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鴉騎兵氣勢洶洶前來劫掠,四散逃走的,卻不足百騎。
水面化為血色。
浮尸隨江水流動而飄遠。
船上的火,已被撲滅,但船體破爛不堪,岌岌可危。
姜寧現身,似凌波仙子般立于第三層艦樓上,聲音悠揚:“諸位,夜城的蠻賊逃回去后,一定會攜大批軍隊和高手前來報復,我預估兩個時辰后,就會再次找上這艘船。到時候,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船上眾人,因這場大勝而生的喜悅情緒,瞬間被澆滅,重新陷入惶恐。
姜寧當著眾人的面出現,自然也就沒有想過繼續隱藏身份:“陳主簿、武統領,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兩位侍從殿的密諜,你們呢”
她目光落向黎菱和李唯一。
黎菱望向李唯一,以他馬首是瞻。
李唯一本想收回七只鳳翅蛾皇,但那七個小家伙,竟是直接沖向第三層艦樓,落到了姜寧身上,極其親昵的樣子。
逆子!
七個逆子!
眾人很快匯聚到第三層艦樓的主廳內。
姜寧那動人的仙軀玉容,籠罩在法氣光霞中,朦膿唯美:“繼續往前走,距離朝廷管轄的領地虎踞城,僅三百里。但,拉船的水獅獸已被射殺,逆流行舟,船走不快,夜城蠻賊很快就會追上我們。”
隱十三笑道:“我們都聽天使的安排。”
武召南在得知姜寧鸞臺天使的身份后,自是恭敬有加,立即諂媚附和。
姜寧看向依舊戴著鬼臉面具的李唯一:“先前陣破,司馬密諜沒有選擇逃走,而是留下共同迎敵,可見是有救人之心。眼下的困局,要么留下來一起死,要么我們盡可能的帶走武道修為還不錯的少部分人離開。所有人和少數人,你怎么選”
武召南眼中浮出羨慕之色,看出那司馬密諜已經入了鸞臺天使的眼,今后必是前途無量。
羨慕不來,僅僅只是御蟲士這層身份,對方就可平步青云。
“并不是一定要選!要走,是可以一起走,但得齊心協力。”李唯一道。
在場眾人皆是一怔,很懷疑他是不是一時的豪邁,而忘了現實往往需要妥協。
姜寧道:“說說看。”
李唯一道:“在場諸位,皆是朝廷官員,應
該都有法器玉舟吧一共有幾只”
“我有中階法器玉舟一只,可日行一千八百里,擠一擠,可載十人。但想要兩個時辰內,趕到虎踞城,有些勉強。”
隱十三將一只四寸長的精致小船摸出。
武召南道:“我的法器玉舟和陳主簿差不多。”
莊玥道:“我的法器玉舟,乃是高階,勉強可載二十人。”
“我有百字經文法器玉舟一只,極限可載六七十人。”姜寧又道:“司馬密諜,這也遠遠不夠將所有人都送走,而且時間上很趕,萬一被夜城蠻賊追上,豈不萬事休矣”
李唯一以極快的語速:“分三步走。第一步,船上修為高的,超過六泉的,全部登岸,以他們的腳程全力趕路,抵達虎踞城不需要太久。而且他們不是夜城蠻賊的主要目標,在夜色中,可以更容易脫身。”
“第二步,剛才我們二人,已經用獸文控制了約五十只火鴉,載兩百人不在話下。”
“第三步,我會安排兩只火鴉,拉動這條廢船,沿洄河順流而下,制造出我們逃向下游的假象。如此,足可多爭取到至少半個時辰的時間。”
“要救人,現在就行動吧!不過天使大人千金之軀,身份尊貴,不知會不會為了一群完全
不值得冒險的人而冒險”
莊玥道:“你少瞧不起人,你以為我家姑娘真想不到辦法只不過是在考教你罷了!”
姜寧背負雙手,率先走出主廳,望向煙波浩渺的江面:“哪有什么值不值得若天下事,都以利益得失做為唯一的行事準則,這將是一個何等不堪的世界行動吧!”
三層樓船燈火通明,在兩只火鴉的拉動下,向下游疾馳遠去。
實際上,船上早已人去樓空。
四只法器玉舟在夜幕下的江面上,像四只大小不一的白色箭矢,乘風破浪行向三百里外的虎踞城。
近五十只火鴉,在李唯一和黎菱的念力操控下,載人飛在江面。
李唯一坐在其中一只火鴉背上,心中何嘗沒有問過“值不值得”,或許正如姜寧所說,利益得失絕非人生于世唯一的行事準則。對錯就在眼前,怎能視而不見。
“下來聊一聊”
姜寧的聲音隨一縷法氣,進入李唯一耳中。
李唯一看向下方那艘巨大的法器玉舟,舟船包裹在上百個復雜玄奧的經文內部,上面載著許多婦孺孩童。
法器的品階,有低階、中階、高階之分。
而再往上,則是分為:百字經文法器、千字經文法器、萬字經文法器。
內部烙刻的經文越多,法器的威力自然更強。當然,對低境界的武修而言,法器并不是越強越好。催動經文,對法氣的消耗極大,有可能一擊打出,就將體內所有氣海都抽干。
高階法器的內部,其實已經擁有經文,只不過數量不多,達不到百字。
百字經文法器,每一件都價值連城,那些道種境武修也不是人人皆有。就拿姜寧這只法器玉舟來說,不僅可以日行四千里,還擁有飛行能力。
只不過,哪怕她的修為,操控法氣玉舟飛行,法氣的消耗也足以迅速將她抽干。
這是生死存亡之際,最后的逃命寶物。
李唯一飛身離開火鴉,飄然落到百字經文法器玉舟上。
船上空間有限。
船艄姜寧身邊,僅有三尺立足之地,李唯一颯爽隨意的在她身旁坐下,垂腿舷邊。
姜寧盤膝而坐,鋪散的長裙有部分被李唯一坐在了下面,但她淡然視之,問道:“叫什么名字”
沒什么好隱瞞,李唯一道:“李唯一。”
“這個名字,比司馬覃好聽。”
姜寧道:“但冒充侍從殿密諜,可是不小的罪名。作為鸞臺天使,我殺了你,都是合理合法。陳川也逃脫不了干系,至少也是鋃鐺入獄,發配充軍。”
近在咫尺,她青絲間逸散出來芳香,讓人如置仙鄉,忘記今夕何夕。
但李唯一很平靜:“以天使的修為,若真這么做,我們也是毫不招架之力。”
“你覺得姜寧是這樣的人”姜寧道。
李唯一笑了笑:“不太像!但也說不好,畢竟殺了我,那七只小家伙可就是你的了!”
“相比于它們,我更看重的是你。”
姜寧微微轉過螓首,戴著面紗的仙顏,無論是青青黛眉、明媚眼波,還是充滿光澤的肌膚和秀發,都有一種足可將人拉扯向情感深淵的致命吸引力。
這便是天下三仙之一的魅力,僅美貌,就足可讓她名動天下。
能與她如此近距離坐在一起的男子絕對不多,甚至可能只有李唯一一個。
要近距離的,接住她勾魂索命一般的動人眼神,更是一件考驗內心定力的事。
李唯一暗暗行玉虛呼吸法,心智澄明道:“天使也太高看我了!天下英杰輩出,同年齡才
智武道勝過我者不計其數。鸞臺天使、羽仙子,僅這兩份名號打出去,隨便對外放出一句話,不知多少人會排隊登門,五海境第五境的年輕一代的頂尖人物,也是任你挑選。”
姜寧不否認自己有這份號召力,自信是由內而外,道:“你的成長速度,我心中有數,不必自謙。其實我看中的,不僅是你的實力,還有你身上那股為了心中責任和原則可以拿命去拼的斗志,如今的朝廷,最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你憑什么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就因為今天這一戰”李唯一感覺姜寧有些過于理想主義。
姜寧道:“葬仙鎮,五海境之界。”
“什么意思”李唯一問道。
她道:“當時我就在一旁!你可以為了九黎族那些年輕武修,拿命去拼,為他們爭一份活路,這份品質,我做不到,所以我欣賞你。本想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救你,借機收服,可惜一時玩弄心計,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夠坦誠。”李唯一道。
姜寧道:“九黎族的舞臺太小了!何不加入朝廷,為這天下生靈爭一爭”
李唯一笑道:“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那么高尚,你只看見我在五海境之界浴血奮戰,卻沒看見我在葬仙鎮發了大財。”
“誤會那今天呢”姜寧道。
李唯一道:“今天收獲一般,而且時間太趕,來不及摸尸。但就這五十只火鴉,驅趕到虎踞城,應該也能賣出不菲的價格吧”
李唯一的答非所問,讓姜寧沒辦法再繼續下去。她罕見的笑了笑,眺望遠處道:“這些火鴉飛到虎踞城,會直接充公,收編入朝廷軍隊,你的發財夢注定落空。”
李唯一愕然:“他們怎么能這樣,你會幫我”
“我不會幫你,因為我根本不會進虎踞城。在枝州,我的行蹤若暴露在明面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姜寧再次爭取:“真的不再考慮”
“我的修為太低,還輪不到我去操心天下大事。”
李唯一強行將七只鳳翅蛾皇帶走,繼而告辭,返回火鴉背上。
一路無險,遇到叛軍斥候,皆提前擊斃。
在距離虎踞城還有三十里的地方,六位朝廷軍隊的巡邏士兵,駕馭飛禽,沖出護城大陣,向他們疾速而來。
四只玉舟立即靠岸。
姜寧收起玉舟,與隱十三談話:“你的身份,我大致有猜測,但無所謂,如今非常時期,只要你有能力,朝廷中就有你的位置。以
你的能力,給那群不作為的肉食者護送外室家眷,太屈才了!”
“眼下,我正遭強敵追殺。你跟我走,護送我進入丘州,我給你一個更高的位置。”
隱十三目光望向李唯一和黎菱,露出猶豫之態。
姜寧道:“不用看他們,我的對頭實力非常強勁。他們兩個,修為還差點火候,跟我們同行太危險了!你去向他們告別吧,我在前面等你一刻鐘。”
姜寧和莊玥化為兩道殘影,快速沒入黑暗。
李唯一聽到身后隱十三的腳步聲,道:“我都聽見了!姜寧這人還可以,抱住她大腿,十三師兄將來必飛黃騰達,同時也可為隱門獲取到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