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未停,客棧中一時無聲。
燈火細微,覺明和尚用緊剩的手,放到燈火之上,手上是泛黃的紙張。
孟淵雙手伸出,也放在燭火上,而后接過天機圖。
天機圖在燭火上完成了交接,好似在傳火一般。
孟淵接到手中,見覺明大師示意自己觀看,便細細看了起來。
這菩提滅道需盡開上三十三天,其威勢巨大,且催發之際,心中越沉靜,越有悲憫之心,威勢更大。
而且玉液耗費也多,且催發之后,渾身如沸,好似經浴血之變。
此法不似九轉還神那般,至多只能用九次,且越用危害越大。而是會禍亂心意,這才有了蒙塵之說,在漸修頓悟兩派中爭議頗多。
不過自打蘭若寺前人發掘此法后,有人久用而無害,有人卻極易被人迷惑。
此法在蘭若寺中修行的人也極少,其威勢也各有不同,但也比尋常天機神通更為強悍,有毀滅之意。
七品武人憑此法可鎮壓同階,若是六品盡開秘蔵,威勢更是無可披靡。
孟淵細細記在心中,只覺得好似與自身極為相契。若是心中蒙塵,指不定能以精火行焚心之舉,使心無滯礙。
當然,這需得日后試驗。
“請。”覺明和尚看向燭火。
“多謝大師傳法。”孟淵又看過一遍,這才把泛黃的紙張放在細微燭火上。
火燒薄紙,了無生息,蘭若寺絕技化為一縷細微煙塵。
“我如今上三十三天尚未全開,一時間學不得此法,大師可有言語教我?”孟淵誠懇請教。
姜棠又熱切的給覺明和尚續上茶水,目光灼灼的看向的覺明和尚。
覺明和尚垂首想了一會兒,便搖搖頭,道:“我聽玄真說,佛妖之事便是因施主與令師先發現的,而后一直參與其中。我知道施主因為此事,必然對佛門多有偏見。”
說到這里,覺明和尚頓了頓,接著道:“其實無論儒釋道,都是倡導救人救世的學問,其中或有高低,但其根本無有害人之意。學問是好的,理念也是好的,貴在人心。”
覺明用剩下的那只手做攤手動作,“儒釋道道盡了天地之理,卻對人心之變無能為力。修儒者可為貪官,修道者也有妖道,修佛者可占山為地主,這都是免不了的。”
“是。”孟淵點頭應下,“大師教我的道理是,天下之惡除之不盡,乃是但行好事。”
“善。”覺明和尚微微點頭。
到了這會兒那也不需再多言,覺明被玄悲攙扶上樓。
聶延年也打了哈欠,拉住林宴,往樓上去暗授機宜。
客棧大堂中只剩孟淵和姜棠。
胡倩早就備好了熱水,姜棠端了來水,讓孟淵解開衣裳。
也不知姜棠跟三小姐學了什么,她先一一清洗了傷口,而后取出藥粉,涂抹其上。
姜棠細心的很,就是嘴巴撅的老高。
待到把渾身傷口檢驗好,上了藥,姜棠讓孟淵干脆換了衣衫,又打來水給孟淵洗腳。
“哥,”姜棠坐在矮凳上,挽起袖子,她仰著頭看孟淵,一邊搓著腳,一邊道:“三小姐也說過眾生皆苦的話,還讓我隨尋梅姐姐去各處莊子,還去城外分發藥品和糧食。”
“你想說什么?”孟淵笑著問。
“達則兼濟天下。”姜棠目光灼灼,“哥,等這次從京里回來,咱們就好好在家過日子吧!”
她很有主意,一邊捏著孟淵的腳丫子,一邊道:“等你先和青青姐生了孩子,我和香菱給你倆帶。到時我長大了,再和青青姐輪流生孩子。你要是想在外面再找,只需領進來讓我和青青姐一起看了就行。”
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腦子里只想生孩子?
“好。”孟淵最后認可的姜棠的話。
姜棠這才開心起來,她認真道:“外面危險的很!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師父的父兄是當世大儒,西方有自在佛,道門三派英才無數,尚且救世不得,咱也不去想太多。心持菩提則可,滅道則大可不必。這世上亂糟糟的,總會有人去當大英雄,咱們在家好好過日子便是,到時能救一個是一人。”
如今看來,覺明和尚儒釋道三家合一家的理論迷惑不了姜棠。當然,三小姐的言傳身教也改不了姜棠。
姜棠依舊是農家女,依舊想著生孩子、養孩子那一套。
“放心。”孟淵摸了摸姜棠的腦袋,道:“世間紛擾,咱們好好過咱們的就是。等你再長上幾年,咱們生一個孩子,就跟在三小姐身邊,好好過日子。”
“我可能生了!”姜棠立即來了勁兒,“我肯定比青青姐能生!她生三個,我就生六個!”
這就別比了吧?
“好好好。”孟淵笑。
倆人扯著話,胡倩鬼鬼祟祟的靠上前,“姜道長,你是主帥,不妨先睡,我來給師兄洗腳。”
“不用!”姜棠果斷拒絕。
胡倩吧唧吧唧嘴,這才又出去外面。
“哥,”姜棠這才小心翼翼,“倩姐不對勁兒。”
她很有道理,且已早有打算,“等我和青青姐商量過了才行。”
“我對她沒別的想法。”孟淵幫姜棠捋了捋鬢邊細發。
“那就是在想明月姑娘?”姜棠一個勁兒搖頭,道:“不妥不妥,明月姑娘是貴人,咱們不太好攀的上。就算攀上,也不大安穩。當然,要是你愿意,我和青青姐也不說什么……聶叔叔常說,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這都什么跟什么?孟淵都無語了。
孟淵略作歇息,待到清晨時分醒來,吳長生便找了來,乃是說街道兩旁居民的賠償事宜。
取了錢,命吳長生把賠償的事做完,諸人吃了早飯,便該啟程了。
覺明和尚和玄悲自然不會跟著,厲無咎已然沒了蹤影,孟淵告了辭,這邊啟程出發。
一夜辛苦,大多數人都沒好好睡一覺,不過都是武人,卻也不必在意。
出了青田縣,繼續向北。
姜棠身居馬車之中,前后左右皆有護衛,聶延年守在外面。
孟淵和林宴駕馬在前,師兄弟倆人這才有空說起閑話。
“你就是膽子太小!”林宴給出評價,“柯求仙是國師的人,他小心照護的人還能是誰?你都跟人家一塊進了葫蘆山,一塊遭了難,難道就脫不下衣裳么?聶師說你臉皮厚,要我說,你還是臉皮太薄了!你呀,膽子太小!”
林宴著實恨鐵不成鋼!
孟淵一時無語,心說聶師再三叮囑我抱好三小姐的腿,你又讓我抱明月的腿,合著只能靠女人了?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師兄教我。”孟淵虛心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