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鬧騰不停,孟淵與姜老伯閑聊起來。
搬來王府日久,姜老伯如今身子已養好了,面上紅潤,再不復往日的枯槁之態。
不過到底人老了,以前還挨過餓,受過苦,如今雖沒了夜咳,可到底精力不濟。
“你越來越有出息,我和丫頭也跟著享了富貴,再沒出過力了。”姜老伯給孟淵倒上酒,“閑著也是閑著,鐵牛明天要去牧莊,我打算跟著去瞧瞧。”
“備一輛馬車去。”孟淵道。
“驢車就夠了,走的慢歸慢,倒也不顛簸。”姜老伯笑道。
“也好。”孟淵微微點頭,見姜老伯好似話中有話,就握住他的手,笑道:“等丫頭長大些,我不會辜負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念舊,我知道。”姜老伯面上帶著滿足的笑,又壓低聲,小聲道:“聶老師的女兒也是極好的人。現今這丫頭得了王妃的寵,越發刁蠻了,你以后讓聶姑娘多管束管束她。驢蹄子長了得割,人也不能慣著。”
孟淵笑著點頭。
待飯畢,胡倩讓吳長生和鐵牛回校場,她則留下來和姜棠收拾,香菱也勤快的幫忙。
收拾了一通,胡倩這才滿意回去。
“哥,”待胡倩一走,姜棠看姜老伯睡下,這才抱著香菱來到孟淵房中,“倩姐以前不這樣的,她怎么一直給你夾菜?還幫我收拾飯碗?”
孟淵就發現自打這一趟七水鎮之行后,以前還算內斂的胡倩好似換了個人,對自己崇敬的不得了。
“明天我教訓教訓她。”孟淵道。
“那也不必。”姜棠很有穩妥,“明天我去跟她聊聊。”
她一邊捋香菱的背,一邊點頭,自信非常,又斗志昂揚。
“你把毛捋反了。”香菱抖了抖身子,跳到孟淵懷里。
“哥,你得教我學詩!”姜棠坐在孟淵身旁,大眼睛炯炯有神,倆手抱住孟淵胳膊。
孟淵沒法子,只能和香菱輪流給她授課。
待到夜深,姜棠又去端來熱水,“天氣熱,我幫你擦擦身子。”
“不用。”孟淵拒絕。
“那給你洗腳。”姜棠捋起袖子,賢惠的不能再賢惠。
待洗過腳,姜棠這才不甘不愿的回去休息。
關上門,孟淵盤坐在床上,細細看起了天機圖焚心,香菱趴在孟淵肩上,也瞪大眼睛來看。
這天機神通與火有關,卻非攻伐之法,而是拒止、靜心的法門。
此法與李唯真提及的天神下凡相類,都是隔絕諸般術法的神通,且此法對諸般幻術的克制之效更佳。
不過天神下凡催發之后,便能維持一刻鐘。而此法與不滅金身一樣,需一直催發。
而且焚心以火是以火焰來焚燒自己的內心,凈化內心的諸般欲念、妄念,借此隔絕諸般幻法。
這是一門自我磨礪而成的神通,一旦催發后,體內便似有火燒,有焚心焚身之感,而心中愈加清明無礙。
合乎以焚心以火的道理。
此法所用到的上三十三天竅穴不多,只中三十三天中心腸對應的兩竅,以及石門。
這天機神通看似雞肋,但關鍵看什么人用,用在何處。
孟淵若是能再開一處丹田,那以自身的攻伐之法,佐以此法,便不懼什么色欲界、情欲關了。
安眠一晚,孟淵早早就被香菱喊了起來。
“出工了!”香菱戴好頭花,背好小書包,檢查了下手釧,對鏡梳了梳頭,一副斗志昂揚的模樣。
不像是去出工,倒像是去相親。
孟淵深感三小姐手段之高,已然把香菱馴服了。
“這么早?”孟淵見外面太陽還沒出來,只是天剛亮罷了。
“唉,不去不行呀。”香菱嘆氣,“沒有我,靜園得散!”
待一家子人走完,孟淵發覺自己真的有些想念青青姐了。
在外小半個月,爾虞我詐,拼死拼活,乃是為求自強,為求上進。
身上的纖塵污垢能洗干凈,但心中蒙塵,便需借青青姐洗面了。
孟淵不敢忘了本心,亦不敢忘了佳人。
安眠一晚,孟淵的身體已然比心思還歸心似箭了。
“克制!”
孟淵又坐下來,發覺難以靜心,便又坐起。
眼瞅著天還早,醉月樓還沒開門,孟淵就已換了衣裳,出門往外。
獨孤亢竟已在門外守著了。
“啥事?”孟淵道。
“我還欠你一副天機圖,你換個語氣。”獨孤亢道。
“了空大師,有事?”孟淵人在屋檐下。
“我是來邀你去找社長論詩的。”獨孤亢笑。
“沒空。”孟淵拒絕,道:“我要去醉月樓。”
“正好同去!”獨孤亢開心了。
孟淵算是看明白了,這獨孤亢分明已料到自己要去醉月樓,只是借故說要見社長。
“遁入空門之人,竟有狡辯狡詐之心。”孟淵道。
“隨便你說。”獨孤亢死豬不怕開水燙。
此時才剛清晨,倆人一道出了門,便往醉月樓來。
到了地方,前門竟已開了,聶青青早在等著了。
她頭發盤起,做婦人打扮,夏衫稍顯單薄,手中執一羽扇,面上盈盈笑。
“姐姐。”孟淵上去就拉住聶青青的手,也不管別人如何看。
獨孤亢哼哼兩聲,自往樓上去了。
“何時回來的?”聶青青笑著問。
“昨天傍晚。”孟淵捏了捏她的手,“本來想交了差來找你,只是事情多,王妃又留我談話,太晚了就沒來得及過來。”
“姑且信你。”聶青青也不抽回手,只微微笑著,一邊打量孟淵的臉,一邊道:“略略黑了些,不過更顯的英氣了。”
“這是外面出差時,瞧著配你,就買了下來。”孟淵取出一精致木盒,打開一看,乃是一小巧的青玉梳子。
聶青青拿起把玩,也不說話。
“明早我想給姐姐梳頭。”孟淵道。
聶青青聽了這話,眼中有嬌媚之色,“這幾日不方便。”
“那也無妨。”孟淵早掐指算過了,根本不是這幾天,“只是想念姐姐罷了。”
又貼著聶青青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孟淵才問起聶師。
“我爹這幾天倒是在家里住。”聶青青任手被孟淵抓著,“我出門時,他還在家里呢,可要我派人去尋?”
“不用,我親自過去。”孟淵點點頭。
“也不必這么麻煩。”聶青青抬頭瞧了眼外面,“日頭這么大,莫來回奔波。”
“他來回奔波,老子就不用來回奔波了?”聶延年走了進來,皺著眉頭,點了點聶青青,沒好氣的很。
“他剛出差回來,那能一樣么?”聶青青很有道理。
“去去去!”聶延年不耐煩的趕走聶青青,又打量孟淵,道:“啥時候回來的?”
“昨晚。”孟淵笑笑。
倆人一塊兒上了樓,聶延年瞧見獨孤亢,嘿嘿笑了幾聲,低聲道:“算是讓你把詩詞玩明白了!”
三人對坐,上了茶水點心干果。
“衛所那便如何了?”孟淵也不拐彎抹角。
“李千戶又招了些人來,老張還是閑坐。”聶延年捏著茶杯,低聲笑個沒完,“我聽說他手底下的黃有升和仇不來失了音信,咱李千戶在干著急呢。”
“別的事呢?”孟淵又問。
“楊家的事?”聶延年這會兒又打量孟淵,道:“聽說你能耐了。”
“聶師教導有方!”孟淵笑。
“楊懷義不見了。”聶延年嘆了口氣,“他果然有問題,楊家也說沒他的信兒。”
孟淵當即想到,這楊家大概真的跟信王有關系。
“記住,”聶延年也不管獨孤亢在側,只道:“我估摸著楊懷義不敢找你麻煩,但還是小心些最好。”
孟淵點頭應承下來。
“聶師,開拓丹田怎么說?”孟淵其實更關心這個問題。
“你如今到底開了幾處竅穴?”聶延年好奇問。
獨孤亢吃著蜜餞,也把耳朵貼上來。
“如今已經開了五處。”孟淵老實回。
在外勞碌之時,孟淵見縫插針,如今除了石門竅穴外,已開了腎水、肺金、肝木、脾土四處對應的竅穴,借此已然能用綻春雷、浮光洞天和煙雨飛虹神通。
昨天又得了焚心神技,孟淵只要再開心腸對應的兩竅便能催發施展。
之前忙著為陳守拙抓人,如今好不容易閑了下來,孟淵有了時間,就打算盡快再開幾處竅穴。
“你小子快的很!”聶延年拍拍孟淵肩膀,哈哈大笑起來,“上酒上酒!”
不過聶延年又點了點孟淵,道:“老話說一步快,步步快。可少年人快歸快,容易弄成猴急!你現今的問題就是太快了!剛極易折,快極呢?容易沒后勁,不持久。”
他一攤開手,“后勁不足那可不行,不能久持也不行!得穩扎穩打,快慢相合!要不然姐兒能開心?是不是這個道理?你要快,那就從頭到尾都快!別前面快,后面就不行了!我今天得教教你這個道理!”
“聶老師,我在呢。”獨孤亢無奈道。
“世子也懂這些偏門的學問?”聶延年好奇問。
“令徒帶我漲了些見識。”獨孤亢道。
“失敬失敬!”聶延年朝獨孤亢拱了拱手,又皺眉看孟淵,似有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