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我先送他去祖地,順便拜訪一下那位牛族老祖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若是元辰你此番順路查到了什么,記得告知于我。”
折籮綠洲內,林凡與江生告別之后帶著牛奎離去。
江生目送林凡遠去,那淡然神情之下,江生的內心實際上并不平靜。
秋雨天衣,這種邪物上次出現還是在萬年之前,在山河歷一萬年到三萬年這兩萬年時間里,諸天萬界里出現了不少的秋雨天衣。
可從山河歷三萬年開始,山河道家歷經幾次打擊,這種邪物已經近乎絕跡。
時隔萬年,明明山河道家的力量更為強盛,有清衍祖師和明陽祖師兩尊掌道真陽,可偏偏諸天萬界里又出現了這種邪物。
到底是針對的山河道家,還是針對的某一方?
江生靜靜站在綠洲樹蔭下,腦中思緒飛轉。
“看來道長和這位靈昭真君關系非同一般,人都走遠了還這般念念不忘。”
綾羅的聲音從江生身后傳來,空間泛起重重漣漪,那一道高挑嫵媚的身影從虛空之中走出,似是打量,又帶些好奇。
江生點了點頭:“靈昭是我幼年時的好友,我二人一同在蓬萊成長,雖無血緣之親,但和手足兄弟并無區別。”
綾羅聽了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那么道長不幫一幫你這手足兄弟?他所調查的那事,似乎關系很大。”
說著,綾羅故作歉意:“道長休怪,妾身也不是有意想聽你們談話,只是恰巧聽到了一些辛密而已。”
江生卻也不惱:“無妨,能讓你聽到的,要么不算什么辛密,要么是有意讓你知道的。”
“說來,你對秋雨天衣知曉多少?”
綾羅怔了下,隨即坦然說道:“妾身對此了解不多,想來這是一件不得了的邪物,和三界大千的東天有關?”
江生點了點頭,也不看綾羅,只是繼續看著林凡遠去的方向,聲音清冷:“我山河道家,有護體神通曰秋水不染塵。”
“所謂秋水不染塵,乃是以法若天水,橫漣秋波,以水之柔化以萬法,可擋神通術法,可御法寶刀兵,可攔天劫,可護真靈。”
“護體、護性、護靈,可謂是上乘的護命神通。”
說話間,江生信手運轉神通,但見清風瑟瑟、秋水蕩漾,一層無形似有形的水波漣漪護持江生周遭,蘊生出一股自然道法來。
綾羅仔細端詳著這秋水不染塵,仔細打量之后綾羅不得不承認,這秋水不染塵的確是上乘的玄門神通,以她的手段,想要攻破這一層神通也要耗費諸多功夫。
這就相當于山河道家的修士在外多了一層壁障,在這層壁障破碎之前,山河道家的修士可以肆無忌憚與他人斗法,不用擔心自身安危。
江生繼續說道:“這門神通,惟有我山河道家的歷代真傳才會,出門在外,也算是我山河道家真傳的一個象征。”
“而諸天萬界之中,有人或是忌憚我山河道家,或是覬覦這門神通,他們擒住了我山河道家的真傳后,就會把這神通強行剝離下來,制成秋雨天衣。”
綾羅聽到這,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了。
她忽然意識到,她真的聽到了一件了不得的辛密,一件足以要命的辛密!
方才原來真是江生有意讓她聽到的,這下擔上天大的干系了。
綾羅努力維持著面上神情,想要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來,而江生還在繼續說著。
“所謂秋雨天衣,需活捉山河道家真傳,在其活著的時候,從其神魂真靈上生生剝離這一門神通烙印在法衣之上,為了維持這一門神通運轉,通常還要將因為剝離神通而導致破碎的神魂一并縫入法衣。”
“其生生剝離神通,破碎神魂的痛楚且不提,為了玻璃綾羅殿下你不妨猜猜,這法衣的原材又是何物?”
綾羅啞然了,她雖然知曉的情報不少,但基本都是諸天萬界近千年來的情況,最遠也不過是五千年前的消息,那涉及過往兩萬年的辛密她根本不知曉。
如今江生這一番話把如此大的一個秘密砸在她頭上,幾乎把她砸的暈頭轉向。
秋雨天衣,原來是這么一個秋雨天衣,單聽名字還以為什么美好事物,可這么一個名字下,卻是血淋淋的殘酷真相。
綾羅很難想象,到底是多么極端兇戾,無法無天的邪修魔道,才敢把山河道家的真傳不斷折磨,乃至抽魂煉法,只為這一件秋雨天衣。
喪心病狂,當真是喪心病狂。
煉制一件秋雨天衣,得罪三方純陽圣地,那些人瘋了?
綾羅想不明白那些人的想法,山河道家皆是純陽圣地,蓬萊、青華、天河,哪個不是諸天萬界威名遠播?
純陽圣地最在乎顏面,真傳弟子在外技不如人打輸了是一回事,可輸了還要被人打殺乃至折磨蹂躪,抽魂煉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連綾羅都想得明白,這種事一旦發生山河道家必定是要不死不休的,以如今山河道家在諸天萬界之中的威勢,還有人敢行這逆天之舉?
而知曉如今山河道家威勢,還敢行這逆天之舉的,又會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越想,綾羅越是不寒而栗。
方才那種成功窺探辛密的驕傲和得意已經無影無蹤,綾羅只剩下無盡的寒意和后怕。
看著身側那視線從未變過一直盯著西極之地的江生,綾羅試探著問道:“如此天大之事,道長真不去幫幫你這手足兄弟?”
“那等邪人喪心病狂,無法無天,道長就不擔心?”
江生搖了搖頭:“這事是靈昭的事,他既然能接,就說明祖師也好,靈昭自己也好,都是有把握的。”
“我摻和進去,反而是在羞辱他,靈昭是有自信解決此事的,你方才沒看出來么?”
“何況靈昭如果解決不了,自會聯系我的。”
“走吧,去見見那兩位青丘王女。”
“說來綾羅殿下你還不曾告訴我,到底是哪位王女要和我達成交易呢。”
句容界,東。
句容大界為妖族之界,東西南北各有不同,一如五行之變,東屬木,多是山林草木,句容界西極多黃沙戈壁,而東方則是草木繁茂的很。
句容界之東,在云竹流海之中,有一湖泊曰清池。
清池之上,有氤氳煙霞升騰舒卷,可見內里有琉璃之光,映襯亭臺樓閣,行廊畫舫。
那斑駁光影中,有美人濯池,有雅樂妙音,有丹云飛霞,有煙雨庭院
當真是景色宜人,美不勝收,可謂是神仙居所。
而在這清池旁,立著一塊琳瑯石刻,上書麗清天苑。
此地,便是青丘有蘇氏三公子有蘇昭的私人洞府。
青丘有蘇氏并非尋常妖類,有蘇氏一族喜聲樂,喜書畫,喜繁華,喜歌舞,族中一切都是比較人族那些華美之物建造而來。
有蘇一族的華服甚至比人族王侯的還要繁密華美,更別提有蘇一族的各種禮制,規矩。
如此的有蘇一族,和人族并無什么區別,加之有蘇一族也無意紛爭,因此和諸天萬界的關系都不差。
此時在麗清天苑的清池之上,一艘畫舫在兩個狐女的操持下靜靜游弋著。
畫舫之中豎著屏風,又有門簾遮擋,看不清其中情況,只能聽到一道清雅悅耳的溫和聲音響起。
“我有蘇一族,之所以能在諸天萬界之中始終維持著超然地位,乃是我有蘇氏一族始終清楚,除卻我有蘇氏本身就是一方純陽圣地外,少不了我有蘇氏歷年來招攬的各方英才支持。”
“自我有蘇氏立足青丘以來,老祖就清楚妖族難與人族爭鋒,合則兩利,爭則兩敗,因此我有蘇氏極少與他人起紛爭,與人族的關系也一直維持密切。”
“歷年來,我有蘇氏不斷招納各方英才,無論是妖靈精怪還是人族修羅,無論是出身高門還是貧賤出身,我有蘇一族唯才是舉,只要有才,我有蘇氏便可下嫁族中嬌女,為其提供資源助力,助其成長。”
“因此,這些英才即便不是對我有蘇氏死心塌地,也不會對我有蘇氏有什么惡感。”
“長此以往來,我有蘇氏才成了如今這般。”
話音落,清風吹拂畫舫窗簾,那錦絲竹制的窗簾微微拂動,露出畫舫之中一張俊美無比的臉來。
那臉生得極其俊美,眉若遠山,眼似丹鳳,只是其眉尾多了道銀毫,眼角多了點朱砂,那雙眸子里似有萬千星河流轉,如詩如畫,令人著迷。
而最惹人注意的,是這位公子額間那一道淺淺的九曜拜月紋,那是青丘王族的標志,也代表著這位公子的身份:有蘇氏的三公子,有蘇昭。
有蘇昭穿著一件雪色蠶錦裁成的廣袖交領袍,衣擺襯里以銀線繡著三十六方狐尾祥云紋,腰系一條玄火蟒皮搫帶,蟒首咬合處嵌著一顆月華燦燦的鮫人流珠,衣著樣貌,無一不是上乘,無一不顯華貴。
此時這位有蘇氏的三公子手中拿著一柄靈骨折扇,含笑看著對面那英俊非凡的道人。
“真君,以你之身份,與我青丘有蘇一族,可謂是佳偶天成,珠聯璧合。”
“我有蘇一族斷不會讓乾坤道宗的道子入贅,真君此番迎娶我有蘇氏一位貴女為道侶,得了我有蘇氏的資源相助,道子之位必然更加穩固,那天元界的事,有我有蘇一族暗中相助,必然也無差差池。”
有蘇昭端的是貴氣無比,言語之間滿是自信,明明帶著一股強烈的傲氣,卻并不惹人生厭,手中靈骨折扇揮動著,帶起一股淡雅檀香。
雖說有蘇昭看起來是自信滿滿,好似勝券在握,大局已定;但鐘玉秀卻是沒有蘇昭想得那般欣喜,絲毫沒有即將要娶一位有蘇氏嬌美貴女和得到大量天材地寶的喜悅。
有蘇昭說得天花亂墜,美好無比,但說到底,這還是一樁交易,甚至這樁交易都不怎么干凈。
鐘玉秀是極其厭惡這種交易的,迎娶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就為了穩固自己的道子地位?
他鐘玉秀何須這種手段?!
非要娶一只狐貍來穩定自己的位置?!
從他鐘玉秀踏上修行之路以來,哪一步不是憑借他自己踏出的?
他有如今之地位,乃是他自身勤苦,天資悟性非凡,他這一身道行,又何曾多了他人慷慨?
對鐘玉秀來說,如今要用姻緣來穩定自身地位,解決天元界之事,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甚至和有蘇氏聯姻,也是一種羞辱。
別看有蘇昭說得這般那般美好,好似青丘地位多么超然多么不凡,諸天萬界之中有多少有蘇氏的女婿云云。
可諸天萬界里,玄門道家也好,釋家佛門也罷,哪一方純陽圣地里出現過有蘇氏一族的身影?
蓬萊道宗,青華道宗,可有真傳道子迎娶有蘇氏的貴女?
崆洞、華云乃至赤霄,可有道子迎娶有蘇氏的貴女?
就算是如今天河道宗和天元圣宗兩敗俱傷,落魄成了這副模樣,也沒見他們要把自家真傳道子送去和有蘇氏和親啊。
一群狐貍,真以為穿上人衣,說上人話,學著人族禮儀,用著人族用度,就能變成人了?
貴氣?優雅?
在鐘玉秀看來青丘就是一片奢靡之地,似人間王朝更比修行之地。
這一點上,青丘甚至不如昔日山河界的妖皇殿,當真是處處學人,處處學的不像!
鐘玉秀心中種種不滿,在看向有蘇昭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時,終是化作了一聲嘆息:“希望,一切順利吧。”
有些事,不是他能做主的。
一壺純陽炁,半點不由人。
自從敗給了靈淵,需要師尊乾天道君出手相救后,他鐘玉秀就再也不是昔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天運麒元真君了。
他必須更多的符合師尊乾天道君的心意,為了乾坤道宗犧牲更多。
就如這和青丘有蘇氏聯姻一事,就是師尊定下的。
師尊待他如親生父子,無論是從父子角度還是從師徒角度來言,師尊之話,他又如何能不聽?
有蘇昭對鐘玉秀的種種心思到不知曉,雖說有蘇氏一族有讀心之能,能洞察他人心思,可面對鐘玉秀這一尊煉虛后期、三花聚頂的存在,有蘇昭那點本事若是拿出來賣弄無疑是丟人現眼。
再加上這次合作本就是鐘玉秀主動提起,有蘇昭高興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想到這其中還有內情?
端起茶盞,有蘇昭頗為優雅的輕呷一口茶水,隨后笑道:“真君且放心,在我青丘境內,又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難不成萬乘之宴上還會有人搶親不成?”
說著,有蘇昭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可是青丘,是句容界,又有誰敢在他們有蘇氏的地盤上放肆?(本章完)