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孽鏡臺轟然崩裂,明明可照出周牧之軒轅一世且僅劈裂一道紋路,甚至可照出守藏室之三十年而無有損裂,
卻在映照他最后一世的時候,連景象都還模糊,便已四分五裂,崩塌成無數碎塊!!
煙塵滾滾,掃過偌大的殿堂,
閻君俯著頭顱,并沒有去理會那座孽鏡臺的崩塌,人群也死寂著,無人去看孽鏡臺。
‘老師’二字,如同一柄萬噸鐵錘,狠狠的將數百人的思緒都鑿的稀爛!!
老.老師?
人們茫然四顧,褚耀武咽了口唾沫,駱霜雨背后發寒。
周老先生之一世,竟恰是閻君的老師!!
居然這么巧?
兩位歸來的先賢往圣,在太古年中,恰是老師和學生的關系嗎?
這就算了
周老先生那一句話,又是什么意思??
人人寂聲。
許久。
“好了。”
周牧伸手,攙起了閻君柏矩,后者抬起頭顱,眼眶空蕩蕩。
“你可知,究竟是不周何人,奪了你的眼眸?”
周牧的聲音很平淡,很涼冽,如似秋冬。
柏矩此刻依舊沉浸在巨大的驚喜和不可思議中,輕輕搖了搖頭:
“不知,也無所謂了”
“老師,您怎么,怎么”
他很困惑,很驚愕,自家老師是何等人物?
孔圣人見了,也要尊稱一聲老師的!
更有傳言說,自家老師是天上兜率宮的主人!
老師那一身驚天動地的德行,怎么,怎么
周牧似是知曉柏矩的迷惑,聲音平和:
“既是輪回,便自然從頭來過。”
“我非是血祭中歸來。”
頓了頓,他低沉開口:
“太古之年,紀元之初,吾便與你言說過,汝今時之苦楚,吾自會為你申冤。”
“故而,那不周為害你之人,便是一點蛛絲馬跡都無嗎?”
柏矩似乎想哭,但眼眶空曠,落不下淚來。
沉默片刻,他收起了哭腔,顫顫道:
“我只知,是一位真王,具體是誰,那位真王從未露面,剝去我這雙眼,殘害那三十萬人者,也只是那真王麾下一人!”
“那人是”
柏矩一字一頓:
“太古初劫,應劫之靈,禍亂天下之女子。”
“蘇妲己。”
數百人迷茫,老蛟咽了口唾沫,不周眾人都一陣騷亂。
“蘇妲己”周牧咀嚼著這個名——老熟人了。
蘇妲己頭上的,會是誰?
沉吟許久,他拍了拍柏矩的肩,低沉道:
“做好你的閻君,這一冤苦,吾會去討還回來。”
“可是老師”
柏矩擔憂道:
“您德行未復”
“無礙。”
周牧平和開口:
“再進兩三小境,我可帶著一人降臨此世。”
“誰?”
柏矩下意識問道。
周牧微笑:
“你曾引他來見我。”
閻君愣住,身形顫栗,搖晃了一二。
守藏室三十年,他只領了一人見老師。
便是,儒家的那位,至圣先師。
“若你嫌太久,也無妨。”
周牧平和開口:
“吾便也等不到那么久,未來年歲,便打算直去一趟五王城,找五王城討一討公道。”
“討一討你,討一討那三十萬冤魂的公道。”
“天下何來這般行事的道理?”
說著,他輕輕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
這是當初,金翅大鵬的一縷念頭所贈。
而五王城能存續至今,除了因為諸王舍命、南北二朝相爭之外,
便是因為,五王城上,有一尊被鎮封著的妖族大圣,正護持著五王城。
即,金翅大鵬。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向五王城討公道??
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覺得荒唐——但一想到之前孽鏡臺上所見,又都釋然。
疑似一位功高至偉的人王乃至五帝之一的轉世身,便是五王見了,也要尊一聲老祖宗的吧?
能討回來公道,也不奇怪。
這數百人究竟還是沒敢向三皇那兒去想。
后殿。
周牧坐在茶案前,瓷娃娃端于一旁,麻衣閻君則奉來了一杯茶。
一如往年。
抿了口茶,周牧聽見柏矩道:
“老師,我們.真要去五王城?”
他還是有些擔憂,老師如今的德行未復,感知中,還只是假仙層面。
周牧微微頷首,平和道:
“三去。”
“三去?”柏矩有些不解。
周牧繼續道:
“第一去,是以周耳的名,去討公道,討得來便罷,討不來,則當第二去。”
“第二去,則是做為我此世之身,去討公道。”
“若還是討不來.”
周牧再度抿了口茶,沒有說話。
再討不來,去的,便是李耳,跟著的,或許應當是圣人了。
至于軒轅之名,周牧不欲用,他不覺得那是自己——且最讓他憂慮的,是那最后一世,孽鏡臺都照碎的那一世,
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誰?
孔圣人不是說,軒轅黃帝,卻為人族,非是任何生靈的他化、轉世嗎?
現下看來,卻未必準確了。
而孔圣人為大羅,竟都能看錯此事.
周牧不由的有些心驚起來,該死,自己該不會還真有一世,是大羅乃至大羅之上吧?
可大羅又是永證,自己為何沒成大羅?
他感覺其中有很大問題。
柏矩此時又小聲問道:
“老師,那數百人該如何處理?放了?還是等孽鏡臺復原后,判其功過?”
孽鏡臺,是伴隨閻羅天子殿而誕的天生之寶,
閻羅殿不毀,其中天生之寶哪怕破滅,也可復歸原來模樣。
周牧沉吟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罷也,那十余不周客留下,其余的,都任由他們去吧——閻羅殿應當有刑魂之法,便裂去他們這一段記憶就是。”
柏矩連忙點頭。
瓷娃娃好奇問道:
“那些什么不周,究竟是個啥?那十幾人里,我觀有一兩人,道兄似乎很熟悉?”
“嗯。”
周牧微微頷首:
“都是我的故人,不過,不是我如今這身份。”
瓷娃娃明悟。
周牧沉吟片刻,問道:
“柏矩,汝執閻君殿,還差幾分,才可完全執掌?”
“若總共十分,便還差三分。”
柏矩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差的,是真正的封敕,我雖被閻羅天子殿承認了,卻沒有得到正式的封敕。”
聞言,周牧看向瓷娃娃,后者了然,答道:
“九幽冥府,名義上是歸于天庭統管的,但實際上,九幽中的鬼神,幾乎都不上封神敕仙之冊的。”
頓了頓,哪吒繼續道:
“大天地分三界,天庭雖為首,但實際上,三界彼此自治,天帝掌天,九幽也有九幽的帝君掌管,至于凡間.”
“至于凡間,便是取決于天地主角是誰,若是人族,則人皇管理凡間,若是妖族,則妖皇管理凡間,三界三主,位格上并列,只是.”
瓷娃娃沉吟片刻,答道:
“只是值此第三紀元,一直到末劫之前,都是天界最強盛,隱隱便形成了天帝統領一切的假象。”
柏矩詫異的看了瓷娃娃一眼,有些心驚,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可愛小娃娃,是個什么來頭?
居然了解此般秘辛?
且,能稱老師為道兄.
周牧則若有所思,大天地之三界,各有一主,而三主,實際上并列的么?
他一直以為是以天帝為首的。
只是,大天地之三界,與諸天萬界又到底有什么不同?
為何諸多無上者都專注于大天地?
他是見過玉虛宮中景的,那氤氳的霧氣中,那元始慶云中,沉浮著無數不必大天地小的大千世界!
可那些廣袤堪比大天地的大千世界,在無上者面前,在元始前輩面前,卻如同灰塵沙礫,
而大天地就不同了。
瓷娃娃此時繼續道:
“而據我所知,末劫之變后,天庭毀滅,天帝不存,凡間失其主,名義上為九幽之主的酆都大帝,也失其位。”
頓了頓,瓷娃娃神色一肅:
“故此,目前是無法敕封閻君的,這位.柏矩,也就不能真正掌控閻羅殿,但是嘛”
周牧心頭一動,笑我呢到:
“但是如何?”
瓷娃娃微笑:
“我觀道兄,身具仙職,雖品級不高,但究其中原因,應當是功數不夠?”
周牧點頭,瓷娃娃繼續道:
“那攢一攢功數,晉一晉七品,幽冥官職絕大部分不入天庭之冊,但有一職例外,便是城隍。”
瓷娃娃眼睛此時微微發亮,變的有些興奮起來:
“七品職尚且還不需要天地功德,道兄若晉為陰司城隍.要知道,如今九幽,恐怕是無有陰職的,換句話說,道兄就成了當今唯一被大天地承認的陰司官吏!”
說著說著,瓷娃娃竟興奮的站起身來:
“那意味著,道兄也就有了成為九幽之主的資格,畢竟,既為唯一陰司官員,頭頂無人,陰德夠了,就可一路暢通無阻的晉升!”
柏矩聽的迷迷糊糊,周牧則若有所思:
“便如同,天庭一般?”
“是,便如同當下的天庭一般!”瓷娃娃哈哈一笑:“這般來看,道兄竟是有機會,同時擔任天界、九幽之主,這可是前所未有的.”
說著說著,瓷娃娃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他想到了很嚴肅的一點。
自家這位道兄,還是人族,更有一世為人皇——即凡間之主。
瓷娃娃不自覺的顫栗起來,如同夢囈般開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如同看怪物一般看著周牧,神色驚而悸,不住的念叨著原來如此,可不管周如何追問,哪吒卻不愿講說。
他只是最后道:
“道兄,那三位看重您,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周牧聽的牙疼——他平生最恨謎語人。
但見瓷娃娃不愿答,周牧索性也懶得追問了,只是呼了口氣,問向柏矩:
“此閻羅天子殿,你能收起了么?還是說,必須于此?”
“可以收起來。”柏矩恭敬道:“老師,我們現在便要去五王城么?”
“不。”
周牧抬了抬眼瞼,聲音平淡:
“要先去一個叫做‘山中隱城’的地方。”
說著,他微微瞇眼,冷面妞也是要去山中隱城的——她去那兒又是為何?
還有小武究竟是怎么加入的不周?
花鈴呢?如今又在何處?
周牧倒是不急著去探尋——冷面妞等人還被關在這閻羅殿呢,之后怕是還要和她們一起去山中隱城,有的是時間問。
而當下,此刻
周牧臉上現出笑來,側目問道:
“附近,可有什么妖城?”
今朝既已為假仙,湊那萬數之功,也便,輕而易舉。
天庭財庫中的東西,該更新了。
仙職,或也可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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