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客.
周牧下意識的四顧、尋找,第一眼就看見身旁不遠處,蹲在地上,手捉西瓜的三人組。
三個人見他看來,不約而同的啃了口瓜,淡紅色的西瓜汁順著指頭縫低下,看上去黏糊糊。
“你瞅啥?”
小胖墩咽著瓜含糊不清的問道,鼻涕從鼻子里淌出來,
穿著青衫戴著鼻環的漢子給他后腦勺來了一巴掌,擔起笑臉,憨厚道:
“俺這娃子有病,老爺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周牧看了眼漢子身上的青衫。
青袍客?
他如是想到。
豬頭佛陀緩緩走來,瞥了眼三人組,見只是尋常人族,也不在意,沖著周牧平和開口:
“周小施主,莫非遇見了故友?”
周牧不語,心思瘋狂轉動——是青袍客嗎?
是嗎??
應該是吧!
他目光落在了青衫漢子的鼻子上,看到那金閃閃的小鼻環.
那不會是我的金剛琢吧?!
三人組又齊齊啃了一口瓜,然后才反應了過來,將瓜一丟,學著旁邊平民的模樣,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后縮。
周牧此時也回過神來,青袍客為何會在此??
該死,他們不會來找南皇麻煩的吧?
“周小施主?”豬頭佛陀皺了皺眉頭。
周牧驚醒,道:
“沒,只是見此漢子鼻上穿著鼻環,覺著好奇,便多看了兩眼。”
豬頭佛陀側目看去,也看到了那人鼻上,沾著西瓜汁的金閃閃的小鼻環。
“堵鼻涕用的!”漢子憨笑道:“俺們一家都有流鼻涕的病哩!”
一旁的小胖墩擤了一大把鼻涕,揮了揮黏糊糊的手,在漢子的青衫上輕輕一擦,似乎在作證。
少年也有樣學樣的擤了擤鼻涕——啥也沒有。
街上有些安靜。
周牧強行將腦袋轉挪了回來:
“佛陀,繼續走吧,免得南皇等急了。”
佛陀微微頷首,儀仗繼續前行,速度都快了許多,敲鑼鼓的大妖都一步百米,一行妖、人遠去。
直到徹底看不見儀仗,青衫漢子暴起,又驚又怒,氣的發抖,抓起小胖墩,將之放在膝上,再度扒掉褲子,一通暴揍!
旁近的民眾哄笑起來,旋而都開始議論紛紛,探討那個青年,究竟是誰。
“莫非,是咱們五王城的大王?是先賢往圣?”
“有這個可能喔,有了同胞當王公,咱們日子要更好了!”
“好個啥?一看就是人奸,我呸,同胞害同胞害的更狠!”
議論聲中,青衫漢子似乎打累了,將哇哇大哭的小胖墩放下,神色變的極其肅穆。
“怎么了?”木訥少年問道。
“不對勁兒啊”
青衫漢子蹙眉:
“你們修為低,可能感知不到,但我見那人族青年身上,充斥著熟悉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小胖墩不哭了:“什么氣兒?我其實也似乎嗅到了一絲熟悉味道!”
青衫漢子思索片刻,低聲道:
“好像是太一金露?”
“對,就是老爺用來煉丹的太一金露,味兒濃的很,那青年是吞了多少??”
說著,青衫漢子有些咂舌:
“莫非,南皇是拿他來煉丹的?也不對啊,周牧武,聽著怎么有些耳熟?”
“耳熟的不是周牧武,是周牧。”木訥少年輕聲道:“當初,我遇見的那個孩子,就叫做周牧。”
小胖墩迷惑:
“誰啊.”
他話音一止,旋而反應了過來,神色猛地暗淡。
青衫漢子也沉默了,顯然聽說此事,微微捏了捏拳頭,問道:
“當初逼死那孩子的家伙,你都殺盡了吧?”
“跑了一個,蘇妲己。”木訥少年愣愣開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蘇妲己也不算逼死他的人。”
青衫漢子閉眼,在沉吟,在思索,心思百轉千回。
“不對勁。”
他道:
“一個天仙被迎為王公,且還讓赤尻馬猴乃至豬八戒都引路,憑什么?是否有可能,他,就是當初那孩子?”
“不可能。”
少年訥訥道:
“他死了,就死在我眼前,化作了飛灰,連同兜率匾額一起消失,連殘魂都無有。”
他絮叨著,眼睛開始發紅,身軀也再度震顫,青衫漢子色變,連忙拍了拍少年,穩住他的心神。
“你如今還只有殘魂!”青衫漢子低聲警告:“莫要引起大動靜,先找回了魂魄,揍那南皇一頓!”
一旁的小胖墩也很低沉,對少年的憤怒、傷神感同身受,輕輕一嘆:
“說起來,咱們該怎么找魂魄?鬼知道南皇藏到了哪里去,如何靠近皇都中心的重殿,也是個大問題”
青衫漢子瞇眼:
“未必沒有法子,剛才那個青年見了南皇后,不會第一時間封王公,多半要等兩天,準備祭典的”
小胖墩難得正經:
“牛哥,你的意思是,咱們綁了那叫周牧武的?”
漢子給了他一巴掌:
“綁你個頭,那周牧武身上無有煞氣,我能看出來,他眼中對身旁的妖很厭惡。”
“這兩天他在皇都住下,總要有人去侍奉吧?他既厭惡妖,應該會要些人族去侍奉,我們混進去不就行了?”
聽了漢子的話,
小胖墩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牛哥,我失了兩魂六魄,都能想到,這壓根是不可能的事情,南皇的那些手下是有病嗎,選一個憨漢子和兩個小娃子去侍奉?”
青衫漢子撓了撓頭,憋了半天,道:
“你我變化做美嬌娘不就成了?”
“牛哥,你竟還有此等癖好?!”小胖墩驚叫后退,神色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看的青衫漢子嘴角抽搐,氣的肝疼。
他擺了擺手,無奈道:
“不行就按你說的,把他綁了唄,一個小天仙,攝住他的魂魄輕輕松松,讓他帶我們入重殿就成。”
緩了緩,青衫漢子繼續道:
“且到時候,還可以查清楚那青年怎么個事兒,這之前定然是有蹊蹺的!”
小胖子卻依舊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看著青衫漢子:
“所以,怎么綁?不是,我隨口一說,你還當真啊?在南皇和豬八戒眼皮子底下綁人??”
緩了緩,小胖墩嘆息道:
“牛哥啊牛哥,你怎么比失了魂兒的我倆兄弟還要蠢?”
青衫漢子沉默了片刻,捉住小胖墩,扒下褲子,當街又是一通暴揍。
梅開三度。
儀仗近了皇都中心,與天庭凌霄殿一般模樣的、叫做重殿的皇宮。
周牧也越發的不自在起來——越近皇宮,妖的數量越多,層次也越高,
此刻,四周都是一些天妖乃至妖仙,甚至有妖族大能,一個個都如同看猴兒似的瞧著自己,
大多都還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盯的周牧骨頭都發寒!
豬頭佛陀、老馬猴自然察覺這一切,卻都未管顧。
許久,儀仗緩停在皇宮門口,
其余妖都散去,只剩下豬頭佛陀與老馬猴,前者平和道:
“周小施主,請吧。”
周牧看了眼皇宮重殿,恍惚間有種回到凌霄殿的錯覺,隨著佛陀和馬猴走上前,
但當他邁入皇宮正門的剎那。
“救我!”
“救我!”
如同炸雷般的聲音轟鳴在周牧耳畔、腦海,他勝過下品靈寶的體魄都被震的龜裂,在咳血了!
“慈悲,慈悲,倒是忘了這一茬。”
豬頭佛陀嘆了聲佛號,佛光氤氳,將周牧籠罩,那一聲聲凄厲無比、炸響在耳畔的求救聲驟然消失!
周牧咳血,軀殼如同易碎的瓷器一般布滿了裂紋,神色很萎靡,喘息著發問:
“佛陀,剛才那是.”
“周小施主應當知道,一些妖城之下,都鎮著太古時代來自天上的妖。”
佛陀淡淡道:
“皇都自然也是如此,下頭壓著的東西,不比五王城上方,那座天淵里的要差。”
周牧瞳孔一縮,不下于金翅大鵬的妖?
馬猴插嘴道:
“準確來說,是要強過天淵中的大鵬鳥的。”
周牧心頭驚動,忍不住問道:
“下面鎮著的,是誰?”
馬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并未回答,只是道:
“怎么,周公子對太古天庭很熟悉?此等事情,還是莫要打聽的好,當然,若陛下或八戒佛愿告訴你,我也管不著。”
說著,他伸手做請:
“周公子,走吧,陛下還在等你。”
周牧沉默片刻,踏入皇宮,一步步的走上那座與凌霄殿一般無二的重殿,直至入內。
方一入內,便是有如淵海般的恐怖氣機,能看見十多位妖族真王屹立,齊齊盯著自己!
周牧承著恐怖重壓,表面看上去無礙,體內血肉、臟腑、骨骼等,都在破碎、湮滅,損去一分,又立刻長回來一分,
但苦楚確實實打實的!
他強忍著苦楚,抬起頭,朝著殿中最上方,形似天庭帝座上端坐著的生靈看去。
是一個身著長袍者,臉上戴著青銅面具,不甚威嚴,也無滔天的氣機,就這么靜靜的凝望著自己。
“周牧武?”
南皇淡淡開口發問,兩側的妖族真王瞪眼、怒呵:
“即見陛下,何故不拜?”
“即見陛下,何故不拜!”
‘噗!’
周牧咳血了,卻齜牙一笑,毫不顧忌,毫不畏怯,朝著吼的最兇的一個妖族真王沖了過去,站在對方身前!
“神通,改命。”
“我敕我,當俱天帝命。”
他犯渾,一把抱住那位真王,皇都上空驟聚天罰!!
真王頭皮發炸,盡管一個念頭就能鎮殺周牧,卻又不敢真的出手,想要掙脫、遁走,可他退一步,周牧卻粘上來一步,
天涯咫尺的大神通下,就算是真王都甩不開他!
‘轟隆隆!’
罰大羅之雷擊穿了重殿,雷光將整座皇都照亮。
“好了。”
溫和聲響起,南皇不知何時起身,籠罩在長袍內的、長滿毛的手伸出,接住了雷霆,輕輕一捏。
能劈傷大羅的雷,僅僅擦了一下就將豬頭佛陀一臂永恒劈滅的雷,就這么被他按熄。
毫發無傷。
周牧悚然側目,見南皇不知何時,已至身前半米處。
周牧神色一凝,松開抱著的那位真王,后者猛然退開,滿頭都是冷汗——方才南皇慢一點點,他就真被劈死了!
不能殺,不能打,又跑不開
其余妖族真王神色也都不好看,有些驚悚,五王城傳來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他們彼此交換著眼神,都擰著眉,縮著瞳孔。
而周牧,則是抬起頭,對上南皇面具下的眸子,雙方對視。
周牧心頭暴寒。
他在對方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周牧武’的倒影。
是周牧的。
是真正自己模樣的倒影。
南皇眼中映出的倒影一閃而逝,就好像只是幻覺那般。
“周牧.武。”他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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