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光影,于眼前扭曲消散。
魄羅睜開眼睛,思維從空白中延續,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割裂般的、不協調的感覺。
像是有什么,被扭曲了……
“發生了……什么?”
魄羅深吸一口氣,腦海深處,一層無形帷幕被靈魂突破,先前那紅胡子的詭笑,破碎石門后的赤色風暴,從記憶深處上浮。
一同浮現的,還有一些陌生的,在靈魂視野中顯得灰白褪色的記憶。
“不對,這些好像不是我的記憶?”
魄羅皺了皺眉,伸出手指,揉了揉有些隱隱作痛的眉角。
但困惑并未緩解,問題還在增加——
“不對,我現在為什么是……人形!?”
他將雙手放在面前,仔細地查看,這是一雙陌生的手,但他記憶中,先前自己并未使用環形回歸:小紅帽·狼的偽裝。
而且這一次的身體,并未有偽裝時的怪異。
反而隨著腦海中的陌生記憶,變得愈加靈活。
這具身體,好像有著不少深入骨髓的肌肉記憶……
是什么?
魄羅從陌生記憶里,找到了答案:
舞蹈,一門來自異國的舞蹈。
霎時間,一種透骨寒意,從身體中自內而外地泛起。
但隨后,一個聲音,打斷了魄羅的深思。
“王子殿下,斯德茲王國到了。”
眼前的雕簾布被掀起,一個衣著精致的人看著魄羅,恭敬地俯首說道。
王子?
魄羅愣了一下,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裝束,同樣奢侈、華麗,帶著難以言喻的貴氣。
同時,腦海中那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給出了答案。
我現在……是一位王子,要去斯德茲王宮,迎娶一位公主!?
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中,各種各樣的細節,都應有盡有,這讓魄羅想到了自己剛剛意識回歸時,由于靈魂特殊而突破一層迷障。
若非如此,恐怕此時,自己真的會以為自己就是這位王子吧?
“王子殿下,請快一些,這是禮節。”
看著眼前,看起來像是屬下的男人,魄羅略加思索,便走出馬車。
迎接的人很多,身上的裝束,看起來正是斯德茲王國的隊伍,他們的禮節很恭敬,魄羅用虛假記憶中的禮節,應付著他們,一邊打量著四周。
建筑、眼前的王宮,和魄羅所記憶的,在舞疫中毀滅的斯德茲首都一模一樣。
只是,沒有血肉和任何畸變之處。
就像是毀滅前的斯德茲首都一樣。
“第七位王子到了。”
傳令兵在王宮中奔跑著。
魄羅跟著侍衛,到達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內,在那里,已經有六名同樣衣著華貴,但風格不同的王子,坐在席位上。
“既然都到了,那舞宴就開始吧。“
高高的王座上,一個滿臉胡須,面露威嚴的老國王開口說道。
通過虛假記憶,魄羅知道現在所面臨的境地——
斯德茲王國,歷來都具有優厚的舞蹈藝術,如今,國王一共有七名公主,他所要求駙馬,這都是各個國家,精通舞蹈的王子。
四周的所有人,觥籌交錯間,喜悅地攀談。
魄羅看著眼前的場景,并未輕舉妄動,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毫無異常地談笑風生,看不出絲毫怪誕之處。
他們是真的人嗎?
還是,僅僅是一場極度真實的幻境?
而且為什么……公主只有七位?
魄羅細微地感知著四周,但聽覺、嗅覺、味覺、視覺,都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直到,斯德茲王國的七位公主,依次從王宮之后走來。
前六位,都是魄羅并未見過的,但第七個,卻是茵維的愛人,前公主丹絲。
但此時,丹絲的神情,看上去正常了很多。
又或者說,這反而是一種異常——
她并沒有發現絲毫不對的地方,和其他六位公主一樣,帶著優雅標準的宮廷步伐。
她會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丹絲嗎?
還是,僅僅是一個幻象?
魄羅沉思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將目光,移向一旁,一個光滑如鑒的銀盤。
銀光里,映射出自己的外貌——
在這一刻,魄羅的心臟,都仿佛為此而停跳了數秒!
“這就有些意思了啊……”
魄羅喃喃著。
自己現在的外貌,魄羅曾經見過!
正是在思諾王都東側森林中,那個被封印進立柱內的入魔王子!
“好吧,慢慢來……”
魄羅去除掉心底的雜念。
他還在思考著某些可能,自己和老兵茵維、蕾克、丹絲、卡倫,都被封印開啟后的紅光吞沒。
如果丹絲確實是本人,只是被一些虛假的記憶蒙蔽,那茵維和蕾克呢?
他們是否也被某種虛假的記憶蒙蔽,在這城市甚至在這宮殿中,卻不自知呢?
想到這里,魄羅瞇起雙眼,開始仔細地觀察四周。
很快,他瞳孔一縮,在斯德茲國王的腰間,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微光——星殺劍?
難道……蕾克變成國王了!?
魄羅的雙眼,越過載歌載舞的人群,看向那個國王,但很快,魄羅收回目光。
并不是。
蕾克的身上,帶有魄羅所給予的環形回歸和螺旋道標,在這樣的情況下,魄羅只要集中精神,便能敏銳地感應到些許征兆。
但在國王身上,顯然并沒有這些特點。
會在哪里?
魄羅裝作冷淡地拒絕了一個又一個,想要上前攀談的貴族,目光,則在人群中不斷搜索。
談笑風生的貴族……不是。
廣場中心的舞女……不是。
大臣……也沒有。
直到魄羅的目光,一直移動到國王身后,一個隱秘角落。
幾個衛兵之中,一個披著鮮紅披風的衛兵。
那衛兵雖然渾身都被甲胄覆蓋,面孔也被金屬面具遮擋,看不出任何特征,但魄羅也依然從其身形之上,看出些許熟悉。
隨即,他瞳孔稍稍黯淡。
精神世界,對于金色書頁,也有了一絲輕微的感應。
“呼……”
魄羅長舒一口氣,低下頭,眼光微動,不讓任何人能看出他的異常。
“找到了,之后,就是該做什么了。”
但很快,舞宴好像開始進入到了下一個階段,國王招了招手,所有人都分散開,為七個來自異國的王子,留出了位置。
七個公主,也款款走到中央。
魄羅通過虛假記憶,也知道了這是要干什么,這是斯德茲王國的習俗,來自異國的王子,將會與公主舞蹈,展現自己異國的舞蹈風格……
但魄羅并不打算這樣做,他在國王開口前,便起身離座,無視一邊的人群中,那個焦急向自己使眼色的“屬下”。
既然這是一場幻境,那魄羅就并不打算繼續演下去了。
他的身形穿過人群,走入宮殿一邊的地方。
呃,廁所所在的位置。
雖然現在場上的人看不出有什么威脅,但魄羅也并不會魯莽地直接大開殺戮,如果那樣的話,很快能會刺激到某些東西,出現難以預料的變數。
廁所的位置,人并不算多。
大多數有身份的人,都不會在最關鍵的時刻離場的。“星殺劍為什么不在蕾克的身上?”
魄羅望著宮殿廁所中,一面巨大的鏡子,仔細地思索著,其中入魔王子的外貌,更是給了魄羅一絲錯亂的感受。
“那個國王,是像現實的老人一樣沒有異常,還是一個隱藏起來的怪物?”
一邊想著,魄羅眼中的魔光,也快速切換色彩閃動著。
這是一具完全陌生的軀體,雖然不知道狂舞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現在,魄羅的靈魂,確實被困在了這樣一具軀殼之內。
不僅僅是外貌,魔力線路、筋肉位置,都發生了堪稱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用新的身體施展魔法,對現在的魄羅而言,無疑是一種極為困難的事情。
雖然很多時候,魄羅會自詡人類。
但當現在,在這個無比詭異的幻境里,變為人類的軀殼,卻并不是一件好事。
這意味著,他很多的手段,都遭受到了極大的削弱!
“嗯,復習一下,一會都要用到的……”
一邊想著,魄羅伸出手探向面前的一塊墻磚,那塊墻磚,在魄羅口中低聲的咒言中,逐漸開始轉換形態。
表面開始緩慢變成具有同樣紋的巧克力。
“太慢了,如果對人類使用的話,無疑會更加困難。”
魄羅皺了皺眉,又抬起手,向一旁,一個木質桌子上撫去,下一刻,那張桌子上,一盤金黃的果醬點心,憑空出現。
“還好,在這樣的情況下,環形回歸還可以正常使用——”
但這一點更是讓魄羅出現些許疑慮。
這意味著,這里,可能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幻境了。
找到蕾克后,老兵和卡倫呢?
卡倫擁有天使之力,能不能抵抗這種特殊怪異的影響?
如果他們真的在這里的話,會是什么樣?
像丹絲那樣,擁有原本的身體,還是像自己這樣,莫名出現在一個陌生人的體內,還被灌入了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魄聽著隔墻傳來的舞曲,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想要轉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空無一物的身后,一個冰涼的物件,抵住了魄羅的后腦。
空氣中,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王子殿下,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輕舉妄動,做出什么想要反抗或是呼救的,不理智的想法……”
“茵維先生!?”
魄羅一愣,急忙說道。
“哼,入魔的王子啊,你還記得我?那就乖乖聽話,一會死的時候——”
“等等,我是魄羅啊!”
魄羅感受到茵維話語中暴露出來的殺意,急忙再次補充道。
果然,此話一出,茵維的槍,便明顯頓了頓,然后慢慢地移了開來。
茵維仔細觀察了一下魄羅,隨后,小心地掀開隱形兜帽,露出一絲喜色:
“你用你那個變形術,變成王子混進來了!?”
“呃,也不是。”
魄羅這才送了一口氣,還好剛剛這老兵茵維并沒有太多的殺意,明顯是想要先脅迫逼問,否則的話,若是直接開槍——
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具,感覺像是普通人的軀體,是否還能扛得住。
“呃,你有沒有被什么……不屬于自己的記憶,遮蓋住原本的記憶?”
魄羅打量著老兵茵維,他看起來也滿面困惑。
“沒有,我覺得,應該是隱形斗篷的原因吧?”
老兵茵維想了想,“我從紅色的幻影中睜開眼睛,我就到來這個……看起來像是還算完好的斯德茲王都。
我殺了幾個竊賊,但他們的鮮血,顯然并沒有什么異常,就像是真的普通人一樣。
丹絲不見了,我詢問了很多,才到達這里——
聽說,那些王子和公主,又要舉行什么舞會,而這次,他們只剩下七個人了。”
老兵茵維冷笑一聲,“從前,我可以從王宮中救下丹絲,這一次,只剩下七名王子……這就更簡單了。”
接著,他又將手攤開,魄羅看到他掌心中,原本來自于天使卡倫的,用以抵御狂舞者控制的符文,顯得黯淡無光。
“只是……從這祝福上看,卡倫女士,可能情況有些不對。”
這些金色的符文,與卡倫給子彈、箭矢上直接灌注的天使之力不同,它需要天使卡倫本身,提供的更多防護,才能用以抵御狂舞者的入侵。
“不管怎么說,這一次必須再快一些。”
魄羅看著茵維,這個須發都顯得有些灰白的硬漢,在隱形斗篷的作用下,看起來并沒有遭受什么太大的影響。
“現在,有你在,就穩多了!”
舞宴之上,舞曲還在回蕩。
魄羅走回其中,雖然這并非是他的身體,但邁出步伐間,還是帶著一絲無形的威勢。
他目不斜視,沒有看一旁的公主,也沒有在意周邊的其他人。
徑直向王座上的斯德茲國王走去。
幾乎到王座的階梯下,兩聲刀劍出鞘的鏘然響動,蕾克套馬甲的衛兵,和另一個npc衛兵,拔出普通的劍擋在國王身前。
國王身后的衛兵只有兩人,而當他們都擋在過往身前時,就意味著……
此時,國王身邊的防備,到達了最空虛的時候!
“我有禮物,欲獻給國王陛下。”
魄羅朗聲說道,而他的手上,也確實端著一盤果,他從虛假記憶中,知道這種果,確實是入魔王子家鄉的特色食物。
而巧的是,魄羅在果城堡的時候,吃過這種果。
在這種情況下,他便可以使用環形回歸:果屋·甜品盛宴將其具現出來。
“哦……謝謝。”
那國王一愣,笑了起來,站起身,走上前,抬手接過果,蕾克在內的兩個侍衛,也因此松懈了數秒……
環形回歸:幸運兒漢斯·虧損之運
但就在這時,國王身邊,空無一物的空氣里——
一只手顯現而出,握住了國王腰間,星殺劍的劍柄!
另一只手,則握著一把手銃,抵住國王的腦側!
“呯——”
巨大的聲響,老兵沒有任何遲疑地開槍了!
但這一槍,眼前的國王,卻沒有因此而死,他人形的外表瞬間潰散,一片蕩漾血色幻影,開始迅速重組他受損的大腦!
老兵雖然拔出星殺劍,但卻忽然感到在握住劍柄時,手柄猛然一沉。
隨機,他用盡氣力,將星殺劍高拋給魄羅——
而魄羅也早有準備,他眼中魔光一現,一根青紅藤蔓,從腳下裂地而出,延伸向空中,正正接住星殺劍!
但就在此時,兩個侍衛一前一后沖了上來。
“npc”侍衛沖向茵維,但他周身的甲胃,莫名變成了一種白巧克力,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兵扣動扳機,閃著金光的子彈,瞬間將這侍衛擊倒在地!
但魄羅這一邊,面對記憶被遮掩狀態的蕾克,就有些險象環生了。
魄羅本以為,在沒有遠本記憶的情況下,蕾克并不能發揮出環形回歸給予的戰斗經驗。
但顯然,并非如此。
魄羅的青紅藤蔓,剛剛接住蕾克的星殺劍,下一刻,蕾克的普通長劍便出鞘,斬斷了藤蔓,然后順勢向魄羅斬來——
“喂,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魄羅瞳孔一縮,魔光又是一閃,魔法沖擊力,將蕾克的身形向后一推,與此同時,魄羅接住星殺劍抵擋向蕾克的斬擊。
普通長劍的質地,根本無法和星殺劍比擬。
只是略微接觸,蕾克手中那把劍,就斷成了兩截。
“等等——蕾克,聽我說……”
魄羅還想說什么,但蕾克的動作卻快似閃電,在劍斷的瞬間,她就抬手丟棄廢劍,空手上前。
魄羅僵硬地揮劍想擋,但只感受到手腕一疼,手中星殺劍,卻已然易主!
蕾克接過星殺劍,順勢就要再次向魄羅砍來——
艸,要遭!
魄羅完全沒料到,蕾克在失去原本記憶,而自己擁有魔法的情況下,居然都沒法撐過幾秒鐘!
鋒芒臨身,魄羅目眥欲裂,但隨后,寒光,卻硬生生止在了身前。
面前的侍衛,好像愣住了。
她好像思索了幾秒,嘴中,吐出了少女的清脆喉音:
“等等,你是……魄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