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會有味道嗎?
有的,有臭味,這是正常的身體代謝產生的東西。
也有一股腐朽的木頭味,如垂垂老矣的老人。
還有香味,這是你的基因匹配到了正確的伴侶,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體香。
至于人,是否能留下狗的味道.
“林先生,解釋一下吧。”
徐嚯雙手抱胸,平靜的看著面前的林山。
他就好像在看一塊石頭,不帶任何感情!
林山頓住,他的表情逐漸收斂,隨即死死盯著徐嚯。
他沒說話。
一句話也沒說!
“不說?”
徐嚯不屑的笑了笑,“沒關系,既然你不說,那我來說。”
“先說說這案子,往后繼續推演下去的結果吧。”
“假設,在我沒來這審問室的情況下。”
“案子會往哪發展?”
會順利的結案,隨即將人送上法庭,最終,法院宣判張茹死刑!
案子死了三人,第四人險些死亡,這種重罪必然會死刑,即便是小孩也不行。
不過,如果林山是被迫的.
倒是會從輕發落。
現場中,他戴著狗鏈,只要咬死了自己是被迫,也是個受害者,那他最多也就是個十年以上。
無期甚至都不一定能達到!
畢竟,死的人雖然在當地警方眼中很多,但相比較上一起案子的韓詩,就少的少了。
韓詩的案子沒有人協調是必死無疑的,數量太多,量變產生質變,尋常的法例無法讓對方宣判無罪或是短短幾年的服刑期。
所以,警方能為其爭取到的最多只有無期。
但不幸的是沒用上對方便自殺身亡。
“張茹交代的很全面,邏輯明確,信息細節都說的無比清楚。”
徐嚯頓了頓,上下掃量對方一眼。
“但,就是因為她交代的太過詳細,才有問題!”
正常人都是能藏多少藏多少,務必要讓自己活的長久一點。
張茹倒好,直接將所有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她不怕死?”
“不,抓捕現場,她腿抖的都成篩糠了,必然怕死。”
“她是主謀?主兇?”
“這種變態的案件,兇手竟然連直面警方的勇氣都沒有,這可不像個變態的模樣。”
徐嚯淡淡說道。
他模樣輕松,說出的話沒有怎么延遲,字眼卻咬的很清晰!
“嗯,除非是裝的。”
“幫兇裝成主謀?長期關押替換死刑?”
“嘖,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無緣無故蠢成這樣,那就只能是有意的。”
“有意,那就得有個理由了。”
“什么理由?”
說到這。
錢華等人已經明悟過來,那雙眸子,死死盯著林山。
雙手不自覺握緊,攥成拳頭,臉色無比陰沉。
他們險些被對方騙了。
“嗯再說說案發現場吧。”
徐嚯忽的一收,沒有繼續討論理由,反而將話題挑向另一點。
“案發現場你戴著狗鏈,伱很聰明,第一時間就偽裝成了一個可憐受害者。”
“不過你挑錯了道具。”
“一個拴系在脖頸上的東西,即便不緊,長久以往下依舊會浮現出勒痕。”
“你的脖頸沒有,甚至說,你連被虐待的痕跡都沒有,只有最表面,刀子剛劃出的新鮮傷口。”
“這些都是漏洞,即便我不挑明,信息暴露也只是時間問題。”
“甚至說,如果換個別人.”
說到這,徐嚯雙手交叉,抵住下巴,看著面前這小孩模樣的林山。
“在一開始,這些顯眼的信息便會被發現!”
信息明顯嗎?
挺明顯的,漏洞不少,但第一時間警方就是沒反應過來!
可如果,將林山換一個人,警方卻又能反應過來了。
為什么?
一個很難改變的思維問題。
什么思維?
慣性思維!
曾經有一個推理作家,曾發表過一次作品,名稱為點與線,很經典。
其中的案件故事暫且不提,單單說所謂的慣性思維。
人在看到兩個點的時候,你的思維,會下意識聯想出一根鏈接兩個點的線。
就像,看到輪椅,會想到殘疾人。
手術刀,會聯想到手術室的病人。
看到白大褂,會想到醫院里的醫生。
這就是點與線,在看到一個東西的時候,會控制不住的聯想其余物品并將其聯系在一起!
但其實,坐輪椅的不只是殘疾人,可能是買了電動輪椅,懶得走去教室,用來代步的大學生。
手術刀不只是做手術,也可以割肉。
白大褂不只是醫生,它可以是屠夫的圍裙,也可能是一個潮流穿搭。
“狗鏈,十歲孩子外貌,體表外傷,被捆綁丟在車后備箱。”
“癲狂,手持人質,威脅警方,成年人。”
徐嚯的聲音繼續響起,大量的信息被解剖成獨特的信息點。
“這些信息,短時間閱讀,腦子里便會下意識將其串聯。”
如何欺騙一個陌生人?
給予他一個焦灼,急迫的信息。
再壓縮他的時間,不給予思考的能力!
只要人不思考,不動腦子,那欺騙他很容易,簡簡單單便能讓人被信息推著走。
李建業便是如此。
案發現場剛進去,還沒來得及做點什么,兇手便險些逃脫。
剛要去追,受害者卻快要死了,隨即又要追,但又找到了林山,沒來得及觀察現場呢,張茹便被抓捕,他們也歸隊。
期間沒有能動腦子的時間。
而只要不動腦,這些信息.會被人下意識串聯起來,無形之中對其充滿信任。
“嗯,可以說是一種催眠。”
徐嚯點了點頭,給予對方一個評價,想了想,又補充道:
“不過,是十分拙劣的催眠。”
“換個人在這,第一時間便會被人戳破!”
為什么換一個人就行不通了?
還是點與線的問題。
林山的外貌極具有欺詐性!
說實話,別說是女廁所了,就是女浴室他都能隨便進。
為什么?
看到幼童,就會想到年齡小,有幾個會下意識思考對方是否已經成年?
不會,慣性思維將人帶偏。
再加上,人的生物本能,會讓人做出一些‘保護兒童’的舉動。
行為包括但不限于,容忍度,包含度,信任度以及易怒等。
就像,‘小孩不會騙人’,這就是個很典型的舉例,成年人總是會對孩子抱有莫名的信任,即便這信任將人傷害的遍體鱗傷。
所以,林山借助了這類的心理。
讓警方,短時間內放松了警惕。
潛意識里,將對方當成了一個孩子來對待!
如果換成一個中年油膩大叔,又或是猥瑣男
徐嚯保證。
李建業看到對方被狗鏈子牽著的第一眼,不會認為對方是受害者。
有概率認為對方玩的很花!
這種思維改得了嗎?
改不了。
慣性說白了就是常識,常識怎么改?你喝水的時候還要確認一下飲水機出來的是敵敵畏還是礦泉水嗎?
“所以.”
“你想,讓張茹替你去死。”
看著林山,徐嚯說出對方的目的。
他的口中吐出令人聽了身軀一抖的詞匯,即便錢華早有準備,聞言卻也心中一沉。
讓張茹替他去死.
張茹是誰?
是他親媽!林山沉默,那張稚嫩的臉龐上,那雙眸中,閃爍出不屬于他這個外貌的兇狠以及陰翳。
兩者間的反差,讓人看了會下意識愣住。
“那又如何!?”
林山表情逐漸猙獰,那雙小手握成拳頭,捏的發白,稚嫩的身軀此刻卻涌出無比激動的力量。
“她該死!”
林山不裝了。
正如徐嚯所說。
案件破的太快,欺騙警方只能獲得一時的安全。
只要時間一長,不需要太久,三天,三天后,警方統計信息的時候必然會存在些許的疑慮。
所以,張茹迅速的交代了。
她不想拖時間,她想快點去死。
只要她死了.林山就能活!
“她活該!”
“這個賤女人,活該,她活該!”
林山尖銳的聲音響起,“要不是她,我會這樣嗎!?”
“你們知道頂著這副鬼樣子出去,有多惡心嗎?”
“全是她,這個該死的東西,如果不是她基因有問題,我怎么會淪落到這一步!”
“還有那些人,全都該死,全都該死!”
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卻又無能為力,費力的掙扎著,但和鐵手銬相比,卻顯得無能為力。
徐嚯默默記錄著。
良久,不顧身后的謾罵,帶著錢華走出審問室。
“來一根?”
錢華抽出一盒煙,看著徐嚯示意著。
“不抽。”徐嚯搖搖頭,婉拒。
錢華沒再強求,他叼著煙,打開打火機,用力吸了一口,隨即緩緩吐出。
白色的煙霧化成圓圈,緩緩的升空,宛若一朵身邊的白云。
“這孫子瘋了。”
良久,徐嚯才開口說了一句。
“交給王支隊他們吧,”
林山瘋了,當然,指的不是精神上的瘋。
而是思維上的。
對方在報復張茹。
雖說不知道對方的侏儒到底是否是因為基因,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張茹在官方不允許的情況下,生出了個不該出生的侏儒。
這個侏儒思維極端,簡直就是個瘋子。
他想要女人?
說實話,徐嚯覺得對方并不缺女人。
張茹是美容院的主任,父親林初是院長,這種家庭下就算你是個植物人,也不會缺女人。
有句話說得好。
有米雞自來。
嫖娼,包養,總比殺人犯罪的代價小得多。
說到底.
“報復張茹罷了。”
徐嚯手持筆記本,在上面寫下最后一段字。
對方是在,.報復!
大兒子死后,張茹的母性幾乎宛若滔滔江水般泛濫,全都灌輸在林山身上。
而隨著身體缺陷浮現,他的感情更加愧疚。
換而言之,林山的性格,是被對方一點點慣出來的!
他的思維,也是在如此情況下被養出!
“你的意思是”
錢華錯愕,腦子里浮現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測,忍不住開口。
“他不是因為性欲,而是單純的為了報復張茹?”
“強迫對方協助殺人,隨后奸殺,到最后還要讓對方頂替自己送死”
“都是為了報復!?”
徐嚯點了點頭。
張茹是個不正常的正常人,她的性格不正常,但思維正常。
不出意外,她的內心肯定是一萬個不愿意,但在虧欠的情況下,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一種.很幼稚的報復方式。”
徐嚯想了想,給出一個較為直觀的解釋。
“算是自殘吧。”
自殘,自己傷害自己,算得上是報復嗎?
不算。
但對特定的人算!
舉個例子。
幾乎絕大多數人,小時候都想過用自己的死或是受傷,來報復父母。
林山便是這類為此付出行動的。
不過他的報復更加徹底,直接墮入深淵,且原因直指張茹。
“嘶”
錢華倒吸一口冷氣,回頭看著審問室搖了搖頭。
“慣子如殺子啊”
徐嚯點了點頭。
確實,張茹如果沒有被虧欠心理影響,隨即對待林山的態度發生轉變的話,對方極大概率只是個心理不正常的人。
不至于到這一步。
最起碼不會殺人!
“情緒的疊加,虧欠后的彌補不會讓人原諒,指揮讓人感到憤怒。”
“只有時間才能淡化一些情緒。”
“但張茹的行為,無時無刻都在向林山強調‘你是個廢物侏儒,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徐嚯做出最后的評價。
這起案子被系統命名為‘現世惡魔’。
耶穌案中的耶穌是神父。
這里的惡魔是誰?
林山嗎?
徐嚯思索了一下,覺得不是。
惡魔是張茹。
這個柔弱,過度溺愛,甚至連殺人都妥協的女人,才是惡魔。
對方培育出了林山這個極端異類。
“準備結案吧。”
徐嚯搖搖頭,隨即離開。
錢華聞言,嘆了聲氣。
“好。”
言罷,他頓了頓,突然又道:
“張茹家中需要搜查,案件人手有點不足,徐顧問有沒有時間去看一看?”
“或者,在警局看一下警方找到的一些物件也行。”
按照慣例,查完案后,警方會在兇手的居住地點進行搜查。
雖然張茹可能將知道的都說了出來,但說不定會有什么隱藏的。
所以,這個流程還是很必要。
之前是由錢華來負責。
不過現在,之前的口供被推翻,他還得重新去做一份。
李建業還在罵罵咧咧的調查尸井案中的受害者。
王虎也是如此,重心放在了尸井案的收尾當中。
目前來看
最清閑的也就是徐嚯了。
“好。”
徐嚯想了想,眉頭挑起。
“我去看看。”
看一看,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