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
‘轟!咔!’
紫雷如淵,數座雷淵橫壓于天,兇猛的墜擊而下,裹挾天地怒音,千劫萬難!
古佛阿難揮舞人種袋,古老生靈龜縮假碧游宮,巨君擰眉,衣襟間的道德箴言勃發霞光。
雷淵落下。
阿難金身成了焦炭身,假碧游宮中的古老生靈肉身龜裂,巨君衣袍上的道德箴言齊齊暗淡。
唯一無礙的是帝嚳,他踏著玄黃祭壇,持著蒼梧神杖璇璣玉衡,片縷雷光不沾身。
他的位格很高,可以承住一拜。
老子者,道之祖也。
“老子!太上!”
被劈成了焦炭的阿難發出驚呼,在步步后退,身上碳殼剝落,顯出其下的金色血肉。
整座昆侖墟在此刻,陷入死寂。
“老子”有人王迷茫低語。
許久。
‘撲通!’
關尹子匍匐在地,帶著千誠萬摯,在呼喊:
“老師!!”
白發蒼蒼、身軀佝僂的老人遲鈍頷首,但并未應聲——周牧自忖還未經歷過老子出函谷關的歲月,自己也當不得關尹子的老師。
他此刻模樣老態龍鐘依舊,頭頂的太上道冠流淌著的道德光輝,手中那一卷也在勃發霞光,
這些光交織成異景,有老子訓孔丘,騎牛西出關等,
看上去,非圣勝圣。
一位位人族真王從沉默中驚醒,執禮,再執禮。
便是遭斬仙葫蘆中噴薄仙光所攝的云上太公,也施禮了。
“太上.”
假碧游宮內的古老生靈低語,神色在變換,在思量,最終斷言:
“不對!他非太上!他非老子,否則一念可殺我等!”
“是個假貨!”
古老生靈喊的很篤定,似乎對‘冒牌貨’極其敏感,但雖然叫囂著,卻并未敢出手,只是在觀望。
“不。”
說話的是帝嚳,十二旒珠玉碰撞,神顏隱現:
“他是老子,是李耳,只是”
“不是太上。”
如同洪鐘般的聲音震耳欲聾,帝嚳凝視著山巔那位老人:
“故,閣下何人?是太上道友的最后暗手么?何故在此刻顯現?有點意思。”
帝嚳平和道:
“太上的最后一手,使人代化自己,承載、之位——是欲要在后來,以他化己,以己化他,另辟蹊徑,重新取得道爭的資格?”
山頂諸王面面相覷,都很茫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捧著道德經的老人平靜開口:
“諸位,如今可否退去了?”
說著,他施施然走上前,路過諸王,諸王都在朝禮,右手、秦王等保持緘默,在思索退路,
至于那位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也低眉順眼著。
“退?”
帝嚳曬笑:
“若太上道友當真一化親臨,吾唯恐避之不及,只是,汝非太上,連其一化都不是,甚至.還未完全承載之位格吧?”
他到底是無上者之一化,見識很廣,此刻篤定開口:
“否則,道祖一拜,這幾個小家伙應該直接喋血了,而非只是被雷淵洗禮狼狽不堪。”
“帝君好見識。”
老人微微頷首,淡淡道:
“然,帝君又怎知道,老朽再無遮掩,再無他法了呢?萬事留一線,吾繼續藏些手段,諸位則.留下一條性命,豈不大妙?”
古佛阿難等都保持沉默,有足夠的自我認知,知道自身沒有與這位老者對話的位格,
不完全的老子,也是老子。
不完全的道祖,也是道祖。
道祖者,道門之祖也。
唯有帝嚳,笑容此刻依舊,身上衣襟間倒卷星河。
“道友,吾觀種種,似玉皇道友極為器重你,既然如此,道友又究竟是為了什么,不惜前功盡棄,也要暴露出自身來?”
周牧平靜的凝視著帝嚳,看上去不動如山,實際上心頭慌的一,還能是為什么?
不走到絕境,自己至于賭一把嗎!
他臉色不改,淡淡道:
“順其自然罷了。”
“順其自然?”帝嚳含笑:“吾聽聞,太上道友都已然廢棄了無為之道,道友承其衣缽,怎的還開始無為了?”
“這倒是讓吾更加懷疑太上的動機——道友不若與吾并肩,如何?太上道友對你,恐怕不懷好意。”
“閣下廢話有點多了。”
捧著道德經的老人抬起頭來,頂上道冠在熠熠生輝,映照諸般奇景妙相,再前一步:
“是退,還是不退?”
“退”
帝嚳失笑搖頭,輕嘆一聲:
“請寶貝轉身。”
周牧:?
不是,你一上來就開大???
他看間帝嚳手中的斬仙葫蘆噴薄無量仙光,化作一口天刀,斬斷歲月,擊破時光,自此刻,自時時刻刻,在斬來,斬向自己!
周牧恍惚,記憶發生改變。
是他斬慈王之時,是他初入古樓之時,是他面見巨君之時,是他揮袖做陰氣大潮席卷隱城之時。
這一剎,上一剎,記憶中的每分每秒,頭頂天都在大亮,飛刀在斬落!
這是擊向此軀一切過去一切剎那的一刀,斬仙飛刀,專殺大羅。
斬慈王那日,天刀撕裂五王城,入古樓之剎,白光將整座古樓撞碎,面見巨君之日,仙刀直入顱頂,叩隱城之剎,大羅殺機擊穿了法駕!
每一個過往瞬間的,都在死去。
沒有劇變,沒有天搖地動。
無聲無息間,似聞驚雷。
“老師!!”關尹子嘶聲,看著老人被斬成了千段萬段,從時時刻刻間在一并泯滅。
“斬仙飛刀?好大的膽子!”
“放肆!”
天地間似乎響起一聲慍怒。
過去。
某一段歷史中。
“汝就是守書吏?”正在打量著眼前老頭的天帝忽然色變,看到一道仙光,看到一口天刀,逆伐歲月而來!
“斬仙飛刀?好大的膽子!”
“放肆!”
天帝拂袖,飛刀倒轉而回,伴著他一聲怒呵,某個元始道人難得的沒有干涉,任由天帝一擊使飛刀倒轉,飛斬回。
祂如同看傻子一樣眺望著天帝,在思忖——周牧那混小子,不會真賭對了吧?
難道佛帝相爭不是一個局?
元始道人心頭泛起嘀咕。
與此同時,現在歲月。
被斬成千段萬段的老人重新完好無損,自身被割裂的過往盡數彌合,那口天刀倒轉,伴著天帝呵斥,轟然斬向帝嚳!
原本平靜超然的帝嚳臉都有些綠了,抬起蒼梧神杖橫在身前,天刀驟至,本就龜裂的神杖發出哀鳴,
而他自身則被震的大口咳血,肉身龜裂!
就連一身日月星辰袞服都破破爛爛。
“天帝.”
帝嚳氣的牙疼:
“愚不可及!”
遠觀這一
幕的大羅、神圣,都陷入沉默,
就連忠于天帝的右手、李靖,也默然,很贊同帝嚳的話。
將死的.被天帝救下來了?
周牧站在原地,心有余悸,沉默良久,輕嘆一聲:
“玉皇道友,好人啊.”
右手眼皮狂跳,從哪吒手下逃過一劫、正在遠觀的李靖覺得牙根發疼。
某一個瞬間,他們有種‘遠離’天帝陛下的沖動
“是吾疏忽了。”
受創的帝嚳深吸了一口氣,十二旒珠玉在解離、破碎,珠玉下的神顏一覽無余,俊秀至極。
他摩梭手中斬仙葫蘆:
“卻是忘了玉皇道友被桎梏在,看不見眼下的事情,恐怕依舊在器重你,以為本帝是要襲殺祂的心腹”
“那便,只斬如今之汝。”
“吾倒要看看,汝這個未得之全者,到底有幾分能為?又到底,是否還真有底牌?”
既不斬時時刻刻,不施展斬大羅之手段,帝嚳也不敬請斬仙飛刀一句‘請寶貝轉身’了,只是手掌在葫蘆口輕輕一撫,嘴上也跟著輕輕一呵。
“去。”
天刀再現,不擊歲月,不殺過往,只斬現在。
如瀑般的白霞遮天蔽日,飛流直下三千尺,裹挾著那口飛刀,擊向老者!
周牧神色凝重,被恐怖殺機鎖定,根本無法挪動,但倒也不懼,只是攤開手中道德經,正了正頭頂太上道冠。
“上善若水。”
借助太上道冠,他以天仙之境催動道德經,輕飄飄的話語如同為天地定律。
轟然沖落的仙瀑和飛刀,驟化作滋潤人身的神圣雨,如同甘霖般浸潤入周牧體內,替他洗凈血肉。
“有趣。”
帝嚳眼睛一厲,手中殘損的蒼梧神杖震動,勃發出四根通天神鏈,轟然擊落!
春夏秋冬,盡蘊其中。
周牧神色沉穩,不避不退,只是輕呵:
“四季春秋,天地之道也;既天地之道,豈敢不尊于老朽?”
春風拂面,夏日溫和,秋風涼爽,寒冬養人。
殺伐的道化作了養人的道,四季之暴烈化作了四季之溫養。
“這是.太上道冠。”
古佛阿難輕聲感慨:
“太上道冠加身,即諸法退避之軀,千法萬道,皆不近身,與藥師王佛的琉璃身異曲同工!”
他轉頭沖著帝嚳喊道:
“太上道冠,萬法不侵,術與妙傷不得他,唯有純粹的蠻與力!”
這一場爭斗,因為位格相差太大的緣故,阿難、古老生靈和巨君,都無法摻和其中,
某種意義上,這是和的單獨對決了。
帝嚳微微頷首,目光微沉,也感覺有些棘手,法妙有太上道冠加護,不近其身,蠻力有道德經攔截,更難傷之,
這唯一不通的歲月,唯一不做防的時光過去,卻還有那個愚蠢的玉皇道友幫護!
一想到這里,帝嚳就有些牙疼了起來。
玉皇道友,愚不可及!
他念頭轉動,有了定數:
“吾軀殼不堅,與尋常神圣一般無二——阿難,汝去斬了他,以金身將之砸殺,事后劃分利益,人族諸王皆歸你,建木也有你一份!”
“我?”
古佛阿難嘴角抽搐:
“帝君莫不是想讓我砸天地誅殺?”
“天怒地怨,吾替你擔了!”
帝嚳呵聲:
“此間唯有汝最合適,那古老生靈出不得碧游宮,吾與巨君,皆僅是神圣之身,而汝為大羅,且已是金身古佛,力之一途,無出汝之左右,金佛一拳,足以打穿道德!”
古佛阿難神色陰晴不定,但又實在眼饞人族諸王之氣運和那些祖器、至寶,
再加上一份建木.
“李耳,得罪了!”
阿難嘆了聲慈悲,一步一蓮,蓮中生金泉,驟然走至山巔!
雷聲普化天尊眉頭一挑,但最終還是保持緘默,沒有出手。
“我佛慈悲!”
古佛阿難,不動用玄和妙,不借助道和理,只是純粹的調動大羅體魄,金身不朽,平平無奇的一拳轟去,擊穿虛空!
周牧眼中浮現一絲笑意,神色不變,攤開,動用太上道冠,
自道德經中牽引出八百道德言,熠熠生輝!
古佛一拳盡破之。
道德光暗淡,遭佛光壓制——雙方修為差距太大!
此刻天地震動,齊發殺機,在為阿難的不禮不敬而動怒,萬千紫雷如瀑垂落,卻被帝嚳一人攔盡!
燦金色的古佛大拳,已至周牧眼前。
“道兄!”遠處的哪吒急眼,催動昆侖法印,想要聚成混沌法身沖殺前來,卻被巨君一手鎮壓,動彈不得。
“老匹夫,來日你爺爺歸復,必殺盡你家中雞犬,將你凌遲!”哪吒暴跳如雷,巨君卻只是笑了笑。
山頂。
九齒釘耙轟來,卻喊不動古佛一絲一毫,小乳豬反而被震飛了出去,哀鳴墜地,
人族諸王中,唐王、武王等,也紛紛催動手中祖器至寶,可他們憑祖器、至寶,對敵神圣都很勉強,
又如何能阻攔一位大羅古佛半點?
拳已至。
老人毫無征兆的主動迎了上去。
他被擊穿,在破碎、死去,道基崩塌,那太上道冠墜于地,鮮血橫染長空。
古佛阿難微微一怔,沒想到居然如此簡單?
不對。
他色變,想要后退,卻看到被打穿的,不知何時,已然化作一道純粹而凌冽的。
七十二變,第二變,誅仙殺機。
古佛的拳,打不滅誅仙劍的殺機。
殺機驟近其身,剎那重化為人,道冠跌落的老人高舉起,當作了.板磚。
‘砰!’
阿難被拍的趔趄。
古佛金身擋不住道德經。
他后退,一步,兩步,三步。
“太公!出手!”靠在佛手邊的巨蛋震聲,云上的太公不知何時掙脫了仙光束縛,舉起打神鞭,輕輕一撇!
古佛阿難如遭雷擊,再退,于打神鞭和道德經的轟砸下,跌跌撞撞,退至.佛手前。
他撞在了佛手上。
“成了!”周牧目光燦爛如虹,凝視佛手——成與不成,就在此刻!
安然躺在昆侖上的、緊握成拳的佛祖一手,微微一顫。
似乎察覺到阿難的氣息,佛手上殘留的意志震怒蘇醒,這一縷意志并非歸于佛祖,只是積年累月自然形成,等同于佛祖之一化。
“阿難,毀靈山,叛雷音,汝還敢現身?”
佛手震怒,轟然張開一線,無上者的威嚴勃發,輕飄飄一攝。
“不要!”
阿難朝著那處困陣墜去。
巨蛋和老子,皆縱身一躍,隨著阿難一并,朝著那尊佛手中的困陣墜去。
兩道身影一道蛋影消失,佛手重新閉合,就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般。
山中生靈,盡皆面面相覷。
“他們.圖什么?”帝嚳茫然,匪夷所思,只是將目光轉向山間跌落的太上道冠,看向那座瑤池,看向那些人族諸王。
“便都是吾的了。”他臉上浮現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