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
周牧端坐在大座之上,渾身熱燥,在哪吒凝重的注視下,身上泛起點點火光。
他發出悶哼,極其難熬,周身每一寸血肉都仿若遭烈火烹煮,甚至不止于血肉,魂靈亦然!
這是大苦楚,幾乎讓他心智崩塌!
“不夠,不夠。”
“這方大座.尚且不夠!”
周牧動念,伸手一撫,在哪吒懵逼的目光中,一方匾額浮現,落在他屁股下,與造化大座重合。
匾上有三字,曰為,兜率宮。
瓷娃娃劇烈咳嗽起來,嘴角不住的抽動,而周牧體中熱燥之意雖未減除半分,但卻已不那般痛苦。
兜率匾,端其上時,可叫自身忘乎于內外,忘乎于本我。
既已忘卻,何來苦難之說?
周牧心神漸漸合一,觀想自身內景地,體魄、魂靈,乃至身體中的周天洞天之法力,如云海般廣袤之德行,
盡皆于造化大座、兜率匾額下,緩緩的蛻變著,
內景地中,那一滴祖鳳凰血精,也與烈紅光團逐漸相融
徹底相融。
‘嗡!’
周牧身軀中傳來四裂五分的炸碎聲,一粒放在懷中的、得自那山妖的石粒緩緩熔化——這是山寶。
山寶與他體魄而合,與筋骨而融,更得與魂魄交感,似在和巨靈神通彼此共鳴,
周牧有所察覺,但并未費去心神探查——沒空。
哪怕端坐在兜率匾上忘乎所以,極致劇烈的苦楚卻依舊再現,他發出低吼,軀殼中傳出炸鳴,
體膚之表則浮現出一層淡淡的胎膜!
“這是.”哪吒駭然起身:“瓊胎??”
“不,不,只是瓊胎之膜.道兄究竟在做什么??”
瓊胎,哪怕瓊胎之膜,也是天上天下最珍惜的事物,唯有先天之靈誕生之時,才有瓊胎,才會遺下瓊胎之膜!
而放眼古今,先天之靈,何其寥寥?
祖鳳凰、祖麒麟等始祖是先天之靈,昆侖金母是先天之靈,道門三清是先天之靈
先天之靈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之數,無一不是巍巍在上者!
“古來,未曾隕落、活到現在的,最弱的先天之靈,應該是”
哪吒自言自語:
“應該是,元始玄鳥吧?”
“不,元始玄鳥甚至算不得先天之靈,只能算先天生命最弱的先天之靈,應當為鎮元子?”
鎮元子,大羅之上,大神通者。
先天之靈,即先于大天地而誕生的靈,先天生命雖也屬先天事物,但卻與先天之靈迥乎不同。
兩者之間的區別,更像是父和子。
先天生命并非先于大天地而誕,往往是后天所出現的,卻因為與先天之靈有直接關系,繼承了部分特質,故此,也可稱先天。
譬如元始玄鳥,譬如佛母孔雀、金翅大鵬等。
真正的先天之靈,雙手雙腳剛好能數的過來!
先天之靈,又叫做先天神魔,先天生命卻無法冠之以此號,這便是兩者最根本的差距。
哪吒沉眉凝觀,既驚愕,又有些焦慮——這位道兄似在逆成先天之靈,這太過于不可思議,于天地前后,都無有哪怕一例!
只是,能成么?
他微微感知著,搖了搖頭:
“差了許多,終究只是結出了瓊胎之膜,而非真正瓊胎但若是功成,至少也算半個先天生命了!”
哪吒忍不住驚嘆。
周牧對外界一無所覺,依舊沉浸在自身變化中,
內景地里,祖鳳凰的先天血精已然完全和自身血脈相融了,
而造化大座、兜率匾額還在齊齊作用著,
周牧察覺,自身魂靈之表所附著的、來自大赤靈茶的三十六色神華在緩緩褪色,緩緩和自己的身軀、魂魄真正相融.
不止于此。
他驚愕察覺,自個兒身體各處,竟都在此刻彌漫出海量三十六色神華!
周牧想起來了,當初在兜率宮,他從老君的茶杯里面薅出了五片茶葉,嚼碎了其中一片,卻沒有任何異變或神效,
卻不想,在此刻發揮出了作用!
三十六色神華震動,周牧發出低聲嘶鳴,而后神華自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中噴涌而出,一并結化在體表,化作瓊胎之膜!
哪吒抽了口涼氣。
周牧此時整個人氤氳在光中,七竅噴光,化作一道光柱,撞出了碧游宮,直達無窮高處!
他卻未有所覺,吞吐仙芒,身上的瓊胎之膜越來越厚,越來越厚,幾乎將他包裹成一個蛋.
瓊胎之膜,為瓊胎裂開、誕生先天神魔后的遺留,雖遠遠不如真正瓊胎,但也玄妙無窮。
“道兄!”哪吒呵聲:“蟠桃!菩提葉!”
周牧有所察覺,艱難動念,一咬牙,兩萬功數轟然流逝,一朝復返赤貧之時,所余功數僅僅一千!
下一剎,一枚明顯很青澀的、壓根沒成熟的蟠桃,連同一方小小的菩提樹葉,浮現而出,
旋而,蟠桃、菩提葉,都遭那瓊胎之膜一并包裹其中!
周牧徹底化作了一個蛋,或者說
一個繭。
光華沖天。
與此同時。
無窮遙遠之外,兜率宮。
老人伸出手,按在了八卦爐上,消止了其中一切動靜,隔絕內外,而后走到道宮門口,眺望遠處。
那里,有一座云海大島,島上有一座道宮,道宮中,一道神光沖動云霄!
“機緣所至。”
太上捋了捋長須,微微頷首,這小子運道當真非凡,
造化大座,可助生靈逆反先天,但極其緩慢,耗一個紀元,可使用一個生靈化作先天生命,耗九個紀元,可使一個先天生命化為先天之靈、先天神魔.
而,大天地至今,不過才三個紀元。
祖鳳凰的先天血精,可使生靈帶上一縷先天特質;
最關鍵的是,來自大赤靈茶三十六色神華。
大赤靈茶,為上清靈寶大天尊所制之茶葉,采紀元劫難所成,
每一次紀元大劫,可成一葉。
如今,為第三紀末劫方止之時,前前后后,不過歷經九次紀元大劫,也不過只有九葉大赤靈茶。
想到這里,太上臉上的微笑散了去,嘴唇微微抽了抽,有些哆嗦。
氣的。
大赤靈茶,一葉生三片,自己一共才得了三葉,便共九片,其中五片都被這個混小子薅走不說,更是暴殄天物,直接嚼碎吃下一片!
是暴殄天物,倒也是緣法——在今日得了用處。
大赤靈茶,一共九葉,一葉生三片,效用單一,即,逆生先天。
一片大赤靈茶,由自己這八卦爐精心煉制,可成一樣先天事物或先天生命,
若換成完整一葉大赤靈茶,走一趟八卦爐,則可成先天至寶或先天之靈——亦可稱,先天神魔。
“不對,還是可惜了.”
太上連連搖頭,這混小子,哪里能發揮出那片大赤靈茶的全部效用?
成先天生命都夠嗆的.不過有靈寶那大位、自己那匾額、祖鳳凰的一滴血,倒是恰巧能夠。
“可惜。”
太上轉過頭,看了眼八卦爐,有些遺憾,爐中煉著好幾個生靈呢。
否則的話,那混小子將四片大赤靈茶交還回來,放進八卦爐,自己再將他也放進去煉一煉,
說不得.
能煉出一位先天神魔來。
可惜,可惜。
遠處,碧游宮中沖蕩出的光華,更加奪目耀眼了些。
太上捋了捋長須,自言自語:
“也不知汝日后,是否有機會走一趟我這八卦爐”
他搖了搖頭,輕聲一嘆。
定然是有機會的。
只是,那也代表,自己壓不住爐中生靈,代表爐中的那幾位道友,都破爐而去了。
是福也是禍。
碧游宮。
‘咔嚓’。
瓊胎之繭,發出清脆碎聲,哪吒陡然起身,死死盯著大繭。
下一刻,
大繭絲絲縷縷剝裂,滾滾先天之息卷蕩而來,瓷娃娃瞳孔收縮,喃喃自語:
“難道真成先天生靈了??”
話音才落,大繭碎盡。
一個人,滿身火光,身后顯出三重虛相,一為大妙蟠桃樹,二為撐天祖菩提,三為一只昂首瞪目之鳳凰,烈火翻滾!
“法相??”
哪吒愕然,旋即搖頭:
“不,不是法相.”
周牧立在大座、匾額之上,身后蟠桃、菩提樹搖曳,鳳凰繞身而游飛,體如凈玉,身不染塵,
更有三寸先天紫氣,于頭頂間沉浮、噴吐!
“先天.”
“我,已為先天。”
穿著城隍王袍的老人如是說道,頭顱之后,迸發三道圓光。
一者仙光,一者火光,一者清凈智慧光。
菩提搖曳,蟠桃碧綠,鳳凰遨游,三光熠熠生輝。
他就像是一位得道者。
山中隱城。
靜室。
“汝如此之行事,與妖魔何異??”
靜室內,許仙獨自端坐著,忿怒發問。
下一剎,他面龐微微扭曲,變的清凈且莊嚴,
旋而,許仙含笑道:
“阿彌陀佛,許施主怎的變了性子?老衲記得,許施主為了那蛇妖,可是能豁出性命的?”
許仙面孔變化,又作忿怒狀:
“法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面龐下一刻再度莊嚴,自言自語:
“阿彌陀佛,許施主稍安勿躁,是為你救回那白蛇,也是為天下謀利。”
頓了頓,莊嚴許仙自顧自道:
“真龍血脈,以秘法煉為一,可使那蛇妖蛻變為龍,且”
莊嚴許仙更加莊嚴,嘆了聲佛號,聲音肅然:
“且,那蛇妖化龍后,再無性命之憂,可以二度打開昆侖墟.那可是神山之首的昆侖山!若能現世,為我等所掌,那.”
莊嚴許仙面色變化,清凈佛意散去。
許仙沉默片刻,自問道:
“法海,抽取真龍血脈?你能做到?”
“老衲不行。”
許仙又變的莊嚴,笑著道:
“純血真龍血脈,若是直接抽取,是會遭天譴的,除非,是另一位真龍來抽取血脈。”
“法海,如今世間,哪里來的真龍?就算有,憑啥幫你害去同族?”
“阿彌陀佛,許施主忘了老衲所奉的佛陀了么?”
許仙微笑,莊嚴肅穆:
“大威天龍佛,昭昭在上!”
“雖,大威天龍佛不知去向,不知被鎮壓在哪座妖城之下,無法直接借其能為,但老衲恰通妙法,可立一法壇,短暫溝通大威天龍佛。”
頓了頓,莊嚴許仙繼續自語:
“如此,可求告大威天龍佛親自來剝離那小姑娘體內純粹的真龍血脈啊”
莊嚴之色褪去,真正許仙抿嘴:
“大威天龍佛,是一條真龍?”
“自然。”
許仙再度莊嚴:
“大威天龍佛,曾是八部天龍菩薩,再早,則為西海龍宮的一位太子,參歷西行之事有功,敕為菩薩,后來成了大威天龍佛。”
“曾是西海龍宮的太子?法海,那若是萬一,那小姑娘的血脈來自西海龍宮呢?”
“阿彌陀佛,許施主多慮了,是又能如何?我佛大威天龍,太古年間中劫之時,便已脫離龍宮,那小丫頭年歲不大,即便真巧到有西海龍宮血脈,又不知隔了多少代”
頓了頓,莊嚴許仙含笑,繼續道:
“如此,更不可能和大威天龍佛有所瓜葛。”
“萬一呢?”
“阿彌陀佛,無有萬一。”
莊嚴許仙笑容一斂:
“起壇請大威天龍佛之念頭降臨,本是有些危險的,按理說,當等妲己前輩到來后坐鎮。”
“可惜,五王城生變,妲己前輩出離不得,只能我和許施主直接起法壇了。”
許仙莊嚴色褪去,旋而冷笑,對著自己說道:
“法海,你一口一個阿彌陀佛,怎的見了那妖媚之物,便又口口稱前輩了?”
“阿彌陀佛,許施主著相了,妲己前輩雖生妖媚之相,但如此,卻不正可助老衲修行?”
“我等出家人,煉心為上,吾若煉至見妲己而不改色動心,豈非心志堅也?”
“慈悲,慈悲!”
許仙臉上莊嚴色褪盡,啐了口唾沫:
“呵,汝等分明已云雨我倒是要看看,若叫那昆侖之主,若叫紂王知曉,你該如何!”
“阿彌陀佛.”
莊嚴許仙幽幽開口:
“所以,還請許施主嚴守唇舌,畢竟這是許施主的體軀啊。”
“許施主也一定不想使那白蛇,知道此事吧?”
“法海,汝下賤!”
“阿彌陀佛,身魂交歡之快,許施主不也享了?何必自罵?”
“法海,我與你同歸于盡!”
“阿彌陀佛,許施主這又是何必?依老衲看,該起壇,請大威天龍佛之念頭矣!”
莊嚴許仙施施然起身,含笑道: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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