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一嚇得一下子整個人都清醒了,摸向旁邊,又摸到一些身體和手腳。
頓時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車上,很可能已經在去隱門的路上。但看不見,聽不見,根本不知道此刻身處什么環境。
這一覺睡了多久
突然,有人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黑色布袋下緣,唰的一下松開。
聽覺恢復,耳邊響起劃船的水浪聲。
李唯一立即摘下布袋,眼前是一片金茫茫的煙霧,身下是一只十數米長的扁舟,身周是二三十位年輕男女,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他們絕大多數都被摘下布袋,還有一些正在摘。
眾人心理素質很強,能來這里的,皆不是一般人。短暫的騷亂后,他們迅速坐直身體,打量身處的環境。
只有一雙寶石般的青色眼眸在怒視李唯
一,貝齒緊咬,紅唇顫抖,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拽成拳。
是剛才頂得李唯一胸口發疼的那條腿的主人,她的位置在李唯一旁邊,船太狹小,無法挪移。先前剛剛上船,她就被這無賴抓住了腿,并且死死壓在身下,根本掙脫不掉。
對方修為極高,每一次她想掙脫,都反遭更加猛烈的拉扯,扯得她大腿痛麻,小腿抽筋,完全不屬于自己了一般。
絕對是故意的。
到底是哪個部族挑選的人,怎么可以下流到這個地步
李唯一看向她后,有些詫異。
居然是一位純仙體,哪個部族居然下如此血本
難道不知,每年送到隱門的人,只有一人可以活下來
堯音是九黎中藥黎部族挑選送來,年僅十五歲,開七泉的修為,更是純仙體,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她有著絕大多數純仙體都有的無瑕肌膚,每一寸身體都似晶瑩剔透的仙玉雕琢而成,渾身散發白色的淡淡微光。要知道,純仙體的顏值是凡人望塵莫及,堯音身上也有那股仙韻,哪怕是頭發都極具光澤。
李唯一感受到對方目光中的寒意,想到先前剛醒時的亂捏,哪還不知捏的是誰
一時窘迫得想要跳船,太丟臉了,連忙道歉:“對不起,先前剛醒,感知又被蒙蔽......總之,很抱歉!”
道完歉后,李唯一自是無顏繼續面對她,連忙轉過身去,摸向自己的黃龍劍和蟲筒。
都還背在身上。
蟲筒打開過,但里面的七只鳳翅蛾皇顯然沒有被認出,所以全部都在里面待得好好的。
李唯一望向船頭,只見一位體形高大健碩的男子盤膝坐在那里,面朝前方,背影雄偉如山,肩頭掛著的暗紅色披風隨風搖動,很有一股威嚴霸道的氣場。
金色的煙霧,是從那男子身旁的一只銅燈中溢出。
燈中金芒十分明亮,照亮了地下河的黑暗。
李唯一看到了黎青。
黎青那雙平靜的雙眼,亦是落在他身上,瞳中一道銳芒一閃而逝。然后,快速轉頭,看向別處。
就這一眼,李唯一判斷出很多東西:“他知道地狼王軍派遣的人是我!”
“但我上車時,他明明已經戴上黑色布袋。這說明,我睡著后,他的布袋被神秘老者解開過,故意讓他記住我。”
“我之所以睡的那么死,或許另有原因。”
“為什么一定要讓他記住我呢是要讓他在隱門中殺了我”
李唯一不想去理會地狼王軍、九黎族、棺山高層之間的博弈,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當下還是謹慎一些,必須得提防黎青。
扁舟行在一條寬闊的地下河上。
盤坐在船頭的男子,身上逸散出一縷縷法氣,隔空控制船槳劃動
摘眾人頭上黑布袋子的,是一位黑衣少女。
她身形長槍一般挺拔,年紀并不大,也就十六七歲。
將最后一位少年頭上的黑色布袋解開,黑衣少女背劍立于船艉,以清脆的聲音:“我們現在行駛在去往九黎隱門的地下暗河中,諸位心志都很不錯,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膽怯恐懼。”
“但還是得跟你們講清楚,地下是蟲族統治的世界,我們得盡量安靜。”
“咕咕!”
地下河的岸邊,恰時響起大量蟲鳴。
黑暗中,無數雙紅色眼睛亮起。
黑衣少女道:“你們也不必過于擔憂,船上那盞燈中,燃燒的是統帥級奇蟲虎斑金蟬的蛹殼,尋常蟲群是不會攻擊我們的。
兵級、將級、統帥級..
兵級和將級,被稱為兇蟲。
統帥級,才能稱奇蟲。
成年統帥級奇蟲,單只便能威脅到道種境武修。
“自我介紹一下,我比你們早來兩年,是兩年前的隱人。是這個甲子第二十四個年頭進入隱門,所以大家稱呼我為隱二十四就行。”黑衣少女道。
船上一眾少男少女,再看黑衣少女,眼神中頓時多了許多敬畏。
這可是能夠在一批備選者中活到最后的人物!
而且,她年紀比船上不少人甚至還小一些。
這可不是一般人!
黑衣少女又道:“你們今年這批備選者,比去年強了一倍不止。有開九泉者,有純仙體,開八泉者竟都有四位。看來,九黎族的繼承者定下來后,各個部族都知道神隱人也將緊隨其后選拔,都想爭一爭。”
“你們敢來隱門,應該都知道其中的殘酷吧每年只有一人可以活下來,成為當年的隱人。只有隱人,有資格參加神隱人的角逐,所有失敗者都將淪為這個甲子神隱人的隱仆。”
“殘酷,是極度殘酷。但隱門的修煉資源和修煉環境,是別處給不了的。”
“兩年前,我十四歲開七泉進入隱門。兩年后的現在,我開九泉,八天前又入五海。以我的天賦,在外面修行絕對開不了九泉,也不可能這么快破境五海。”
“這就是隱門的實力!”
十六歲的九泉五海境
這么變態
黎族明面上的那些天之驕子,有幾人能比
黎青自認天資絕頂,整個九黎族只將蒼黎放在眼里,但此刻,受了不小打擊。他問道:“敢問隱二十四,你是隱人中最快破九泉和五海境的嗎”
黑衣少女隱二十四,眸中溢出一道譏誚:“我只能告訴你,凡是成為隱人者,必須去沖擊九泉。所有資源都會提供給你,所有相關典籍隨便翻閱,更有晉升為長老的上一個甲子的隱人助你。
船上一片嘩然。
必須沖擊九泉
堯音問道:“萬一破不了呢”
“那就一直待在涌泉境,直到打開第九泉,才能入五海。”隱二十四道。
堯音道:“沖擊第九泉很危險,強行為之會死人的。”
“你以為沒有因此而死人嗎我叫隱二十
四,但這個甲子我前面現在還活著的隱人,僅有十七個。”
緊接著,隱二十四又道:“沒有強大的內心,沒有必死或者必贏的信念,我想你們不可能出現在這條船上。殘酷,是因為隱門乃是九黎族最后一道防線,現在不殘酷,未來敵人就會對我們的族人殘酷。”
“很期待你們中到底誰會成為最后活下來的隱二十六”
“一定是我。”一位開八泉的少年道。
黎青笑道:“等你破九泉,再說這話吧!”
隱二十四道:“并不是修為強,就一定能成為最后的贏家。在場,有半數都是開四泉五泉的孩童,他們可塑性更強,在隱門的調教下,成長會更快,更扎實,未來說不準就有人比你更強。”
李唯一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
或許讓九大部族送這些開四泉五泉、又已經有獨立意識的半大孩子,才是隱門最初的目的。反而是他們這些境界高,年紀大的,是各大部族刻意為之,以為修為更高,更有機會成為隱人,甚至神隱人。
“嘩啦!”
地下河的水流,忽然變得湍急,船速猛增。
大片水花濺起,落到李唯一身上。
李唯一摸了一把,滿手鮮紅,放到鼻尖嗅了嗅:“這地下河中的河水,竟與血海之水一樣。”
坐在他旁邊,剛才險些因水流瞬急栽到他懷中的堯音,低哼一聲:“孤陋寡聞!凌霄生境的地下,有無數血河,四通八達,更有許多廣闊的河谷地帶、礦區、蟲境、妖窟。地上是一片世界,地下也是一片世界。”
“南境威名赫赫的三大蠻賊之一地狼王軍,曾經就一直躲在地下世界,不然早就被凌霄宮剿滅。”
借著銅燈的金色光芒,一路上,李唯一看到許多血河的支流。地下真的是縱橫交錯,如同迷宮,也不知船頭那位是如何找到正確的路
接下來的幾天,扁舟一直在飛速前行,且不斷向下,行向地底更深處。
途中,路過了一片地下血海,足有兩百多里廣闊。
船上沒有準備食物,但隱二十四給每人都發了一株一百年年份的寶藥,吃下后,可以數日不饑。
李唯一暗暗盤算,僅僅只是這數十株寶藥,便價值千萬枚銅錢,隱門簡直豪橫得厲害。也不知是九大部族每年都會供養,還是隱門自己的修煉資源。
到第六天,扁舟的行駛速度終于放緩,進入一條狹窄的地下河支流。
剛剛進去,眾人就聽到刺耳的蟬鳴,像刀子一般進入腦海。
“嘩!嘩!”
漆黑的洞壁上,綻放出兩道金色光華,光華凝成虎影,像兩只金色巨虎趴在石壁上。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虎影內部是兩只巴掌大小的金蟬。
船頭盤坐的那人,終于站起身來,戴著金屬面具:“不必驚慌,是看守九黎蟲谷通道的兩只虎斑金蟬。鄙人,乃上一個甲子的神隱人,諸位現在稱呼我為隱君即可。”
兩只統帥級奇蟲,看守通道入口
這位隱君看上去,也極不好惹的樣子。
李唯一對隱門的實力一下就有認知了,地狼王軍敢打九黎隱門的主意,絕對是要吃大虧。數千年傳承的古族,果真不是表面看著那么簡單。
扁舟繼續航行,地底漸漸出現了光。
各種色彩的光華。
過了一道古老的石門后,視野開始變得開闊,傳來草木芳香,紅色帶子一般的河邊出現一片廣袤的地下河谷。
河谷中,霧蒙蒙的。
不是真正的霧,而是類似道域那樣的霧化法氣。
“這里絕對是有一座超大的天法地泉!”
李唯一暗凜,向河谷中望去,地面生長有許多發光植物,五顏六色,姹紫嫣紅,遠處更是長出高似叢林般的發光樹木。
地下血河邊,則是立有許多石碑,有的刻字,刻經文,有的刻人形招式圖案。
遠處,模模糊糊的高聳崖壁上,刻有四個古老而巨大的文字,彰顯無與倫比的神性,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扁舟停下。
隱君率先登岸,隱二十四緊跟其后。
二十六位少年、少女、孩童下船后,全部被帶到那座摩崖石刻下方。
隱君以沉厚的聲音說道:“崖壁上的九黎蟲谷四個字,乃九黎之神親手刻下,進谷者,都必須叩拜。誰能悟出刻字上屬于九黎之神的一縷戰法意念,可直接成為神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