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錦瞪了秦牧野一眼。
又瞪了一眼。
瞪得他有些心虛。
不過大敵當前,也沒有太拂他的面子。
輕哼了一聲,便飛到了秦牧野身邊,靜靜與對面對峙。
蒲鳴龍眼角抽了又抽。
只用看敖錦這面色紅潤的模樣,他就能猜出發生什么事了。
原本還以為,自己少跟敖錦發生一些沖突,以后未必沒有重新合作的可能。
結果秦牧野這個孽障……
怎么他娘的見一個睡一個啊?
而且還睡上了!
小麒杌等了上百年,妖都被奸夫弄死了,都沒有摸到一根手指頭。
結果你這才一年多……
他揉了揉腦袋:“軍隊打仗,我們就別插手太多了吧,一直在天上熬著也不是事。小小姐,客隨主便,要不你找個地方咱們等著仗打完?”
李星羅瞥了一眼腳下的融州城,直接朝下飛去:“跟我來吧!”
一時間,十幾道身影接連飛下。
尋常時候,只要不是滅國級的戰役或者比較極端的戰術,當雙方宗師數量相近的時候,除了帶兵的主將,一般不會有別的宗師入場。
因為高端戰力齊出,除非能形成碾壓級的優勢,不然很難左右戰役的勝負,只會平白卷入絞肉機中,給雙方造成更大的損失。
現在雙方宗師數量接近,妖皇戰神也持平。
而且都不太能接受太大的損失,自然也都沒有參戰的必要。
何況……
這一戰就是硬打巷戰,能打贏就贏,贏不了就是贏不了。
等結果就行!
不如喝茶!
李星羅也很懂,所以提前在城中心準備好了一個院子。
待到雙方高層都到齊之后,便讓下人奉上了茶水。
不過。
己方都是精心采摘的茶葉尖。
敵方只有幾文錢一斤的碎茶末。
蒲鳴龍臉上有些掛不住:“小小姐,這有點不體面吧?”
“體面?”
李星羅斜睨了他一眼:“你讓我給你體面?你什么身份?蒲家叛臣,番邦駙馬?你自己說說,你自己值得體面么?”
蒲鳴龍:“……”
丁玉:“……”
沐家眾人:“……”
他們臉色都有點不太好看,沒想到居然會被這樣羞辱。
中原不是都號稱禮儀之邦的么?
怎么能這般無禮?
況且……
我們也有兩個戰神妖皇境的強者。
尤其是那個漂亮小姑娘,更是上位妖皇的存在,你們有什么值得高傲的?
丁玉忍不住了:“涂山姑娘!她不給我們面子怎么辦!”
“太過分了!”
涂山晴嵐騰地一聲站起身來。
丁玉頓時露出一絲笑容,心想這個保鏢倒也有幾分作用,雖然平時不干事,但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
涂山晴嵐憤憤不平道:“星羅姐姐,你怎么能只給我喝茶沫子呢?”
丁玉:“???”
李星羅拍了一下腦門,笑道:“哎呀!把你忘了,那你喝我這杯好不好?”
說著,便把自己的那杯推了過去。
然后自己讓下人又端過來了一杯。
丁玉瞪大了雙眼:“你……”
“我咋啦?”
涂山晴嵐仰起白皙的脖子,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個眼神。
自己在百越那邊,這個善妒的女人,整天懷疑自己接近蒲鳴龍是不懷好意。
也不看看她男人長的什么丑樣子。
人丑,心更丑。
這不是在侮辱自己審美么?
說起來你們是我的主顧,結果給的待遇不如嶺南的百分之一。
還想讓我替你們要好茶喝。
這不是做夢么?
丁玉:“……”
她看向蒲鳴龍。
蒲鳴龍也只是搖了搖頭,端起茶水飲了一口氣,然后“噗噗噗”把茶葉沫子吐了出來。
其他人有樣學樣,假模假樣地喝了一口,便放著杯子不動了。
李星羅目光則是落在一個中年男子身上:“丁玦?”
這個丁玦,正是百越三皇子。
丁玦傲然一笑:“正是本王!”
李星羅笑容中浮現出一絲玩味:“你這人還挺敬業,為了一場戰役,居然親自到了戰場,若是百越贏了,你尚且還有守城的機會,若是百越輸了,你猜猜蒲鳴龍會不會第一時間殺了你,然后上報你戰死沙場?”
聽到這話。
在場眾人面色齊齊一變。
蒲鳴龍雖然不感覺自己會輸,但如果這一仗真的敗了,他的確有殺了丁玦之心。
權斗太麻煩。
他更喜歡打得別人直叫喚。
只要能做的隱秘點,風險都在可控范圍內。
丁玦臉上更是傲然之色全無,神色變得無比難看。
因為他的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戰役上,可蒲鳴龍是個什么人,太子忽然病重去世,可不像是意外啊!
這次過來,他雖然帶了幾個高手。
可比起蒲鳴龍的手下,還是差了太多。
他飛快站起身,沖李星羅拱了拱手:“多謝乾國帝姬提醒,在下先走一步。”
說罷。
直接帶著人騰空而起。
蒲鳴龍頓時皺起了眉頭:“丁玦!此戰你臨陣脫……”
丁玦理都不理他,直接帶人飛遠了。
蒲鳴龍:“……”
他目光漸冷,嘴角揚起一絲戲謔的笑容:“小小姐,你真覺得這場戰役你能贏?”
李星羅下巴輕輕揚起,反問道:“碰見你,我輸過么?”
蒲鳴龍:“……”
一股無名火起。
自己贏過不少,可碰到這兩個鬼一樣的年輕人,的確一次也沒贏。
包括嶺南之行。
包括兩次諸神遺跡。
還有那次李星羅落魄得像狗一樣,都不愿信奉自己為神。
這些個人,都有問題!
他目光掃過秦牧野李星羅還有敖錦。
就感覺他們很離譜,好像只靠“魚水之歡”四個字,就能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聯盟。
你說他們是不是有病?
蒲鳴龍笑容愈冷:“好!那我就等著看看,你們打算怎么贏!”
他剛才已經用神識掃過了。
整座融州城,除了眼前這些,沒有一個活人。
換句話說,對方是純傀儡大軍。
呵……
難不成,你們真覺得機械犬足以勝過活人高手?
這要是都能輸。
我蒲鳴龍,當場把這座院子吃掉。
“那就看著吧!”
李星羅微微一笑,卻又朝秦牧野使了一個眼色。
秦牧野會意,直接朝一個方向凌空一抓。
下一刻。
一道身影憑空在空中出現,以無比狼狽的姿態墜落在院子的地面上,連地磚都砸裂了好幾塊。
是個太監!
李星羅語氣有些冷誚:“薛公公,你不在宮里伺候皇帝,跑融州城做什么?”
薛公公正是李知玄的貼身太監。
他沒有看蒲鳴龍,就像是完全不認識一般。
只是滿臉怒容地走到李星羅面前:“帝姬!咱家可是內侍省太監,在外行走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面,你竟敢……”
“啪!”
李星羅凌空甩掌。
薛公公面頰頓時腫脹了起來,驚怒又錯愕地看向李星羅。
李星羅掃了一眼刻在他眉心周圍的法陣,眼底譏誚之色更甚,這人不久之前,還對蒲鳴龍卑躬屈膝。
結果轉頭就對自己趾高氣昂。
真的是主子什么樣,仆人就什么樣。
這種欺軟怕硬的孬種模樣,真就是跟李知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她目光冷然:“現在認清自己的地位了么?”
薛公公臉色極其難看,上次被蒲鳴龍羞辱,周圍尚且沒有外人。
可這次不但有這么多人圍觀。
就連眉心也刻著讓李知玄實時觀察戰場形勢的陣法。
這還怎么服軟?
他怒不可遏道:“帝姬!你目無尊長,藐視圣威,可知自己犯了欺……”
李星羅打斷道:“知道啊!然后呢?”
薛公公:“……”
他感覺,要是繼續放狠話,自己很有可能會死。
可繼續呆著,又只會受到羞辱。
于是他冷哼一聲:“咱家還有要事在身,沒有心思跟帝姬浪費唇舌,告辭!”
說著。
直接騰空而起。
可剛剛騰空一丈,就感覺到一股極為恐怖的下墜力。
“嘭!”
他又跪在了地上,膝蓋都快撞碎了。
秦牧野在旁溫和地笑道:“薛公公,你畢竟是宦官,就這么離開,應該不符合皇家禮儀吧?”
薛公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掙扎了許久,還是起身拱了拱手:“帝姬還有事吩咐么?沒事的話,那奴婢就告退了!”
李星羅臉上這才多出一絲笑容:“去吧!”
薛公公臉色難看,卻也不敢多說半句狠話,連忙騰空離開了。
李星羅沒有多余的動作。
只是在桌下扯住了秦牧野的手。
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
雖然沒有多少言語。
但秦牧野知道她的意思:當惡人好爽!
秦牧野也撓了回去:你爽我也爽!
這一幕落在敖錦眼中,心中莫名翻起了一股酸意。
她回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雖說那時的秦牧野就像是自己的專屬甜蜜玩具,可終究還是會和他的正妻玩撓手心的游戲。
而自己。
為了一些表面功夫,正跟秦牧野一左一右地坐在李星羅的兩邊,連撓手心的資格都沒有。
剛冒出這個念頭,她就感覺一只修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然后,在自己手心撓了撓。
敖錦:“???”
側過臉。
發現李星羅正沖自己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呃……
蒲鳴龍眼角抽了抽,直接沖在場的沐家人試了一個眼色。
下一刻。
丹田之中神石亮起,在半空中匯聚成一面光幕。
光幕之中的場景,正是帶兵主將沐劍亭的視角。
此刻,他們已經兵臨城下。
“混賬!”
“混賬!”
“混賬!”
李知玄將桌上的東西摔了個干干凈凈:“這李星羅,真是欺人太甚,她眼中可還有朕這個皇帝?”
他很憤怒。
但其實沒有那么憤怒。
畢竟從小到大,李星羅都沒有把他放在眼里過,永遠都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自己。
習慣了!
之所以表現得這么憤怒。
是因為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秦開疆面色有些僵硬,但還是勸慰道:“陛下!帝姬應該只是看不慣宦官倨傲的態度,薛公公雖是陛下的行走,卻狐假虎威,欲借圣威欺壓皇室成員,實在有損皇室威嚴。
帝姬此舉,對陛下應當并無不敬。
也是為了維護皇室,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以前跟著李弘的時候,他從來不用考慮這些。
只需直來直往,帶兵打仗便好。
沒想到給李知玄這個小輩,這個女婿當臣子之后,卻要被迫學習說很多場面話。
聽到這番話。
李知玄定然是不爽的,他不希望從秦開疆口中聽到任何幫李星羅開脫的話。
但他也知道不現實。
畢竟一個大元帥,挑唆皇帝與藩王開戰,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于是他也換上了一副笑容:“岳父大人說的有理,小薛子的確太倨傲了些,等他回來,朕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秦開疆微微欠身,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
他有些分不清李知玄究竟是真的這么想,還是只是暫時壓下沒有立刻計較。
他只知道自己有些累。
“對了岳父大人!”
李知玄忽然問道:“我觀帝姬與駙馬胸有成竹,他們是不是還有什么后手?”
后手?
當然會有后手!
秦開疆已經開始替李知玄和蒲鳴龍感到尷尬了。
他可是知道的,秦牧野手中有十余萬架無人轟炸飛舟,這一年經營了整個嶺南的礦產,數量甚至還要再翻好幾倍。
若是傾巢而出。
除了“犁庭掃穴”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詞。
莫說一個小小的百越,就算是大乾精銳前往,也休想輕易拿下融州城。
不過看樣子,秦牧野是想要打巷戰,無人轟炸飛舟應該不會出動,畢竟融州城在他們治下,犁平了對他們沒有好處。
但也肯定會有別的替代方案。
秦開疆是真的不理解,為什么李弘會在最后一次朝會把李星羅和秦牧野放走,而且還給出了嶺南的全部礦產。
這不是縱容大乾內部出現不安定因素么?
難道對于秦牧野不傷平民的人品已經相信到了這個地步?
亦或者說,李弘改了主意,想讓李星羅繼位?
所以才會卸掉李知玄的監國之位?
可讓她繼位,又為何發配嶺南?
甚至發配這個詞用的也不恰當,若是發配,怎么可能把礦產都給出,甚至還讓她帶著帝姬府的官員?
秦開疆百思不得其解。
他快裂開了。
只能強迫自己不想這個問題。
可不想這個問題,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擺在面前。
后手?
他笑了笑:“可能會有后手吧!畢竟空虛道長在帝姬府為官那么久,總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后手,可能這些就是他們的底氣吧?”
“哦……”
李知玄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
又忽然問道:“岳父大人,若這次帝姬真能擋住百越軍隊,你覺得朝廷應當如何在嶺南布局?”
秦開疆:“???”
上癮了還?
他心頭不由涌出了一絲煩躁與戾氣。
但很快想到了應對的法子,立刻拱手道:“臣只曉打仗,不通政事,全憑陛下做主!”
李知玄笑道:“若朕做主,岳父大人一定會全力支持我的吧?”
秦開疆面色微僵,只能說道:“那是自然!”
李知玄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付外人他或許并不擅長。
但對付自己人,他手拿把掐。
他笑了笑:“倒也不必如此擔心,空虛道長的成果朕都已經請公輸松亭看了,那用以打巷戰的傀儡犬雖然頗有巧思,但局限性也不小。
除非空虛道長藏了一手能快速瞬發高威力的搭載兵刃,否則融州根本贏不了。
你覺得可能么?
哈哈哈哈!”
秦開疆:“陛下說的對!”
他揉了揉太陽穴,目光集中到了薛公公傳來的光幕上。
心中默默盤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李知玄。
攻城馬上開始了。
城墻上空無一人,只有一架架不知道由誰控制的連弩,以及一位獨守城墻的上位大妖。
沐劍亭飛了一圈便回來了,并沒有跟那個上位大妖起沖突。
“將軍!如何了?”
副將趕緊問道。
沐劍亭哈哈大笑:“我當他們還有什么后手,原來只是連弩!我本想隨手毀掉,不過擔心大妖出手,給我們造成更大的損失。
你們只管攻城,不會比其他攻城戰難。
那個大妖我盯著,保證他老老實實不出手!”
“是!”
下一刻。
攻城戰開始。
城墻上連弩齊發。
喊殺聲與慘叫聲響成一片。
看似慘烈。
但其實只是走個過場。
沒有靈石驅動的連弩雖然射速快,但殺傷力有限。
有陣法靈石驅動的連弩雖然威力強,但陣法充能和汲取靈氣的速度有限制。
所以只能象征性地阻擋一下,便被踩著云梯攻上城墻的百越兵砍成破銅爛鐵了。
城門打開。
城破了。
數萬百越將士涌入了城中,卻發現城內空無一人。
沐劍亭臉色有些凝重,大喝了一聲:“都在主干道上,莫要擅自進入民宅與巷子,先包圍幾處要地!”
“是!”
百越將士聽令,飛快封鎖了一切要地。
沐劍亭感覺后背有些發涼,其實這場戰斗,雙方近乎開誠布公。
就是要打巷戰。
不打都不行!
融州城居于百越進入嶺南的必經之路上,不是沒有能繞過的路,但不打融州城,勢必要隨時面臨給養被切斷的風險。
即便攻入融州城,也要把城中所有敵對勢力給清除掉,不然還是一樣的結果。
所以說。
巷戰的主動方,是嶺南勢力。
幾處可以輻射全城的要地,必須全部拿下。
“稟將軍!沒有人!”
“沒有人!”
“沒有人!”
聽著一個個匯報。
沐劍亭臉色有些難看,只能咬了咬牙道:“攻!”
下一刻。
一隊隊百越兵進入到了一個個戰略要地。
然后,在他們察覺不到的角落,一個個黑洞洞的金屬管子伸了出來。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這一瞬間,融州城仿佛回到了除夕夜。
到處都是鞭炮一樣的聲音。
可爆裂的靈氣波動,還有不絕于耳的慘叫聲,以及悄然彌漫的血腥氣,又清晰地告訴所有人,這絕對不是鞭炮!
沐劍亭臉色都白了。
不出意外。
意外還是發生了!
他咬了咬牙,直接擎劍沖進了城主府。
小心翼翼探進大門。
然后他發現,一條機械狼也從門口,小心翼翼地探向自己。
陣紋密布的金屬管子對著自己的臉。
沐劍亭:“???”
機械狼:“噠噠噠噠噠……”
一番掃射后。
沐劍亭毫發無傷。
藏在門后的一條,以及不遠處策應的兩條機械狼已經被砍成了廢鐵。
可百越軍中,沐劍亭這樣的宗師寥寥無幾。
但融州城的機械狼卻茫茫多。
沐劍亭麻了,聲音無比凄厲,響徹云霄:“撤退!都撤退!”
可巷戰如泥潭。
踏進來之后,想要脫身談何容易?
回應他的,只有慘叫聲和“鞭炮聲”。
融州城的某處院子!
丁玉:“???”
蒲鳴龍:“???”
沐家眾人:“???”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
麻了!
徹底麻了!
雍慶宮。
李知玄臉色已經黑得如同鍋底。
他氣得聲音都在發抖:“岳父大人,你……現在去一趟融州城!”
秦開疆:“???”
要出院了。
明天恢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