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種種,玉皇廢帝,不太安分。”
“讓他管好些。”
周牧徹底昏死,精神收縮回心靈大海深處。
那一段屬于老狗的記憶片段自然浮現而出,覆蓋心靈。
他眼前驟然花亂,再凝神時,卻已然變成了小哮天犬的視角。
“我將傳你之法,喚做八九玄功,這門天功,是你師祖傳我的,只是我參悟不透,修不至圓滿.”
耳畔傳來道門天尊那聽過不知多少次的話語,小哮天犬啃著大骨頭,津津有味。
道門天尊的講道聲戛然而止,與三眼天神一并起身,微微施禮,小哮天犬好奇的抬起頭,卻看見了一個中年道人,走進門扉。
“繼續吧,不必管吾。”
中年道人揮了揮手,旋而轉身離開,道門天尊不明所以,但卻并不遲鈍,繼續與三眼天神述起妙道來,
而原本附著在小哮天犬身上,以小哮天犬視角觀察這一段記憶的周牧心念
卻消失了。
準確的說,是被帶走了。
被那位中年道人。
醒神四年來,周牧進入這一點記憶片段數百次,這是這幾百次以來第一次再見中年道人,
也是從得到這一點記憶片段至今,第一次脫離小哮天犬的視角。
他就像是
真正來到了這一段歷史。
周牧的一點念頭被中年道人放下,他旋而輕輕一指,有草木匯聚,化作一具人身,周牧的念頭亦落入了那草木身軀中。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沒有絲毫阻礙,就好像這具身軀從最開始就是自己的那般,
甚至,自己可以完全掌控這一副草木所成、沒有五官的身體。
僅僅念頭一動,
草木泥石之身上便微微蠕動,外層的草木化作衣裳模樣,無面的臉龐也變化成周牧自身的五官。
“您好?”
周牧此刻完全懵逼,發現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老老實實的給中年道人問了個好。
中年道人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草木身的周牧,含笑道:
“怎的這般拘謹?你的莽勇呢?”
頓了頓,他看著周牧的臉龐,搖頭道:
“不是挺喜歡模仿我的臉么?怎的這次變成自己的臉了?你以這副面容跟隨我.”
“恐怕,許多道友都會牢牢記住你啊。”
周牧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聽中年道人的意思.
這真是太古之前,紀元之初的那個時代了??
自己算不算穿越了???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連忙想要變化面容,但想不到該變成誰——如果自己真實置身于過去歷史中了,
變成誰的樣子,不都是在坑對方么!!
猶豫了一剎。
周牧五官扭曲,重新排列組合,身上衣裳也隨之變換。
中年道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錯愕的看著這小家伙,久久說不出話來。
青年道人撓了撓頭:
“這個.也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
中年道人遲疑道:
“便是,看著有些別扭。”
“那我再換?”
“不了,也挺好的。”中年道人笑了起來,輕聲感慨:“吾卻還是低估了你的莽勇啊.你既能變做這一副面孔,就是見過他了?”
某個青年道人模樣的周牧小心翼翼道:
“您不知道?我還以為就是這個原因,您將我帶來的。”
“非也。”
中年道人搖頭:
“你見他倆,或進入他們的道宮等,我無法洞悉見。”
祂很坦率,平和道:
“只是感知到你這小家伙,總算將元始陰陽經入門,便想起承諾過你,帶你看看玉虛宮,念頭一動,就將你呼來了。”
周牧心頭驚動,只是念頭一動,就讓自己的魂靈意志,脫離記憶片段的局限,
真真實實的回到不知多少年前的紀元之初,
回到二郎真君都還是個少年的時代.
他無法想象這種偉力。
中年道人饒有興趣,打量著周牧這一副無比熟悉又不知多少年未曾見到過的面孔,有些感慨,問道:
“你是如何見到上清的?”
祂這等存在,雖可以說全知全能——前提是,不涉及同樣位格的幾位道友。
周牧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元始陰陽經入門后,我可目視因果,注視某物未來種種之果時,看到了青年道人。”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
“對了,那位還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說話,周牧有些迷惑起來,為啥要讓自己傳話?
這一段歷史,這一個時代,兩位應該住的不太遠吧?
咋不自己說?
“哦?”
中年道人饒有興趣:
“便說來聽聽?”
周牧老實復述:
“那位原話,替他轉告玉清,未來種種,玉皇廢帝不太安分.讓您管好一些。”
說著,周牧咽了口唾沫——玉皇廢帝!
所以.
本紀的天帝,是被廢了嗎?
中年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微微蹙眉:
“玉皇道友么行了,吾已知曉。”
祂呼了口氣,凝視連綿山脈,淡淡道:
“且先帶你這小家伙,見一見玉虛吧。”
“吾之所言,從不廢棄。”
說著,中年道人本想如對待小輩一般,牽起周牧的手,可一看見他那臉龐,卻又久久無語。
“你啊你,什么時候讓你見見太上,你是否也要借一下祂的臉?”
中年道人搖頭,但還是牽上周牧的手掌,周牧縮了縮脖子,自不敢抗拒。
下一剎,景象驟變。
“這里是”
周牧暈暈乎乎,轉頭四顧,卻發現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要遠遠勝過兜率宮之宏偉的浩瀚道宮。
道宮門洞開,其上懸有一方大鐘,鐘身如玉,威嚴古樸,僅僅目視之,恍惚之間,周牧好像看見了諸天萬界。
他是真從其中看到了無量世界,似浩瀚大海。
而道宮之前側,有許多仙童正行步匆匆,此刻聽見響動,都駐足側目,卻都嚇了一大跳。
大老爺
牽著上清老爺??
看起來,就像是牽著親密后輩那般
仙童們懵逼,盡皆不敢多想,連忙做禮:
“見過大老爺,見過上清老爺。”
中年道人似笑非笑的盯了周牧一眼,后者嘴角抽了抽,心虛到了極點。
道人牽著周牧上前,走入道宮大門,在路過那口大鐘時,周牧壯著膽子伸手摸了摸,還敲了敲。
卻未敲出響動來。
他忍不住又敲了敲,就好像敲在海綿上一般,無有半點動靜。
“你這小家伙,在兜率宮中也是如此嗎?”
中年道人搖頭:
“莫要試了,真叫你敲響此鐘,那便是大事。”
周牧連忙縮回手,朝著這座玉虛宮內張望而去。
道宮之內,慶云沉浮,七十二色光繚繞不絕,伴著浩浩渺渺的玉寰之精氣,
諸慶云、七十二色光、玉寰精氣之中,還沉浮著無窮浩瀚之諸世,
一粒粒大世接連在一起,生生滅滅。
周牧看到,每一粒大世中,
都有無數文明興起,看見有氣息勝過大能、真王無數倍的無敵生靈縱橫,最后卻都迎來大世終結、生靈末日,做了塵土。
這是一次生滅。
一息之間,這一方大世生滅千千萬萬次。
而這樣的大世,在玉虛宮中,多如浩瀚煙云,一粒又一粒,數不盡,看不絕。
周牧看癡了,隨意選擇了一粒大世,靜靜凝視,
大世生滅一萬次。
他便看到一萬個無敵生靈從微末中崛起,橫壓整座大世,縱橫寰宇,快意無雙,
看著那一萬個生靈都在大世將滅間,或嘆息,或發狂,或啼哭,或者悲切,或走到一株桃樹下,追憶過往,而后隨著大世一起隕滅。
他不自覺的沉溺在一次次生滅中,逐漸無法自拔。
‘咚!!!’
周牧聽到一聲震徹古今的轟鳴,猛然驚醒——卻是中年道人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他后怕的將目光從那一粒粒生滅不定的大世上挪開,心頭震怖——這些,都是真實的世界。
每一粒都是真實的世界,只是時間被加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息便生滅千千萬萬次,
而每一次,實際上或許有億萬萬年。
他無法理解這種能為。
完全無法理解。
“師尊!”
道宮內響起數聲呼喊,周牧抬頭看去,有六七位偉岸至極的恐怖生靈,正朝著中年道人做禮,
他們又都齊齊的看向自己,眼中各自都帶著驚疑之色,但顯然知道自己非是真正上清,沒有如同門外仙童一般做禮。
“元始道友。”
周牧看見一個似道似僧者站起身,那生靈此刻為天尊,下一刻卻是佛祖,變換不定,身上閃爍著歲月光輝,好像活在現在,好像活在未來。
那似道似佛者饒有興趣:
“元始道友,這位是?”
中年道人抬了抬眼瞼,淡淡道:
“你看他像誰?”
似道似佛者樂呵道:
“卻是生著上清道友的臉。”
“那你就當他是上清。”中年道人如是道。
那六七位偉岸生靈雖然驚疑,但還是都執禮:
“見過上清師叔!”
周牧眼皮狂跳,覺得這個中年道人在坑自己。
似道似佛者臉上笑容散去,變換不定的身形也最終定格——一位莊嚴又古老的佛祖。
莊嚴佛祖搖頭:
“元始道友何必以此來宣泄不滿?三位的現狀,可與我無關!”
玉虛宮中立著的幾個偉岸生靈,不知何時消失了。
中年道人牽著麻木的周牧,一步步穿過慶云、玉寰精氣等,
祂最后落在一方慶云上,身前有一盞暗淡的燈,示意周牧坐在身旁。
周牧從之。
中年道人淡淡道:
“莊嚴佛祖,是非對錯吾已無心分辨,你便在吾這兒好好呆著,好好呆著。”
頓了頓,祂猛然抬起眼瞼:
“然,吾聽聞,玉皇道友似有所異動?”
下一剎,周牧看見一方浩瀚仙宮出現在玉虛宮中!
那浩瀚仙宮明明要比玉虛宮廣袤無數倍,卻就這么出現在玉虛宮中,
其中,亭臺樓宇無數,仙神卻寥寥無幾。
周牧看見了一處熟悉的建筑。
再一看。
九天東廚。
所以,這是
天庭。
他咽了口唾沫,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瞧見浩瀚仙宮中最大的一處殿堂內,
有一尊無上者端坐,身前有幾位仙官——其中一個也很眼熟,似是師祖。
那無上者直視中年道人,目光微瞥,落向周牧:
“元始,他是誰?”
“你猜。”
中年道人面無表情,揮了揮手,那座殿堂內的誠惶誠恐的仙官們消失不見了,
若大的玉虛宮,以及沉浮在玉虛宮內的天庭,
只剩下中年道人、莊嚴佛祖、玉皇大帝。
以及,周牧。
周牧瑟瑟發抖,越發覺得中年道人在坑自己。
不對,在報復自己!!
他懷疑,他嚴重懷疑——是自己用了祂的臉!
娘的。
小氣!
周牧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心虛到了極點——碰見天庭的真正主人了。
“元始。”
天帝淡淡開口:
“汝到底有何事?”
祂很不客氣,在質問。
中年道人摩梭著玉如意,目光在天帝與莊嚴佛祖之間流轉,旋而展露笑顏:
“吾聽聞,廢帝落子。”
“玉皇道友,汝在謀劃什么?汝還想要插足大天地么?”
天帝猛地瞇眼,一字一頓:
“關你屁事?”
周牧猛縮脖子,莊嚴佛祖后退一步,安靜看戲。
天帝話未止,死死凝視著中年道人:
“汝只在過去。”
“如何可知后來之事?”
中年道人沉吟了片刻,指了指身旁瑟瑟發抖的周牧:
“他告訴我的。”
天帝的目光轉向周牧,冷冷道:
“是么.”
“吾記住他了。”
周牧:?????
他懵了,看見天帝端詳著自己,那雙包含諸天萬界、映照過去未來的眸子中,冷冽至極。
似有殺意沉浮,其眼中映照之諸世,竟一同破滅,無數生靈絕嚎,無數文明暗淡!
盡管有中年道人庇護,他不覺身寒或顫栗,但依舊意識到——天帝,真的記住了自己。
要殺的那種。
被坑慘了!
周牧哆哆嗦嗦,轟然起身,面龐扭曲,而后——
惡向膽邊生。
他沉默片刻,對著俯瞰一切的天帝,對著冷冷盯著自己的天帝,開口道:
“看看看,你看你爹呢?”
“我便站在這里,如何,殺了我?”
他站在中年道人身后,破口大罵。
莊嚴佛祖與中年道人嗆咳。
(兩章9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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