基根據,紫霞氣為核心,三者道法同出一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頃刻間便將朱江兩岸籠在了這混天云氣之下。
趙氏的二祖、四祖借此機會,各從這浩蕩不絕的混天云氣中施法抽出混元一氣大手印。
鋪天云層中,立時伸出兩只數十丈大小的大手,通體由混元之氣鑄就,雙掌往下一拍,直直的朝著那巡江道史與馬氏丹修落下。
“好膽!”
趙氏三個老道冒著大不韙動手,他們幾個也不吃虧。
江渚樓船上,一高冠道人面色鐵青的站在船頭,身后隨侍的是三名罡煞有成的經年術士,兩男一女,其中一名著素青扶風道袍的青年矗立在道人左側,斜捧著一柄四尺法劍,視線緊緊留在道人身上。
“去!”
道人食指輕彈高冠,身側的捧劍道侍身形一僵,雙手緊緊握住劍鞘。
只見那四尺劍鞘中,雷光一閃,頃刻間,銀芒化作劍絲,直沖天際,那銀絲朝天一撞,趙氏二祖的混元手印瞬間就化作漫天云氣,散落無疑。
“老東西,這劍道越發精進了啊!”趙氏二祖盯著那直沖他天靈的銀芒,面色難看。
但他可不似老三,除了一手混元手印沒有拿得出手的法門。
趙氏二祖右手掌心朝上,輕輕一拈,由天蠶、火蠶、風蠶、水蠶四種頂級寶材編織,抽云氣以作錦,又取九天之上的罡風、幽土之下的酣泉洗練的氣道法寶-泉流,陡然就套到了他的右手上。
這薄如云氣的手套上,氤氳之息流轉不休,趙氏二祖以其攝取云氣,對著那朝天而來的劍氣就是一丟。
那攝來的云氣被趙氏二祖一凝,搓成一顆混元氣彈后徑直就是往那銀芒上一撞。
那劍芒銀絲最是鋒銳,尋常道法與其一撞,頃刻間就被劍道靈韻碾作無形。但趙家老二的這手混元氣玉也是剛猛無鑄,兩道殺伐道法一上一下猛然碰撞到了一起。
叮!
只聽一道短暫而刺耳的尖鳴響起,江山的的云氣被這波交鋒的余波撞散,云氣倒是因此稀薄了不少。
更為清晰可見的就是較尋常劍器更長的,那柄四尺法劍,直直化作銀光直接墜向地面,前半段劍身狠狠的釘在了那徐胤腳下的甲板中,后半段劍柄仍在不斷的震動。
高冠道人-徐胤緩緩的上前,將這柄法劍拔出,有些憐惜的摸了摸劍身,掌中法力灌入劍中,左右打量它是否受了損傷。
“趙家老二!”
徐胤一字一頓,冷然道。
“以剛制剛,混元罡氣,真是好一個趙老二,不過老道前日里正好新煉了一顆雷道劍丸,定叫你嘗個痛快!”
徐老道愛劍心切,抬指就將這柄法劍歸入捧劍道侍的懷中劍鞘,而后轉身朝著云層便是張口一吐。
只聞轟隆一聲炸響!
與先前銀劍的鋒芒劍絲不同,這劍丸一出卻是驚破了云層,沖天的紫芒奪目,下一刻就已經到了趙家二祖的跟前。
劍丸攜著百丈雷霆轟然崩向趙氏二祖,徐胤的劍道與那混元氣道再度交鋒,一擊將那趙氏二祖打翻了個跟斗,劍丸在云層中一轉,再將云氣一一絞散,眼看著趙氏二祖就將從云臺上墜落,這才打了個圈,回到那樓船之上。
以剛克剛,那混元罡氣確實克制他的冷芒法劍,但這雷劍劍丸更是破那混元罡氣,一擊轟下,直叫他那混元罡氣散作無形。
狠狠的落了那趙氏二祖一個面皮。
而后者倒也不至于被打落云頭,掉落了十余丈后就扭轉身形,重聚了云臺,只是蹙眉望著掌心兩道焦痕,面若寒霜。
趙氏的四祖與黑山馬氏的斗爭倒是更有看頭,同是混元云氣卻化作各式祥瑞,云龍、云虎、云鶴、云鷹.......又有云氣垂落,化作勾、槍、劍、矛、鐘、塔、鎖鏈.......
這趙家的老四,修的是混元一氣的變化之氣,與那黑山馬氏的馭獸宗師斗得個旗鼓相當。
那馭獸法師,坐下有一插翅金虎、生翼的飛蛇、獨目獨腿的巨人。又有斗大的駭人蜂群,鋪天蓋地的朝朱江南岸襲來。
只是那云氣變化多端,各類云獸忽隱忽現,悍不畏死,那云垂法器也是各展神威,寶塔,鎖鏈等等垂覆在三只巨獸身上,直直將其等壓服在地。
又有混天云氣化作牢籠,將群蜂縛住,趙家四祖與馬氏丹修也在道法神通演盡的僵持時刻,操起法器互掄了起來.........
馭獸道嘛,變化道嘛,多修練手頭功夫總是不會錯的,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劍道太過凌厲,氣道過于縹緲,那般的交鋒太快,太難理解。這倆人花里胡哨、五花八門的戰斗才是術士們看得懂,且極為愛看的。
“入得三轉丹道后,是一個分水嶺,強如那趙家老大,氣道神通一開,江岸上下百里都受到影響,頂著三名丹修甚至盡占上風!”
道營的統領雙臂抱胸,目視著北部的云層,笑道。
“而下品者,如那趙家老三,揮手不過數十丈的混元手印,比罡煞也強不了多少。又如這兩個小家伙,修變化道卻不習符文箓法,連法寶之威都幻化不出。”
“那馭獸道的小家伙,三只馭物與馭主之間也是生僻的可以,各戰各的........”
道營雷將聳立在河畔,點評著場中的諸修。
入丹道,首先就凝罡練煞打磨洗煉法力這第一道門檻,若是打磨得完全,法力精粹,那便是至少能結的中品金丹!
其中若是道韻濃郁,道法、道痕、道韻皆有過人之處,奇緣巧合鑄就了上品金丹,那便是道途有望。
若證上品丹道,當可尊一聲真修,乃是有望真君的種子!戰力卓越,乃是全方面的強大。
而法力混雜,道痕道韻不一之人,勉強成就了下品金丹,雖不能說道途無望,但也是要在事后花上更多更多的時間去打磨,去補缺,事倍功半而已。
往往數位下品金丹,都抵不過一名上品金丹!
這趙氏,兩名下品丹修,可謂是花花架子、不堪入目,只怕單單煞營的血主都能和他們斗個五五之分。
趙氏二祖的混元罡氣倒是可看一用,撐起這丹江第一大族的恐怕就是那元祖-趙貞了,成丹上品,又是恬活了六百多年上品丹修。道與法,術與神通,盡皆為上佳,確實也能撐起來這趙氏的門第!
此時,云氣漫漫,朱江兩岸幾乎已經目不能視。
趙氏三修既然已經與黑山世家、道史徐胤干了起來,武庸也不必真就傻傻待在原地,等他們決出勝負再來做過一場。
“關閉坊市,靜守門戶即可!”
武庸回頭瞟了一眼坊市內的何家鎮守道人與鋪主,點頭叮囑了一番。
又朝著血神子、陰二郎、雷營諸將輕笑一聲:
“既然趙氏幾位上修正忙,我等也不多打擾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無需多言,武庸攜著兩營道兵就朝著那若隱若現的海國大龍舟而去。
趁丹陽和黑山正在了結廝殺,他這過河卒此時也算是進退自如了。
趙氏宗子趙敬德看著就要開溜的武庸,怎能讓他就這么走了?
雖然三祖為人不咋樣,但好歹是族內的丹道法師,是鎮壓族中氣運的頂梁柱,怎能讓武庸真就挾著他的金丹溜之大吉?
可是在面對著血主與雷將時,趙敬德終究提不起那股氣兒,這可是妥妥的兩名丹道戰力。
只有近距離接觸了,才能聞到他們身上濃郁到了實質的血腥氣機和雷道道韻,才能知曉,那是罡煞術士遠遠不能及的!
“罷了!力有未逮,也怨不得我了。”趙敬德搖了搖頭。
目視著武庸一行人消失在茫茫云氣中,他也是無可奈何。還在,他也快到凝丹的火候了,屆時,趙氏仍然有四名丹修。
而且他可不是那等茍延殘喘的下品丹道,即使時運再不濟,法力洗練完全的他,也當能丹成中品。
更沒必要在這里博命了!
云氣最深處究竟發生了什么沒人知道,只有江渚之上同為丹道,且閑在一旁的嬴周二祖有閑心看得到趙氏元祖的戰況如何。
“武家小子過來了,老夫還真要好好瞧瞧,他武家遮遮掩掩的猖兵草神,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正面搏殺法師!”
嬴冀瞥了眼云層深處,頗為不屑那趙氏老祖的為人,但那老家伙的實力確實不弱與他。
難得的沒有嘴臭,只是懶得理那一邊的戰斗!
“合當如此,那營魔修煞兵倒是聽說過,但老夫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堪比法師的猖神,整個東洲也沒幾座吧?”周氏老祖點頭應和。
“父親,既然這猖神如此堪用,您怎么也不祭煉幾營,也能供我們兄妹幾人驅使啊!黑水真法三轉前可太難熬了,戰力還不如一尋常的散修,父親~”嬴白鹿眸含期盼,拉著嬴冀的袖角撒嬌道。
嗯?
嬴冀虎目一睜,不動聲色的就甩開了他這不肖女的爪子。
“你想得倒美,那等猖神本是元神真君才能祭煉的,分理三魂,攝取七魄,練成陰靈不滅。”
“讓老夫給你們這幾個不肖子女練?只怕是老夫少活四百年也煉不出來啊!”
如血神子,乃是八百年前的血海道真傳,丹成上品,戰力卓絕,在丹道中也是第一梯隊的戰力。被武氏九祖拼盡全力斗殺之后,取其命魂、攝練七魄,耗時三百余載才堪堪煉出這可戰丹道的血神血主。
何其艱難也?
這本該是積年元神真君才有的能力!你道為何猖兵到處都有,而猖神如此稀少?
這不肖女倒是想得美,還兄妹幾人一人一營呢,可是讓嬴冀差點背過氣去。
舟上眾人對嬴家的家風也已是見慣不慣,只是周時的老祖目光微凝,似乎卻是對此也有了些想法。
周氏如今也有些青黃不接,家中兩名法師快到大限了,族里能接上來的的一個也無,倒也對這猖兵毛神有了些許興趣!
或是遠處的戰斗已經臨近尾聲,云氣漸漸散去。
武庸幾人正朝這江岸邊上的龐然巨物靠近,那巍然聳立的長條虛影,在這云氣繚繞中,倒是頗顯壓迫之感。
剛要靠近江畔,就聽到虛空中一陣氣極反笑。
“好好好,你們可真是出息了!”
后續之音已經來不及聽,頓覺一陣乾坤顛倒,武庸連帶著兩營道兵盡皆被萬丈巨掌一把抓了進去。
那是,什么啊?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陡然回歸,武庸立刻一個激靈,發覺兩營道兵也橫七豎八的倒在身側,武庸甩了甩頭,朝著雷將靠近,并打量起了此處。
“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是,壺天之術?”雷將扶著銀甲起身,也是驚疑不定,緩緩看向了四周。
順著這道視線往四周望去海國大龍舟,趙氏的罡煞術士、連帶著數名法師也皆是橫七豎八的躺在這片昏暗、顛倒、一眼望不到邊的詭異世界中。
沒有給眾人反應的時間,只聽到這片小世界上方一道冷笑響起。
“東郡嬴、武、周,黑山馬、祝、梁,巡江的徐胤,趙氏的趙貞.......”
“你們真是出息了!”
“老夫在界外戰場上打生打死,為九州攝取靈機,回來還能看到你們這么精彩的鬧劇,可真謂是三生有幸啊!”
“很好,真的很好,本州年年征召你們往那界外戰場。嬴冀、趙貞,不是推脫境界未穩就是族中艱難...........艱難到三郡九家化朱江為界,來了個三郡爭霸?”
聽聲音,原是久在界外征戰的東洲州牧,半個甲子前,領了正修八千余名攻入了一處四品莽荒大界,戰事初定,剛剛回九州修整........
這一回來剛好逮個正著。
“喜歡斗是吧?這么喜歡斗,明年再伐,你們九家每家給我出丹道一位,術士十名,正修一百.........去那界外戰場填上一遭。”
“我讓伱們在這聚眾爭雄,我讓你們在這劃江而斗,真真是氣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