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不可,”蕭綜聞言卻趕忙推辭道:“規矩不可壞啊,父皇!”
按禮制,元旦祭天,天子主祭,儲君從祭,九卿陪祭,諸王是不能參與的。說是為了避免老天爺認錯天子,但其實是讓不安分的王爺們,搞清楚狀況,不要有非分之想。
所以不管蕭衍怎么說,蕭綜都堅決不同意,苦求道:“還是讓兒臣留守宮中,給父皇和大哥看好家吧。”
“哎,好吧。”蕭衍雖然被反駁了,心里卻很高興。“老二確實長大了,懂規矩,識進退。那朕就不勉強你了,明日你便在宮中坐鎮吧。”
“多謝父皇!”蕭綜暗暗松了口氣,心說還好躲過一劫。
這時,臨川王世子蕭正義進來,湊到蕭宏耳邊稟報幾句。
“查出來了?”蕭宏登時變了臉色。
“沒有,虛驚一場。”蕭正義趕緊給父王吃顆定心丸,以防他嚇尿褲子。“勾陳司的人已經撤走了。”
“怎么了阿六?”蕭衍注意到這父子倆。
“三哥,讓,讓正義跟你說吧。”蕭宏驚魂未定,有些結巴道。
“三伯,你可得給我爹做主啊。”蕭正義便憤憤對蕭衍道:“勾陳司是不把我們父子整死不算完!就在剛才,陳慶之居然親自帶人去祭天壇搜查,說發現有人偷運大量不明物品進去!”
“哦?”蕭衍眉頭一凜,沉聲問道:“然后呢?”
“然后還能怎樣,搜了個底兒掉,結果毛也沒有,又灰溜溜的走了唄!”蕭正義一臉委屈道:“皇伯再不管管,下回他們就要直接栽贓陷害了。”
“我阿父為了給皇伯修祭天壇,這半年是跑斷了腿,磨破了嘴,卻還要被這樣無端污蔑,反正我這個做兒子的忍不了了!”
“正義,怎么跟你皇伯說話呢。”蕭宏假意瞪世子一眼,又對蕭衍道:“皇兄,保險起見,明天的祭天還是取消吧,什么時候勾陳司覺得沒問題了,什么時候再說。”
“哎,祭天的日子豈能延期?”蕭衍搖搖頭,安撫老六父子道:“勾陳司素來如此,聽風就是雨,動不動就小題大做,你們不要一般見識。”
又對蕭正義道:“放心,皇伯一定給你出這口氣。不過今晚除夕就算了,等明日祭天一過,朕保準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唉,好吧……”蕭正義這才憤憤點頭。
“皇兄,臣弟還是覺著,延期祭天吧。”蕭宏反而來勁兒了,一臉委屈道:“不然明天有個三長兩短,臣弟可不擔在乎。”
“朕說不用就不用。”蕭衍卻堅決道:“勾陳司不是已經檢查過了嗎?有問題陳慶之肯定就稟報了。再說朕要不放心你,還能放心誰?”
“大過年的,不要不開心。”說著親自把盞,給蕭宏斟一爵酒道:“來來來,喝完這一杯,還有一杯。再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
晚宴一結束,蕭宏立即驅車趕往祭天壇。
“父王。”蕭正立迎上來。
“怎么回事兒?”蕭宏心有余悸道:“差點嚇死老夫。”
“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風聲,也差點嚇死孩兒。”蕭正立苦笑道:“陳慶之突然帶兵包圍的時候,孩兒魂都飛了。好在最后有驚無險。”
“最后呢,怎么過關的?”蕭宏沉聲問道。
“孩兒也說不清楚,”蕭正立一臉不可思議,道:“那些東西明明就在密室里,結果勾陳司檢查的時候,就全都換成禮器了。”
“嗯,我知道了。”蕭宏心里大體有數了,又問道:“現在都布置好了嗎?”
“都布置妥當了。”蕭正立點點頭。
“好了,你回去歇著吧,這里我盯著就行。”蕭宏便擺擺手,又對蕭正義道:“你也回去吧,明天都不用過來了。”
“是,父王。”蕭正立沉聲應下,眼里難掩興奮。
“父王……”蕭正義卻一臉擔心,想要勸說兩句。
“你不必講了。”蕭宏一抬手,低聲道:“為父一念之差,被笑話了二十年。這次終于下定決心,不光是為了給你們兄弟報仇,也是為了讓建康城上下看看,我蕭宏,不是蕭娘!”
說完,便一撩大氅,邁步登上了祭天壇。
“……”蕭正義看著他的背影,眼里卻滿是擔憂,良久方長長一嘆,轉身下了祭天壇。
蕭宏上到九丈九的祭壇上,便見圓形祭壇四周,已經插好了五方五色、日月星辰等九九八十一面旗幟。
壇心設玄玉五供案,案上立著徑九寸的蒼璧。東側立著巨大的青銅燎爐。
就連皇帝和太子跪拜的蒲團也已經擺放好。
蕭宏立在正中靠前的那個蒲團后,仰頭望天半晌,似乎在跟上蒼解釋自己的苦衷。
“橫豎沒人看得見,提前用用皇帝的蒲團又如何?”蕭寶夤在他身邊現了形。
“我要是用了,你又會笑話我太猴急。”蕭宏已經十分了解蕭寶夤,知道他對本朝皇室充滿了恨意,看自己橫豎都不會順眼的。
“哎,至少在當下咱們還是要精誠團結的。”蕭寶夤淡淡一笑道:“比方剛才,要不是我們,你父子今晚的大飯,就要改吃斷頭飯了。”
“是你出的手?”蕭宏問道。
“不是,是我請另一位半神幫忙,將那些硝黃磚,換成了禮器。”蕭寶夤笑道:“你該謝謝人家才是。”
“他在哪里?”蕭宏又沉聲問道。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白發蒼蒼、面容嚴肅的老者,也憑空現出身形。只見其狼眉豎眼,目生三瞳,仿若法盤,令人不敢逼視。
“你是傅豎眼?”蕭宏不禁倒吸冷氣。他畢竟是南朝的二三號人物,對北朝的半神自然不陌生,看到對方那雙極有特點的眼睛,一下就對上號了。
北朝沿襲鮮卑舊俗,喜歡以面部特征給人起外號。其中有兩位以眼睛命名的猛將,楊大眼和傅豎眼,哪怕在昔年北朝猛將如云時,也出類拔萃。
可惜楊大眼已經去世,現在只剩一個傅豎眼,依然老當益壯,苦苦支撐南面防線。
蕭宏沒想到北朝居然下了這么大血本,竟將兩位主帥級別的半神都派來了建康。可見他們的局面已經糜爛到何種程度……只有對戰場正面廝殺完全不抱希望,才會這樣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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