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雨停,孟淵趕回家中。
姜老伯已經睡下,孟淵房中卻亮著燈火。
胡倩伏案揮墨,香菱在一旁仔細看著,倆人不時還嘀咕幾聲。
“師兄!”胡倩見孟淵回來了,就趕緊站起來,“明天我也去參加詩會!我可會作詩了!”
說完話,胡倩這才想起什么,又趕緊端來醒酒湯。
“明天不行。”孟淵拒絕,但還是接過醒酒湯。
“小騸匠,胡同學已經能當詩人了!”香菱為胡倩說話,她理所當然,“胡倩也是咱們老鱉坑詩社的人呢!”
“對呀!社長夸我詩仙之姿呢!”胡倩立即跟著道。
“明天有事讓你做。”孟淵撿起桌上的紙來看,是香菱給明月和熒妹的信,上面亂七八糟寫了幾首詩,末尾還邀熒妹唱和。
“什么事?”胡倩一聽有任務,就來了勁兒。
“你明天帶著鐵牛和傅翠,一塊兒去河東縣,給陳先生送一封信。”孟淵這般說著話,便當即寫起了信。
今晚跟張龜年等人聊天,得知松河府一帶安寧,孟淵卻還是覺得不太對,就想去問一問陳守拙,看那邊有無什么不妥處。
而且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幾個月,也該書信往來了。
胡倩和香菱湊上前,孟淵很快寫好了信,而后吹干墨跡,這才封上信。
“尋梅給你們七日假,這算是我的私事。”孟淵取出一張銀票,遞給胡倩。
“小騸匠,你咋掙的錢呀?”香菱是見過世面的,眼瞅著百兩銀票,她就瞪大了眼睛。
胡倩老實不客氣的收起銀票和信,使勁兒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天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孟淵趕人。
“我還有些武學上的問題……”胡倩不挪屁股。
孟淵還沒應,香菱就立即好奇道:“你不是說小騸匠還是你教的嘛?怎么你還要問?”
“……”胡倩很有道理,“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達者為師。”
香菱被輕易說服,很贊同的點頭。
孟淵只能跟胡倩扯了一會兒,這才送走胡倩。
“三奶奶說,詩場如戰場!”香菱又磨墨,“熒奶奶說我詩不好,那我就得寫一首,讓她嚇一跳呀!”
香菱想了半天,也沒應景的。
眼見越來越晚,香菱都要打瞌睡了,孟淵便勸道:“我已經約好了獨孤同學。明天咱們入山賞景賦詩,到時候抄錄給熒妹,讓她知道咱們老鱉坑詩社的風采。”
香菱向來聽勸,一聽這話就覺得有道理。
倆人又嘀咕了許久,最后才算安眠。
一晚又過,秋雨停歇,萬里無云,秋高氣爽,分外愜意。
只是天又稍冷了幾分,香菱衣錦還鄉,選了個碎花布紋的包袱,布花也是碎花樣式的。
她一直覺得這種的好看,可見沒在應如是身邊學到什么時興的東西。
一道出了門,孟淵騎著小紅馬,香菱藏在衣襟里,露出個小腦袋。
獨孤亢騎白馬,跟孟淵并排,一邊跟香菱扯起了閑話。
“你干娘當真是智者。”聽香菱說想辦完詩會,去給她干娘燒紙,獨孤亢略問了問干娘的事跡,就很有感觸,“生死本無定,你干娘已經看脫了生死。觀其言語,有道家之灑脫,有釋門之虛空,有儒家之君子心。”
獨孤亢一向知恩圖報,香菱有好處不忘社員,獨孤亢自然對香菱也好的很,是故就夸個不停,也不管什么妄言、誑語了。
“你懂的還怪多嘞!”香菱最佩服學問深厚的人,雖然她沒怎么聽懂。
“不及社長萬一。”獨孤亢也謙遜慣了。
兩人互拍馬屁,一道出了城,來到牧莊。
寄下馬匹,請莊頭喂上精料,老鱉坑詩社的三人這才上山。
即便來過多次,可香菱站在孟淵肩上,還是指揮不停,一會兒說這塊石頭上的青苔不好看,一會兒說那顆樹下老是有兔子撒尿,一會兒又說這顆樹的果子不好吃。
待來到大頭山,便見老鱉坑。
許久未來,坑里的荷葉已然不見,只剩殘枝,倒是和靜園小湖差不多。
地上落葉頗多,香菱歡快的跳下來,爬上大頭山,爪子搭涼棚,左看右看。
獨孤亢是個勤快人,他當即抄起枯枝,把老鱉坑四周掃了掃。
“我去給我弟子送點吃的!唉,我都沒收束脩呢!”香菱要去見豬大嫂。
她在城里愈發風光,已然發了財,必然要去顯擺一番,順帶再看看她教過的那些小豬崽子們。
孟淵和獨孤亢應下,香菱就歡快的出發。
過了半個時辰,香菱這才開心的回來,還帶回不少柿餅。
“豬大嫂給的!”香菱很有感慨,“大黑狗也在,她快生了,我把剩下的點心都給她了!”
香菱一邊啃著柿餅,一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
她見孟淵和獨孤亢也喜歡吃,就道:“咱去摘些柿子吧!”
“小騸匠,”香菱期待的很,兩眼放光,“上個月我一直想跟你去摘柿子,做柿餅呢!可惜你不在家,三奶奶又懶得很!”
秋日柿紅,已然熟透,正是香甜的時候,卻已經不適合做柿餅了。
香菱爬上孟淵肩頭,身子一彎,臉對著孟淵的臉,道:“今年晚了,明年咱一塊再做吧,還有你小媳婦!”
“好。”孟淵答應下來。
“社長,”獨孤亢委屈的很,“孟學士不在家,我在家呢,我也能幫你做柿餅!”
“等我做好了,就給你吃!”香菱覺出獨孤亢的幽怨,解釋道:“做柿餅可累了,干娘每次累的干不了,都是我一個人干呢!”
做柿餅有什么累的?是你干娘偷懶,騙你干活吧?獨孤亢見香菱還是不帶他,但愿意分柿餅,就也認了。
三人當即出發,香菱指路,“是我鄰居老熊的地盤,他那邊有好幾顆柿子樹,聽說是他親自種的。”
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遠遠瞧見柿子樹,上面紅彤彤掛著許多柿子。
有鳥雀飛來飛去采食,卻不見老熊的蹤跡。
“大黑狗說老熊去外面玩耍了!”來到柿子樹下,香菱站在孟淵頭上,被垂落的柿子碰了下頭,她就摘下來,哧溜了幾口,“真甜!”
她開心的很,一下子跳到樹干上,摘下兩個送給孟淵和獨孤亢,然后又匆忙的再去摘。
“真好吃,就是柿子不能吃太多!”香菱很有經驗,“咱別拿多了,柿子軟,沒法帶回去!”
摘好了柿子,都由孟淵和獨孤亢拿著。
香菱家教極佳,向來做事體面,她點了點柿子的數目,然后摸出一把銅錢,細細數出七個,放到柿子樹干的窟窿里。
“一個銅板買一個柿子,可有些貴呀!”香菱又把小爪伸進樹洞,摸出銅錢,再數了一遍,這才又放進窟窿里。
“難怪干娘說沒錢寸步難行。掙錢像是煮雞蛋,花錢像是吃雞蛋。”香菱儼然智者,說這些道理不通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