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公司,會因為一兩個人的請假,就運行不下去嗎?
剛開始工作的春希,曾經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當時的他,即使生病了,也不敢隨意請假。同時,這也是新人的通病。
高估自己,低估公司。
然而,實際的情況是,一家公司,特別是初具規模的公司,無論少了誰,甚至少了領導,其實都是可以穩定運行的。
而剛剛走出休息室的佐藤課長,說是他們組因為他和犬飼硝子經常請假,所以才不得不把美雪前輩調過來這里——這很明顯,是在撒謊。
實際上,他們請假的次數也并不多,根本不會影響到工作安排。
那么,更可能的情況就是,工作多年的深城美雪,跟那個佐藤課長,通過私底下的交流,彼此透露了什么信息,他才故意把她安排到這里的。
想著想著。腦海里的謎團開始逐漸清晰....
而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佐藤課長,為什么會知道他和美雪前輩去過生日了呢?所以,這也足以證明,這次的內部調動是人為的,是佐藤課長出于某種非盈利目的的,私下決定。
可惡...。
這種權力的腐敗,竟然會發生在那個課長身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就在春希天馬行空之時,吱呀一聲,休息室的門口被慢慢地,推開了——
那個一身OL裝的單馬尾少女,把手放在身后,好似刻意在避開他視線似的,抬起眸子,凝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支支吾吾地,站在門口憋了半天,才開口道:
“那個,春希....不是我厚著臉皮要來這里的,是佐藤那個家伙....”
佐藤?
原來,美雪前輩會直呼佐藤課長的姓氏啊....看來,他們很可能是同期,或者在工作上很熟絡了吧。
畢竟都工作那么多年了,彼此相識也正常。
可是,她怎么把話就說一半?是另有隱情嗎?還是說,她跟佐藤課長,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開始交往了?
否則現在的工作這么難找,誰會冒著失業的風險,幫一個女同事隨意調動工作呢?
“美雪前輩,你這是脫單了?恭喜啊!佐藤課長是個好人,工作也很積極,這次你可得好好把握住了。”
春希得出結論之后,說著說著,就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誒?”
可她,卻嗖地失去了血色,那嬌小的鵝蛋臉,本是鄰家妹妹般的健康膚色,現在卻是一面蒼白,連那能夠大口大口喝酒的雙唇,此時都在微微顫抖了。
啥情況?
我的推理出錯了?
不應該啊。當初我如此完美地推斷出犬飼硝子的家境,這次也不會錯吧?
“啊哈哈,恭喜....我嗎?有點頭疼了呢....”
深城美雪用指尖揉搓著發絲,眼瞼低垂,那微張的眸子里,似是能看到一絲晃動的光,沉默良久,有些困惑的春希似乎又聽到了那么一句,“畢竟,我都三十了呢。”
之類的,猶如夢囈般的輕聲呢喃。
就、就當作是幻聽吧。
春希揉揉頭發,隱約察覺了麻煩,因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他偷瞄了一眼身旁仍在假裝吃飯的犬飼硝子——那個她,正含著勺子,抬起眼眸,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電車軌道,嘴里嘟噥著,這樣子啊這樣子啊....
似是生氣,也似是醋意。總之,感覺很沉重、很麻煩。
我,好想回家啊....
莫名地,想回家看看睦月真白的臉,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還有那柔軟的眉間,從背后抱住那樣的她,只要一小會,肯定就能立馬治好我此刻的憂郁。
啪!
可能是看到春希的眼神游離,深城美雪忽地閉上眼,張開雙手,用手心窩重重地拍打了兩下自己的臉頰,就在春希和犬飼硝子愣住時,她紅腫著臉,笑著說道:
“春希,我沒在和佐藤交往哦。”
“好的!我明白了,美雪前輩!”
春希本人,正襟危坐。
可她明明是在解釋,不希望他誤會她而已,嗓音卻如此低沉,仿佛音波里灌了鉛,壓得春希都有點喘不過氣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屋內的第三個人,犬飼硝子也停止了發呆,她驀地瞪向深城美雪,春希的前輩、她的大前輩,絲毫不隱藏自己視線里的敵意——
春希看著她那緊皺的眉間,只覺得那股敵意,比剛剛佐藤課長瞪她時,更為濃烈。
我去....
這個職場是怎么了?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
同組的課長雖然只是輕微地,但還是有點敵視剛來上班不久的小輩,這本就不正常了。而他,還把他的老同事調過來,調過來就算了,還跟小輩立馬燃起了硝煙味。
這還得了?
而剛剛,深城美雪只是說她沒在和佐藤課長交往而已。這句話,竟值得犬飼硝子這么生氣嗎?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不要插手女人的吵架,這是全球通用的保命規則。
春希想著,就悄悄地把便當盒里的最后一個章魚小香腸咽下,蓋上了便當盒。
“春希前輩,那個空便當盒給我吧,我們放一起,我回家拿給真白。”
“啊,好的。”
春希現在用的便當盒,是睦月真白帶來的粉色小貓便當盒,而犬飼硝子的便當盒,是睦月真白在百円店買的黃色小鴨便當盒。雖然兩個顏色不一樣,但看上去卻是同一款。
而犬飼硝子說要收拾便當盒時,她的聲線好似帶了點刻意,音調都比平時稍稍抬高了幾分。是因為深城美雪在旁邊的緣故嗎?
可她,今天怎么也怪怪的....
這敵意,也太明顯了。
難道,她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而這一切,自然也被深城美雪看在了眼里。春希心想糟了,因為他上次和她在烤肉店,說的是什么來著?
她問他,是不是和犬飼硝子在交往,因為并沒有,所以他也很果斷地反駁了她。
可現在,她看到了他和犬飼硝子,用著同款的便當盒,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那么自然就會想——這便當是誰做的呢?你不是說,你們沒在交往嗎?可這看上去,怎么像是在同居了啊?
回想她酒醒離開的那天,應該是沒注意到犬飼硝子在隔壁房間的才對。可現在,似是又把一切都暴露出去了....
犬飼硝子也是,深城美雪也是,她們兩個,好麻煩啊。
慢了半拍,春希才忽然想起她們兩個火藥味這么重的原因——犬飼硝子是和他交往過,不想讓他再交其他女朋友。而這個深城美雪就更離譜了,上次在烤肉店,隱約覺得她好像是認為他跟她告白過,所以也不希望他再交其他女朋友了。
雖然這些想法,都只是他的推測而已。
但很可能,八九不離十。
因為,此時此刻,她們就在吵架。雖說兩人都沒有看著對方,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寒暄都沒打,但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私底下暗潮涌動。
而令他意外的是,深城美雪只是瞄了一眼他們的便當盒,就沒再過問,看上去也不生氣,只是默默走到他身旁,拉拉他的衣角,問道:
“....春希,我說。今晚再陪我去喝下酒唄?”
這就是,三十歲社會人士的沉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