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赴任路上，夜宿佛廟
已是三個月后。
南朝大荒。
自南皇都駛出的馬車，靜靜行在大荒中，轎中青年面如金紙，微微咳嗽著，一旁的侍女擔憂道：
“老爺，您的身體.”
“無礙。”
青年擺了擺手，神色很疲憊，看上去身子骨極其虛弱。
不久前，他才以‘周牧武’的身份趕赴至南皇都，可惜沒見上南皇——說是閉關修煉著。
接見他的是那位大祭司碧水金睛獸。
那位大祭司盤問了許久怎么從佛手中脫困、昆侖墟發生了什么，倒也勉強蒙混過了關。
至于侍女，是從南皇都的一群想要跟隨他赴任救苦王城的人族大能中，某位老大能的嫡女。
周牧心里苦啊。
中年蛋身還困在佛手中靜靜孵化，老年身還在八卦爐里歷經大苦楚——這可不是一般的苦楚！
這一具青年身都在一并遭受磨難！
他感覺自己快疼死了。
“青牛！”
周牧咬牙切齒，心頭悲凄，但暢想不久后的未來，心里面又好受了些許。
至多三兩月，蛋身即可孵化而出，成為真正的先天神魔，
老年身雖在八卦爐中受苦，但苦楚歸苦楚，太上前輩也依舊不斷的往爐里加料，要將老年身也逆煉做先天神魔，約莫也是三兩月功夫，那一身即可出爐。
換句話說，三兩月后，自己什么也不用干，自然而然的就能成為真王！
真王，即不朽境，又或說金仙，其壽無窮，不歷三災，不經五衰，
先天神魔降誕便是真王。
“估摸上任不久，兩身齊化神魔，各自脫離困境，也就可重啟玄金銅令，晉品開府了。”
念及此，周牧心頭總算是好過了一些，盡管疼的面如金紙、身軀不斷發抖，
可近在咫尺的真王、開府、晉品.
也算是有盼頭。
到時候，晉品開府，于救苦城站穩腳跟過后，也便能將小念、師父等人接來。
“距離救苦城大概還要多久？”
收斂思緒，周牧虛弱發問，裹了裹衣裳——有些發冷。
篡修歷史的因果之重，加上八卦爐灼煉之苦，使他此刻極其虛弱。
“回老爺的話。”
膚若凝脂、杏眼瓊鼻的盧芊芊低著腦袋，恭敬道：
“不太遙遠了，約莫三四日便能到.要讓馬兒現真身疾馳嗎？那樣片刻就能至。”
拉車的是老馬是一頭蛟龍所化——前不久，周牧親自在皇都百官中選的一頭老蛟龍。
呃，當初天蛟城的城主。
他也沒想到能在皇都遇見。
“不必。”
周牧咳嗽了兩聲，疲憊開口：
“就這個速度吧，總要給救苦城那位原城主一點時間搬家。”
盧芊芊輕輕點頭，猶豫了一下，小心道：
“老爺，那位真王大人恐怕很不滿您擠走了他的，等到了救苦城，或許會有麻煩？”
“嗯。”
周牧垂下眼瞼，忍受著痛楚，平靜道：
“便是給那位真王時間來布置‘麻煩’，到時候，一口氣掃清心懷不軌者，后續能清凈不少。”
盧芊芊一愣，盈盈雙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這位年歲不大的老爺，是否.太自信了些？
以人仙之身上任王城之主，不說原本真王城主的手段，就是城中那些有大能坐鎮的望族，恐怕都不會服氣吧？
盧芊芊不明白這位老爺的底氣何在，但也沒發問，只是低眉順眼的道了聲‘是’。
馬車緩緩行駛，天邊已可模糊望見，那座龐大的救苦城。
至日暮，天色漸晚。
“老爺。”
盧芊芊煮著茶，恭敬問道：
“前面是流沙域，到了晚上會掛陰煞風，可以吹掉地仙的皮肉，夜間不太適合趕路的。”
“那就找個地方歇息一晚上吧，不急這一時。”正在靜養，嘗試突破大能層面的周牧睜眼，平和開口，
他眼中帶著一絲絲笑意。
諸多仙寶、靈寶已然徹底以八九玄功之法熔煉入體，此身又暫時匯聚力、法、德之修為，
快則今夜，遲則三日，自己恐怕就能以力證大能了。
嗯，準確的說是大能體驗卡——畢竟，兩三個月后，自個兒自然而然就可成真王。
想著，周牧又微微咳嗽起來，似乎很虛弱。
“是，老爺。”
盧芊芊將煮好的茶倒入茶杯，素手微斜，傾落的銀色茶水若似一掛星河。
這是她爹給帶上的寶茶。
“老爺，我見前頭不遠處，好像有一座佛廟，或可抵御夜間的陰煞風，在那兒歇腳？”
緩了緩，盧芊芊又有些詫異：
“只是南朝境內，怎會有佛廟？”
周牧一邊運轉八九玄功，一邊頷首：
“就那兒吧。”
他倒是不懼古怪，佛廟罷了，蛋身時不時的還要砸兩下被鎮壓的古佛阿難呢.
馬車朝著那座佛廟緩緩駛去，夕陽西下，晚霞層迭，將馬車倒影在這片荒漠上拉拽的很長很長。
倒似一副絕美畫卷。
大慈廟。
黎都縮在廟宇角落，偷偷瞧了眼廟中端坐著的入定老僧，側目小聲問道：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歇息？我總覺得這兒古怪的緊.”
“無礙。”一旁護道者平靜道：“這處佛廟在流沙域中佇立一年了，相安無事，大慈法師不是妖，是一位真正大德高僧。”
黎都懵懂點頭，又偷偷瞧了眼那入定的老僧：
“沐姨，你以前經常來流沙域嗎？”
“嗯。”
黎沐雨輕輕點頭：
“上一年總要去幾次救苦城，這條路便經常走，與大慈法師經常見。”
黎都懵懂點頭，忍不住問道：
“沐姨，大慈法師是什么境界？”
“這倒是不知，應當比我高，我估計，是位地仙。”
黎沐雨笑著道：
“小少爺，這一次你去接手救苦城的鋪子，不可掉以輕心，救苦城乃是王城，不是咱們從前呆的妖城可比，天機樓在救苦城里，也不算煊赫。”
緩了緩，她繼續道：
“五王城毀滅，化作絕地，族老盡都死在了那兒，各處天機樓覆滅，救苦城中最后這一座天機樓，是咱們東山再起的唯一契機了啊”
黎都神色微微暗淡，點了點頭：
“沐姨，我知道的。”
黎沐雨頷首，往身前柴火堆里添了些木柴，默默等候夜晚過去，好一早趕路。
‘篤，篤，篤’
入定的老僧不知何時敲起了木魚，他身后籠罩在經幡中，時隱時現的塑金佛像看上去莊嚴又肅穆。
廟外，最后一縷夕陽光漸漸暗去，可以聽見風吹起，廟中經幡飄動，帶起寒涼。
“咦？”
燒著柴火的黎沐雨微微蹙眉，側目看向廟外。
黎都下意識的順著看去，聽見馬蹄聲和車輪滾滾聲，很快便有一輛馬車從夜色中浮現，緩停在廟門前。
年歲不大的黎都縮了縮脖子，小心張望，眼睛微微一亮，看到一個貌美的少女掀開車簾，
攙著一位面色虛浮、好似弱不禁風的青年公子，從馬車中走出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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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貌美的少女長發垂腰，脖頸在深沉夜色中也顯的很雪白，她攙著病公子，向廟里輕呼：
“法師，可以留宿嗎？”
敲木魚的老僧睜眼，渾濁的眼珠子掃過少女和病公子，落在了他們背后那拉車的馬兒上，微微訝異。
片刻，老僧平靜道：
“自然可以，但我廟中無床榻無桌椅，唯有黃土磚可以靠躺。”
“能歇腳就行了，多謝大師。”
說著，盧芊芊攙著周牧入內，尋了一處漆紅木柱，伸出素手掃去柱下塵埃，這才扶著周牧落坐。
“好漂亮的姑娘。”
黎都小聲開口，黎沐雨瞪了他一眼，低聲告誡：
“不可背后議論。”
頓了頓，她用上傳音的法子：
“是兩個人族，敢行走大荒的人族，絕沒有簡單的，要么是不周的遺人，要么是某座妖城中的望族”
“且你說的那姑娘，是一位天人，她服侍的青年倒是平平無奇，身子骨還很氣弱，多半來自某個妖城內，和妖群關系極佳的望族。”
黎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居然是一位天人？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艷羨的望了望那個病怏怏的公子哥，遍布天下的天機樓覆滅前，自己本來也有這般待遇的。
時間流逝，廟外夜色越發濃重，陰煞風越發兇烈，卷蕩起風沙，只是兇烈的陰風卻吹不近大慈廟三丈地，
就連那廟門口的馬車都未曾遭到半點影響。
黎都看見那個好看少女從隨身的包裹中，取出了茶爐和木炭，架起茶爐，煮起茶來，
又攤開小布絹，鋪在地上，擺上幾塊看上去很精致的點心。
“老爺，用茶。”
少女溫軟的聲音響起，伴著茶香裊裊。
一路逃難來的黎都看了眼手中干餅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只是個力境武夫，還沒到辟谷的層面。
眼見著過了許久，那位病怏怏的公子只抿茶水，不用茶點，他有些蠢蠢欲動了，小聲道：
“沐姨，我可以去”
黎沐雨有些失語，許久一嘆，站起身來，朝著那兩位坐在漆紅木柱下的少女青年，執了一禮：
“不知，可否為我家小少爺討要一兩塊茶點？多日趕路，我家小少爺有些.嘴饞了。”
周牧放下茶杯，側目看了眼女子和那小少年，微微蹙眉。
逆煉元始陰陽經而得上清混沌經后，他對因果和青燈的執掌反而越發深厚，
此刻一掃，便感知見彼此之間的微末因果聯系。
是那天機樓的人，也是蚩尤的后人。
尤其是那少年似是蚩尤嫡系血脈，只是有些太弱了些。
念及如今自己擔上的軒轅身份，周牧心思微轉，頗有一種看見老對手后輩的感慨，
之前的一些睚眥，倒也不算什么了。
他還不至于和小輩計較。
“小芊，送去茶點。”
“是，老爺。”
盧芊芊捧起地上的盛放著茶點的布絹，走上前，遞給黎沐雨，后者連忙道了聲謝，很禮貌。
黎都大口大口的吃起點心來。
他現在看見干餅子就反胃，嘴里實在許久沒有有味道的東西了。
看了眼狼吞虎咽的黎都，黎沐雨猶豫了一下，隔著兩丈遠，輕聲發問：
“兩位也是要去救苦城嗎？”
周牧感知著八九玄功距離第六轉越來越近，只差最后臨門一腳，心情頗好，平和應聲道：
“嗯，是。”
黎沐雨神色微動，心頭思忖，這兩人，定是來自望族，又要到救苦城去.
可以拉攏、交好，說不得能成為再起的一大助力！
想到此，她當即和聲道：
“某姓黎，名沐雨，這是我家小少爺，黎都，來自天機樓——多謝兩位的茶點，等到了救苦城，一定會奉宴而還。”
盧芊芊有些驚詫的抬起頭——天機樓？
“我姓周。”
周牧淡淡道：
“幾塊茶點而已，路遇便算緣分，還不還的，沒有必要。”
見這位青年公子不為天機樓所動，黎沐雨更加篤定對方來歷非凡，臉上笑容也更多了些許：
“一定是要的，黎家重禮數，且有恩必償，不償宿夜難寐。”
說著，她又微行了個小禮，一旁大口嚼著茶點的黎都含糊開口：
“對對對，有恩必償，黎家的規矩！”
他神色又有些暗淡——黎家，若大的黎家，伴隨著不周和五王城，一并煙消云散了。
周牧淡淡應聲，也不欲多說什么，此刻已到了破境的關鍵時刻，不出意外，今夜可成大能。
他閉上眼，開始全心全意的靜修，寺廟又陷入安寧，只有老僧敲木魚的聲回響著。
至夜半三更。
小憩養神的黎沐雨猛然睜開眼，老僧敲木魚的節奏一頓，靜守著周牧的盧芊芊亦凝重抬頭。
黎都茫然四顧。
廟外，陰煞風的呼嘯中，夾雜起重重的腳步聲、呼吸聲，和如同悶鼓似的心跳聲！
一只巨大的虎，于黑夜中浮現，數百尊幽幽的倀鬼相隨在側，虎足落步，踩的沙地震蕩不休，伴起漆黑色的虎煞，流淌成玄紋，蕩蕩而不休！
虎嘯聲震耳欲聾。
“大慈，脫離九幽，不侍奉玄鳥大人，怎的跑到這里來了？”
霸道的妖仙氣機，叫百里陰煞風都止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